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他干嘛呀?”方晴不滿地看著喬琉背影,說道:“這么寬的路,非要從我們中間過?有病?” 第三十三章 “沒病, 你能不能別這么說他?!敝茏又郾緛砭托那榻乖? 聽了這話, 忍不住一下子蹙起眉。 方晴也嚇了一跳,她認(rèn)識周子舟大半學(xué)期了, 見慣了周子舟溫和好脾氣的樣子, 就沒見過周子舟這樣子。她微微怔了一怔,反應(yīng)過來后迅速埋怨道:“你說我干嘛,還是我的錯了?” “對不起, 是我有點急了?!敝茏又鄣懒藗€歉,但這怪不了他, 他現(xiàn)在跟無頭蒼蠅似的,說話做事根本沒辦法過腦子。他眼睛一直緊緊膠在喬琉身上, 見喬琉從拐角處上了二樓, 頭都沒回過。他下意識地就想跟過去。 “切,你這樣還會被老板攔住的,看我的?!狈角鐨鈦淼每?,消得也快,拍了下周子舟的胳膊道:“待會兒我過去買東西, 你就趕緊趁機(jī)溜進(jìn)去?!?/br> 周子舟松了口氣, 點點頭。 方晴說完就掏出把零錢, 走過去站在柜臺那里,往桌子上一拍,點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小吃:“麻煩給我個袋子,統(tǒng)統(tǒng)裝起來。” 網(wǎng)吧老板不得已回到柜臺后面去, 撅起屁股找方晴所說的零食,但是零食分類雜多,一時半會兒沒能回過頭來。于是趁著這功夫,周子舟趕緊溜了進(jìn)去,一瞬間就不見人影了。 他貓著腰跑到網(wǎng)吧里面,跟著上了樓梯。他跑得很急,很倉促,平時體力很好,但是這會兒都開始喘氣了,在二樓樓道口追上了喬琉。 喬琉聽見了后面的腳步聲,于是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爬樓梯的周子舟,說道:“不是要打游戲嗎,不是要和女生一起打游戲嗎?多好玩?。∧阕愤^來干嘛?!” 周子舟又上了一步臺階,眼巴巴地問:“喬琉,你昨天去哪兒了?我回學(xué)校沒見到你?!?/br> 喬琉正在氣頭上,但是一聽見周子舟這句問話,登時委屈和憤怒一股腦涌上心頭。周子舟回學(xué)校沒見到他——還有臉問他去哪兒了!怎么好意思問他去哪兒了?分明是周子舟跟別人到處亂跑! 喬琉眼眶通紅,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豎立在樓梯那里,對周子舟說:“你別過來,你再上來我就往下跳了!” 周子舟連忙不敢動了,甚至往后倒退了一步,伸出雙手做投降狀,說:“好的,我不過去?!?/br> 喬琉:“……”靠! 他愈發(fā)惱怒,往上氣沖沖地走了幾步,走到走廊那里,捏著欄桿。網(wǎng)吧里很多人,不過二樓都是些包廂,包廂門大多都關(guān)閉著,隔音效果也好,沒人注意到走廊上面有兩個人在爭吵。就是一樓有些人注意到了他們,抬頭時不時瞥來一眼。 周子舟果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當(dāng)然知道喬琉不會跳下去,那只是氣話。而且拿這個來威脅自己,未免有點太幼稚了。但是他不想讓喬琉變得更生氣,所以乖乖站在原地,看著喬琉狠狠捶了一下欄桿。欄桿抖落了點兒鐵銹。 周子舟看著喬琉繃成僵硬線條的側(cè)臉,小心翼翼地站在后面幾步開外的距離,問:“喬琉,你生我的氣了嗎?” 喬琉心里很酸楚難過,就是小時候被無緣無故冤枉打碎花瓶,卻沒有一個人來安慰他,就是那一次,他也沒這么難過。即便是每一次生日的時候,家里人都不會過多注意自己,不會對自己多說一句關(guān)懷的話,他也沒這么難過?;蛟S是因為,那些時候,他心里的期待都遠(yuǎn)遠(yuǎn)沒有這一次那么大。 周子舟不知道他有多渴望,甚至提前一個月,提前兩個月就開始計劃了。 周子舟表現(xiàn)得就像不在乎一樣。 所以也不知道那種滿懷期待卻落空的感覺,很難受,如同倏然從九萬里的天上砸到地上,自由落體,直線墜落。還沒有人在下面接著。 “不就是沒來我生日會嗎,我有什么好生氣的,反正來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個?!眴塘鸺t著眼眶,說出來的話卻跟冰刀子似的。他心里亂七八糟的,因為不好受,所以也不想讓別人好受,最不想讓跟木頭樁子似的周子舟好受。 他氣得要死,周子舟怎么跟個傻子一樣,就光知道站在原地不動。 周子舟抿著唇。 喬琉又冷笑一下,說道:“我要進(jìn)去打游戲了,你自己愛干嘛干嘛吧?!?