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林霍然:“……” 梁茉:“……” 周子舟:“…………” 第三十八章 喬琉沒有聽到身后有回答, 也無所謂, 本來他也只是在自言自語。他睜著有些酸澀的眼睛, 看著墻上的掛鐘。秒針每轉(zhuǎn)動一下,便會清晰地在他心上敲擊一下, 告訴他, 周子舟還沒來。他甚至都沒有心思轉(zhuǎn)過身去看林霍然和梁茉一眼—— 就在這時,護士推開門進來了,說道:“382號病床嗎, 要換藥水了?!?/br> 一針的藥水一共有四瓶,一瓶退燒, 兩瓶生理鹽水和葡萄糖,還有一瓶對增強心臟功能有效果。如果林霍然和梁茉仔細(xì)留心的話, 便會注意到這個微小的細(xì)節(jié), 再百度一下藥名——便會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 喬琉下意識地便坐起來,這動作顯得有些過分的大了,他伸出手去要自己接過護士手中的藥盤。但還沒接到,護士手中的藥盤就被接走了。周子舟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用肩膀擋住了林霍然和梁茉落在藥盤上的視線。 喬琉順著那只手偏過頭, 周子舟就站在他的床旁邊, 接過藥盤, 放在他床頭,用那種微微怔神的表情看著他。 來了嗎—— 喬琉鼻腔一酸,隨即心里咯噔一聲,視線迅速落到梁茉和林霍然臉上, 頓時意識到了什么,他俊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怒道:“周子舟,你什么時候來的?!” 林霍然一直憋著笑,就差沒笑出聲了,剛準(zhǔn)備開口笑話喬琉,就被周子舟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肚子。那一下可真疼,疼得林霍然半天說不出話來,跟報復(fù)他剛才拍喬琉的后背的那一下似的。 林霍然捂住肚子,周子舟回過頭來給了他一個警告性的眼神,然后回過頭去對著喬琉,眼神一下子變軟了,還有點兒濕漉漉的討好意味,小聲說道:“我剛剛跟護士一起進來的,因為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抱歉啊?!?/br> 喬琉臉上燙得很,覺得要是剛才那番話被周子舟聽去了,簡直要丟臉?biāo)懒?!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周子舟又不喜歡他,他表白一次不成還要表白第二次嗎?還要不要臉了! 喬琉瞪著周子舟,惱羞成怒道:“你進來怎么不吱一聲??!你聽到什么了嗎?” 周子舟一臉茫然,顯得有點無辜,問道:“我聽到什么了?我是跟在護士后頭進來的,進來時你們也沒說什么啊?!?/br> 他側(cè)過頭去看林霍然一眼,林霍然捂著肚子憋住疼,也點了點頭。 喬琉盯住周子舟的臉,周子舟站在他旁邊,微微垂著臉看著他。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簡直能折射出窗子外頭的陽光來,看起來無比澄澈,好像絕對絕對不會欺瞞他一樣。 喬琉放心了,耳根的燙度稍稍褪去。 可隨即有些失落—— “換藥了哦,待會兒有什么不舒服的叫我。”護士走到他旁邊,把藥瓶給換掉。 喬琉點了點頭,抱著膝蓋靠著床上坐起來,將扎著針管的手放到被子上面,有意無意地戳到周子舟眼皮子底下,就是要讓周子舟看到!但是讓周子舟看到又有什么用呢,周子舟又不會關(guān)心他,周子舟又不喜歡他。即便關(guān)心,按照周子舟說的,也是朋友對朋友的關(guān)心罷了。 