蕭珩看了幾遍，合上奧數(shù)題，翻開作業(yè)簿就抄。

    字跡，是他模仿過無數(shù)次的。怎么寫都不會忘。

    抄到下午休，柔和音樂聲一起，班內(nèi)同學陸續(xù)醒來去洗手間，他余光里黑影來來回回，有人經(jīng)過，疑惑地停下瞧幾眼。

    蕭珩前桌的男生踢了踢鄰桌男生的腳，自以為低聲地問：“老師罰抄？”

    鄰桌男生一臉疑惑，“不知道?！?/br>
    “那怎么……”

    鄰桌傾身，敲了幾下蕭珩桌面，語氣懶散：“你這什么?。俊?/br>
    蕭珩沒抬頭。

    年級第一么，就這臭脾氣，班里人他大多不理的。

    鄰桌罵了一句，自討沒趣地回座位。前桌男生仍好奇地多瞅了幾眼。

    真不知道，這位年級第一的天才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轉(zhuǎn)身預(yù)習功課。

    蕭珩垂眸，繼續(xù)抄。仿佛多抄完一遍，冥冥中靠近她一分。

    沒辦法，白日夢不得。

    …

    下午第一節(jié)下課，第二節(jié)去體育館上體育課。

    班內(nèi)人走得零零落落。

    小賈匆忙起身，喊：“下節(jié)課體育課，去不去先上廁所？”

    鐘貞抽了幾張紙，陪她。

    小乙從后躥到她身旁，挽住她胳膊說：“一起上廁所?！?/br>
    在還沒融入幾位女生間時，鐘貞全靠廁所情誼。和朋友相處間，她是個不怕麻煩的人。

    兩人進了洗手間，鐘貞在長廊閑晃，若無其事地趴在天橋欄桿上，俯視花壇。大片修整的盎然冬青，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徑，再往旁瞥去，是半遮半掩的夾竹桃，爬山虎野蠻的生長力仍不減。

    遠遠地，她望見他在底樓，頎長身影穿過。

    她想到那五十遍，輕哼一聲。

    …

    弇高早些年本是貴族學校，早年叫弇城實驗高級中學，還有相應(yīng)的弇城實驗初中。弇實中是弇城最好的初中，而高中卻是最差的。

    這樣的情況在貴族學?？迮_，高中被政.府接手后，依然如此，并且初中與高中還劃分開了，僅僅有時共用一個cao場。

    因此，弇高教學質(zhì)量雖不好，教學樓以及整體硬件設(shè)施卻是弇城高中最好的，校園比隔壁的弇城職中還要大兩倍，校內(nèi)大道柏油路面，兩車道寬。

    從教學樓區(qū)走到體育館，要走上近十分鐘。

    小賈生怕趕不上，拉著鐘貞一路飛奔，小乙在后面跟不上，停下來叉腰喘氣。她們跑一段，走一段，鐘貞抓住她手臂看表，隨即說：“來得及了，不跑了?！?/br>
    她忽然又握住她的手，捏捏掌心，低聲：“你看，前面?！?/br>
    是幾個穿校服的男女生，蕭珩在中間，一側(cè)是兩位男生，男生旁是三位女生，他們像是在討論什么，間或傳來笑聲。

    蕭珩沒怎么開口，只有敷衍的回答。

    有一點，只有十六班的人知道。雖然蕭珩獨來獨往，但班內(nèi)因?qū)W業(yè)而想同他交朋友的男生不在少數(shù)，女生就更多了，因為皮相，因為名次。

    他太耀眼，仿佛湊近一點也能得到點什么好的。

    即便是有人看不慣他這高傲不近人情的模樣，那也沒用。在精英中，靠實力說話，最強的那位，旁人對他頂禮膜拜。

    小賈說：“你看過秩序冊嗎？”

    她沒應(yīng)。

    “他也報名了?！?/br>
    “我知道，”鐘貞注視著他背影，“他報了跑步的項目?！?/br>
    “對啊，”小賈驚詫道，“一千五和四百米接力，兩項?！?/br>
    “我聽說，”小乙一直跟著她們，好不容易插上話，“是他們班男生都不想報跑步項目，上回體育課一千米和五十米測試，蕭珩成績特別好，一千米還壓了他們班一個體校生，五十米和他不相上下。體校生就不太服氣，班主任問起運動會報名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了，好些男生就在后面喊，讓蕭珩跑一千五?！?/br>
    “過分。”小賈氣憤填膺。

    “那他都跑了一千五，怎么還跑四百米接力？不累死人嗎？”

    “他跑的不是班級四百米接力，是年級，整個高一年級四百米接力。我之前聽體育老師說，為公平起見，三個年級間的四百米接力不允許體育生參加，但每個年級組都想贏嘛，所以接力賽都是看整個年級短跑成績前幾名的，半強制性地讓他們參加接力。”