/br> 他說完就轉(zhuǎn)過身,邁開了一步,像是打算進(jìn)身后的包廂一樣。 周子舟沉默著地站在原地,他手足無措。他知道喬琉說的是氣話,不過心里還是有點難過。喬琉不肯和他好好說話,他這么跑來,好像也沒什么用。 他還沒想好怎么解釋昨天的事情,要是實話實說,告訴喬琉,自己是被池望要挾去醫(yī)院的,那么喬琉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到更多的事情了,說不定還會知道自己和喬家的那份合同——懷疑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那么到時候,喬琉會怎么看待他? 周子舟心里很慌,他有點后悔起來,早知道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當(dāng)初就不該和王瑞簽?zāi)且环莺贤?/br> 即便沒有合同,他也會照料喬琉的。 他隱隱聽到下面店老板和方晴的聲音,問剛才那個小孩子是不是偷偷溜上去了。 方晴反駁道:“都大學(xué)生了,什么小孩子啊!誒,您還真上去找啊!” 周子舟怕老板真要上來捉他,連忙下樓去了。 喬琉做勢要朝著包廂那邊走,但是腳步卻才移動了幾步。他只是在等待著什么,只是什么都沒等到罷了。 他希望周子舟說點兒什么,說點兒什么好話,給他一個臺階下。他一整晚沒見到周子舟,也沒睡覺,心里很酸楚,根本睡不著。他想等著周子舟來,讓自己吼他一頓,然后揪著他,去揍池望一頓。他的氣也就消了。 反正,反正明年還有生日,沒什么大不了的,他還有的是時間熬。 但是,他沒有聽見身后的任何動靜。 喬琉突然心里空蕩蕩的,一下子有點兒慌了,他惶然地低聲問:“你為什么要跟池望去醫(yī)院,為什么還騙我,為什么不來我生日,你不是說了我最重要的嗎?” 好不容易有個把他當(dāng)作最重要的人,卻—— 喬琉還沒聽見身后有任何反應(yīng),終于按捺不住,急了,扭過頭去。 “不準(zhǔn)走!” 樓道里空蕩蕩的。喬琉又往樓梯那里沖了幾步,仍然沒有人影。 周子舟居然就這么走了?走了! 林霍然吃完了泡面,正意猶未盡地喝著湯,單手cao作,就聽門哐當(dāng)一聲被踢開了。喬琉走進(jìn)來一屁股坐下,渾身嗖嗖散發(fā)出陰沉的氣息,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盯著空氣不說話。 “你怎么了?周子舟不是來了嗎?干嘛還要生他氣?”林霍然不解了:“還有,你一晚沒吃東西,不餓嗎?” 喬琉說:“別跟我提周子舟,我再也不想聽見這個名字?!?/br> “噗嗤——”林霍然差點沒笑到嗆到,他笑嘻嘻地望了眼喬琉冷漠的側(cè)臉,敢打賭,現(xiàn)在說這話的是喬琉,到時候哭著求著要和周子舟和好的,肯定也是喬琉。 有這么個朋友,真是丟臉。 周子舟下了樓,就被老板揪著推出去了。因為是大學(xué)城旁邊的網(wǎng)吧,再往遠(yuǎn)走幾百米,就是市政府,在這里做生意都相當(dāng)安分,決不敢逾規(guī)。周子舟出示不出來滿了十八歲的證件,又一直偷偷摸摸地想要往上面跑,不由得讓老板疑心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外面還是早晨五點多,冬日清晨,天際灰白。大學(xué)外邊兒很多早餐小攤子都剛剛擺起來,叉起胳膊開始扯開嗓子吆喝。正是寂靜與熱鬧交際的時分。周子舟背著個書包在外邊兒站了一會兒,一回頭,見到街對面的小賣店正卷起升降門。 他一扭頭,趁著沒車子的時候,沖過去買了幾包蠟燭。 沒有生日的時候用的那種細(xì)細(xì)的、五顏六色的蠟燭,只有平時斷電時應(yīng)急的細(xì)長蠟燭。 方晴在網(wǎng)吧那里,莫名奇妙地瞧著周子舟,就見他匆匆付了款之后,又跑了回來。 網(wǎng)吧占了兩扇門的樓盤,玻璃門正對著街道。周子舟把蠟燭包裝扔進(jìn)垃圾桶,然后將蠟燭在地上擺開,剛好是十八根。 他掏出個打火機(jī),蹲下去點。 “子舟,你干嘛呢?!”方晴頓時樂了,見周子舟這架勢像是要即興表白一樣,連游戲都不想打了,趕緊出來看熱鬧。她走到周子舟身邊,周子舟一心一意點蠟燭,跟沒瞧見她似的。 冬日地上帶著濕氣,蠟燭點了就滅。 周子舟不厭其煩地重復(fù)。 方晴說:“前幾天圣誕節(jié)的時候,我們女生樓下也有個男生給女朋友表白,用的也是這一套,你剛才上去要找誰啊,找到了嗎?喬琉他們不是在二樓開了包廂嗎,你怎么不干脆讓他幫忙找找,雖然他那人的確挺神經(jīng)病的?!?