喬琉又把手背縮了回去,放進被子里,他垂著頭,盯著床單,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林霍然揉了揉肚子,說道:“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喬琉瞥了周子舟一眼,冷哼:“好得不能再好了?!?/br> 頓了下,喬琉道:“你們坐吧?!?/br> 病房里陪護椅子一共就兩把,被梁茉坐了一把,另外一把靠在窗子那邊,林霍然一下子就把屁股伸過去坐了。于是周子舟四下瞧了瞧,只能坐在床頭。這樣一來,靠近喬琉的距離就非常近了,甚至能夠聽到喬琉的呼吸聲。 不知道是不是周子舟的錯覺,他靠過去的那一瞬間,喬琉呼吸失了下,然后急促了下。 周子舟猶豫了下,仔細(xì)看了看喬琉的臉色,雖然有點冷漠,但好像并沒有什么不滿,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半個屁股邊坐在床上。 剛坐下,喬琉攏了攏自己的病條衣服,忽然大聲說:“梁茉,你也來了?外面很冷吧?!?/br> 梁茉坐在旁邊啃蘋果,啃到一半窒住了,有點莫名奇妙,她不是早就來了嗎,還和喬琉打了招呼的。喬琉這不是生個病,把腦子生壞了吧,突然這么熱情?這可是認(rèn)識以來的頭一回。她一頭霧水地抬起頭,就見喬琉側(cè)著頭,剛剛好躍過周子舟,沖著她露出一個笑容來。 喬琉長相生得很好,往日里不怎么笑,俊臉上總是一片冷淡,眉目上挑,有點像冬天結(jié)了冰的太陽。 但是現(xiàn)在猛然一笑,跟冰雪消融似的,真是叫人受了巨大沖擊力,要受不了了。 周子舟坐在床頭,默默看了眼喬琉臉上掛著的溫柔笑容,又瞥了眼梁茉臉上泛起來的受寵若驚。兩個人的對視跟針?biāo)频模幌伦釉M周子舟的眼睛里。他抿了抿嘴唇,又把忍不住攥緊的拳頭放進大衣口袋里。 他實在忍不住,如坐針氈,很不安,便佯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撓了撓頭,剛好把梁茉的視線給擋住。 但梁茉一向百折不撓,才不會因為視線被擋住了就無動于衷呢,她迅速把凳子搬過來,坐在病床旁邊,興致勃勃地說道:“喬琉,你無不無聊啊,要不我下次給你帶游戲機來?話說,你都玩什么類型的?” 喬琉用余光瞥了眼周子舟,見他毫無反應(yīng),心里不禁有點兒失望,又回答道:“隨便什么都好。” 周子舟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衣角。 “上次我爸給我買了最新款的psp,那我下次帶來給你玩,對了,你渴不渴?”梁茉熱情起來,站起身想要去倒水,但是一次性杯子就擱在床頭,她越過周子舟的頭頂要去拿杯子—— 周子舟猛然站了起來。 梁茉被他這么一擋,一下子沒站穩(wěn),差點往后摔倒,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周子舟又坐了下來,悶悶地說:“坐著腿有點酸,站起來活動一下?!?/br> 梁茉拿到了一次性杯子,給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喬琉,一杯自己喝。由于在家里當(dāng)掌上明珠當(dāng)慣了,也沒想著給林霍然或者周子舟倒一杯什么的。 林霍然蹺著個二郎腿坐在窗子那里打游戲,也覺得有些渴了,便收起腿站起來自個兒給自個兒削了個蘋果。他順手分了周子舟一半,說道:“喏,給你,我可算好心了吧,你打我我還分你好吃的。” 喬琉盯著林霍然那只捏著半邊蘋果的手,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和周子舟都沒有分過一個蘋果,什么時候就輪到林霍然來表現(xiàn)了?他仰起頭,死死盯了眼林霍然,把林霍然盯得莫名其妙的。 周子舟猶豫了下,把蘋果接過來,又偷偷瞄了眼喬琉,可是喬琉跟沒看到似的,一直看著梁茉—— 周子舟感覺難受了。 