    所以，是被逼無奈。

    但鐘貞有點不理解蕭珩，他為什么不拒絕？

    ……

    正式到運動會這天，秋老虎余威仍在，天空一碧如洗。

    開頭仍是冗長枯燥的校領(lǐng)導(dǎo)的講話，太陽當頭，鐘貞站得靠前，只好勉強縮在前人陰影里，這種曬日頭的時刻，絕對是酷刑。

    隨裁判代表、運動會代表起誓后，校長一聲宣布，弇高第二十四屆秋季運動會終于拉開帷幕。

    第一項講話結(jié)束，第二項是全校各年級的跑cao評比，此項也被列入運動會各班成績評比中。弇高作為三所高中教學質(zhì)量較差、卻以跑cao特色聞名。

    因而學校對學生的跑cao很看中。

    這一點也被學生私下詬病過，教學不能好好提升，盡讓他們每天早晚大課間死去活來地跑。

    以一班打頭先跑，二班緊隨其上，路過主席臺時，各班都有各班想要爭分的特色，譬如第一排齊刷刷地踢正步、敬禮、看向主席臺，譬如最后排男生們突然舉起一個自賣自夸的橫幅，譬如喊聲整天的口號。

    鐘貞聽說前一屆，藝術(shù)班跑cao有穿cosplay服的，也有文科班穿漢服走場的，而今年都被老師們無情地禁掉了，說什么運動會就該樸素樸素。

    大環(huán)境如此，他們心底再五彩斑斕也沒用。

    跑完一個年級，整個年級班級便有序上看臺坐好，觀看高二高三的跑cao。而高二高三學姐學長們內(nèi)心是極度不情愿的，這跟被當看猴子耍雜似的，怎么想都別扭。

    于是跟他們一比，確實少了朝氣和放開。因而，高二高三跑cao質(zhì)量不如高一。

    老師們見多了，幾乎年年如此，做校cao也是，每屆高一質(zhì)量絕對是最好的，升了高二后，仿佛全體失憶，手腳不協(xié)調(diào)者大有人在。

    跑cao結(jié)束后，大會進行第三項，一系列的開場舞表演。

    鐘貞沒太在意這些，她在看臺上坐定后，就在人群中四處尋找蕭珩的位置。等表演結(jié)束，廣播里便開始廣播第一項比賽項目的檢錄。

    陸陸續(xù)續(xù)地，開始有腰上別著號碼簿的同學從看臺上下來。

    小賈拆開一包零食，拿書包擋著，對鐘貞說：“給，我看著老班呢?！?/br>
    他們班主任不給帶零食，說要維護班級看臺衛(wèi)生，實則是能給班級加分。即便這么說，帶零食的仍帶，畢竟班主任在看臺最下面，也幾乎上不來、只能看看又管不著。

    鐘貞沒心思吃，擺手，又問她：“你知道十六班在哪嗎？”

    小賈想了想，一指：“在我們這邊看臺的最右側(cè)?！?/br>
    “基本是看不到年級第一了。”

    坐在他們下面一臺階的女生忽地回頭，說：“你們在說誰啊，蕭珩？”

    小乙在旁點頭，“對啊，有什么嗎？”

    有什么八卦能聊？

    周圍幾個好事者們隨即附耳，大家信息一交流，就什么都知道啦。

    “你們還記得上次吻痕的事情嗎？”

    “別提，不想聽不想聽……”有人掩耳盜鈴。

    “別啊，你們聽我說……”那人神神秘秘，鐘貞不由被吸引去。

    “蕭珩沒女朋友?！?/br>
    “你怎么知道？”

    “我十六班同學說的啊，從沒見過他身邊有女生，而且和他告白的女生不少，都被說聲謝就拒絕了，一點也不留情?！?/br>
    “那也不能確定吧……那那天的吻痕？”

    “你見到那吻痕啦？”

    “沒……”

    那人又看另一人：“你見到了？”

    “沒……”

    有人又看鐘貞：“你看見過？”

    鐘貞心想，我不僅看過，那就是我咬的。

    但是嘛，做人要謙虛。

    “沒……不過，”鐘貞也低聲說，“我聽說他有女朋友……”

    有人打斷她：“他肯定沒有?！?/br>
    “畢竟都沒見過啊，吻痕估計也傳的，大概就是蚊子咬的，被誰給造謠了?！?/br>
    有道理啊。

    幾人恍然大悟，點頭，紛紛附和。

    驀地，被一個意見不同的聲音打斷，“萬一有呢？”

    鐘貞不以為然，“萬一他有，就是你們都不知道呢？”

    “萬一他有，”那女孩望向cao場，“你看，如果我是他女朋友——”

    鐘貞順著她目光望去。

    cao場上正在舉行男子一千五百米的比賽。

    第一名甩開第二名半圈。

    她仔細看去，眼神定住。

    第一名是蕭珩。

    “我要是他女朋友，我現(xiàn)在肯定在下面終點處等他，他一千五跑完肯定累得走不動路，我肯定會扶著他，遞給他一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