/br> 周子舟不愛聽她最后一句話,說:“我找的就是喬琉。” 方晴還沒來得及驚訝,網(wǎng)吧老板已經(jīng)跟火燒屁股似的,跑出來了:“你噶嘛噶嘛呢?!在我門前擺攤?信不信叫警察來抓你們啊,怎么這么能鬧騰呢?!” 周子舟好不容易點完了最后一根蠟燭,就被老板踹倒了。 他竭力忍著,拜托道:“你能不能別踹了,我朋友生氣了,怎么哄都哄不回來?!?/br> “放屁!”老板說:“你待會兒引來火災(zāi)我怎么辦?而且你在我的店鋪前面點,就相當(dāng)于擺攤,占用我的資源,擋了我生意!要交錢的!” 周子舟把書包從背上卸下,掏出個錢包,里面錢不多,但是有幾百塊。 他抽出幾張遞給老板,雙手合十,拜托說:“麻煩你叫我朋友下來下?!?/br> 老板氣這才順了點,見周子舟眼里都是焦灼,瞅著也確實挺無害的,于是拿著錢走人了。 周子舟又蹲下去點被踹倒的蠟燭,一陣風(fēng)吹來,全都熄了,他用手小心翼翼地護(hù)著,好不容易十八根都點齊了。 他問站在一邊目瞪口呆的方晴:“對了,你會唱歌嗎?就是生日歌那種,我五音不全,不會唱歌,你能幫我唱一下嗎?” 方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腦子沒跟上周子舟的思路,下意識地問道:“你要聽英文版還是中文版?” 周子舟想了想,靦腆地說:“英文版好了?!?/br> 他覺得,他不能趕到喬琉生日上去,但是補(bǔ)一個給他,至少是能做到的。 方晴覺得賊幾把刺激,問:“那我什么時候開始唱啊?” 周子舟說道:“等我把人弄下來了,你就開始唱?!?/br> 方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沒弄清楚這到底是什么狀況,就見周子舟雙手放在嘴巴旁邊,突然拉開了嗓子,猛地大喊一聲:“喬琉——!都是我的錯——!你能不能別生氣了!” 方晴:“……” 這一聲委實太大,周子舟清澈的聲音貫徹兩條街道,直接將還沒熱鬧起來的街道店鋪給炸開了鍋。轟然之間,網(wǎng)吧二樓窗戶那里,探出許多個腦袋來,都是正打著游戲,突然被外面一聲吼給嚇得耳機(jī)都掉了的。 周子舟閉了閉眼睛,繼續(xù)吼道:“你下來我會跟你解釋的!只要你相信,我會都跟你說的!而且,生日快樂——喬琉!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周子舟嗓子都要啞了。 二樓那里有人起哄:“我靠,大早上的來表白?叫喬琉的妹子趕緊下去吧!別讓人久等了!” “下去!下去!接受他!接受他!” 網(wǎng)吧上方跟炸開了鍋似的,一群人趴在窗戶上往下看,還有人跑下來看熱鬧。 沒一會兒他們就能見到,下去的叫“喬琉”的,不是個他們想象中的穿粉色的美女,而是個臭著張臉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子,老不情愿地邁著長腿下了樓,臉色特別難看,朝周子舟走過去的步子卻特別快。 “我靠啊,不會就是他吧?!這是干嘛啊?兩個男的?”網(wǎng)吧上方有人發(fā)出哄聲。 “你干嘛呢?周子舟!”喬琉站到周子舟面前,瞥了眼地上的蠟燭,臉色漠然,看不出來是什么表情。他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在周子舟看不到的地方,滲出了冷汗。 他眼眶還有點紅,不過下來之前,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就像是被凍紅的,這樣眼睛就顯得不那么紅的。否則跟兔子似的,實在太難堪,太丟臉。 方晴張大了嘴巴,見喬琉下來,下意識地開口唱:“happy birthday……” 還沒唱完一句,喬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閉嘴?!?/br> 方晴:“……” 周子舟見喬琉下來,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對方晴道:“要不麻煩你先走開一會兒吧,我有點兒事情和喬琉說一下,抱歉。” 方晴無語地走開了。 周子舟回過頭來,認(rèn)真地看著喬琉,從身后背包里拿出個東西:“這是我昨天想送給你的,但是沒能送出去,是個充電睡袋,喬琉,很暖和,這樣你每天睡覺的時候,腳都是熱的?!?/br> 還有很多話,他沒說。 他攢了很久的錢,挑選了很久,也同樣和喬琉一樣,期待了昨天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