他不明白這是什么感覺,和那天圣誕節(jié)晚會,在舞臺后面,聽到別人說喬琉和梁茉天生一對時的感覺是一樣的。只是現(xiàn)在好像更加濃烈,心里更加針扎似的酸脹。他捏了捏衣角,跟被拋棄了似的,有點無所適從。 梁茉還想拉著喬琉說些什么,喬琉卻突然不說話了。 周子舟也沉默地坐著。 空氣突然冷清下來,于是病房里的氣氛再度變得有些奇怪了。 本來梁茉、林霍然和周子舟三個人都是翹課過來的,來看一下喬琉,見喬琉沒有事情,也該走了。況且林霍然中午家里有點兒事情,讓他必須回去,所以他也待不了多久,吃完那半邊蘋果,便跟喬琉說要回去了。 林霍然走后,周子舟的那半邊蘋果仍然擱在床頭的杯子上,慢慢地變了顏色。周子舟沒有吃,事實上,他也沒有心思吃,他想跟喬琉單獨說點話,但是梁茉一直待在這里,讓他什么也不能說。他時不時抬頭看喬琉一眼,可是喬琉翻著梁茉帶來的那本漫畫書,好像很好看似的,眼睛一直牢牢盯著漫畫書,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子舟恍然地想起來,以前他每次看向喬琉的時候,喬琉都正看向他。臉上或帶了柔軟羞澀的笑意,或是帶了惱羞成怒的生動神情。 他好像把這種喬琉給弄沒了。 要是喬琉不原諒他怎么辦? 周子舟不知道怎么辦。 他更不知道怎么辦的是——要是喬琉說的那句開玩笑,真的是開玩笑,他又要怎么辦。 周子舟不覺得喬琉會喜歡自己。他盯著自己的腳尖,腦子里有點空白,臉色也有些發(fā)白。初次見面的時候,喬琉就挺討厭他的,可能覺得他過于木訥遲鈍了。后來雖然喬琉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但是周子舟心里遠(yuǎn)遠(yuǎn)沒有底。于他而言,喬琉和他做朋友,他喜不自勝,覺得是他幸運。喬琉嫌棄他,不和他做朋友,他反而覺得很正常。 畢竟像喬琉那樣的人…… 更別說這次還被揭穿他是在利用喬琉了。但凡喬琉對他有一點點好感,都要被生日失約、他的利用,給磨滅干凈了。 周子舟坐在床頭邊,想要揉一揉酸脹的眼睛,可是又不敢動,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坐著,脖頸酸疼。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護士推開門給喬琉取了針頭,讓喬琉記得下去吃飯。梁茉這才從漫畫書中抬起頭,回過神來,合上書說道:“醫(yī)院的飯難吃死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喬琉對她露出笑容,說道:“嗯?!?/br> 梁茉又感覺受寵若驚了,這到底怎么回事,平時喬琉這臭小子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一副老大不情愿的中二死樣子,今天居然這么溫柔,還對她笑了不止一次。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燒糊涂了。 周子舟又抿了抿嘴唇。 梁茉半信半疑地走到門那里,忽然又覺得就這么走了,有點劃不來。雖然吧,她已經(jīng)懶得追喬琉了,但是如果喬琉突然回心轉(zhuǎn)意,她也不是不能夠吃回頭草的。于是她回頭沖著喬琉道:“要不,我還是和你去吃吧?不然你一個人不是太寂寞了嗎?” 一回頭,卻見喬琉正斜著眼睛,用余光偷窺周子舟。 梁茉:“…………” 喬琉回過神來,興致顯得不怎么高,又瞪了周子舟一眼,才懨懨地說:“好的,隨便你?!?/br> 他下了床穿鞋,白皙的手背上有針管扎出血的痕跡,額發(fā)也很亂,穿著一身病號服,顯得有點憔悴。等他穿好鞋子,便和梁茉出病房走到電梯那里。走廊上面沒什么人,喬琉按了樓層,看到周子舟也垂著頭跟著從病房里跟出來,才松了一口氣。 但是,他猛然瞥到周子舟腳步一拐,朝著樓梯那里走去,好像是要離開了?而且背影看起來毫不留情,仿佛迫不及待地要離開。 喬琉心中如同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忽然無比憤怒。他朝著周子舟轉(zhuǎn)身走掉的方向追了兩步,又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停住了腳步。他強迫自己轉(zhuǎn)過身,朝著電梯,不要去看周子舟離開。可是他忍不住——他眼圈逐漸發(fā)紅起來。 周子舟怎么能這樣呢,即便一點都不喜歡他,不是說把他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嗎?來看他了,從頭到尾一句好話都不說,這才來了多久一會兒,就要走了?這才來了七十八分鐘三十五秒啊。這么短短一點時間里,看都沒看他一眼,也只和他說過五十九個字。 他就對周子舟說過那么一點狠話,周子舟就再也不在乎他了……嗎? 電梯門開。喬琉深吸一口氣,拖著步子走進去,他撇過頭,竭力不讓梁茉看出來自己發(fā)紅的眼圈,和糟糕透頂?shù)谋砬椤?/br> 電梯門關(guān)上。 喬琉有點泄氣地靠在身后電梯上。 然后就在那一瞬間,電梯門又開了,周子舟小跑過來,歉疚地看著他和梁茉,說道:“不好意思,我剛?cè)グ巡》坷锏睦沽?,等了我一下。?/br> 電梯樓層猛地亮了下紅色,喬琉看著周子舟,覺得又有什么東西死灰復(fù)燃了,他心里撞動得厲害。他轉(zhuǎn)了個身,面朝著電梯墻壁,裝作因為感冒擦鼻子的樣子,偷偷擦了下眼睛。 第三十九章 周子舟擠進電梯, 被幾個匆匆進來的人一擠, 剛剛好把喬琉和梁茉給隔開。電梯空間并不算大, 所以很容易觸碰到,但是里面只站了五六個人, 如果注意著點兒, 是完全可以避開和別人有所觸碰的。但是周子舟不知道怎么了,鬼迷心竅地,佯作被擠到了的樣子, 朝著喬琉那邊挪動了點兒。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動了動,有點慫, 還有點膽怯,但也掩不住去碰一下喬琉的沖動——他已經(jīng)整整一天沒有碰到喬琉過了。 而上次觸碰喬琉的時候, 還是在校門口牽手的那次。 或許是因為接觸時間比較長, 所以效力持續(xù)時間也比較長,都二十四小時過去了,喬琉也沒有出現(xiàn)什么異樣的反應(yīng)。但是周子舟不敢掉以輕心,他下定了決心,即便待會兒喬琉趕他走, 他也不能走。 他必須賴在這里。 他像只冬眠了很久, 做什么都慢半拍, 卻被喬琉一腳從睡夢中踹醒的動物。頭頂?shù)难┒监оw了他一頭了,他才后知后覺得覺得有點冷,還覺得心里面什么在蠢蠢欲動——不是,是已經(jīng)破土而出很久了, 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已經(jīng)存在很久了。 可是他從電梯倒映出來的玻璃中看到,喬琉背對著他,一副漠然的樣子。那種漠然是真的漠然,如果喬琉想表現(xiàn)出對誰的不在乎和不關(guān)心來,那么他連一眼都不會多看那人一眼,就連頭發(fā)絲都是冷漠和硬邦邦的。 周子舟一向知道喬琉是這個性格,但是沒料到,有一天喬琉用這種對待陌生人的態(tài)度對待他,會這么令人難受。 大概是因為,習(xí)慣了喬琉罩著自己,對自己好,突然之間,喬琉把這種特殊性,說收回就收回了,連反應(yīng)和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他。他才會感覺這樣無所適從和空蕩蕩、不知所措吧。 周子舟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又慢慢蜷縮起來,縮回了袖子里。 喬琉剛才碰過梁茉帶來的漫畫書??墒遣恢朗且驗槁嫊怯么犹嶂脕淼模€是因為喬琉的體質(zhì)已經(jīng)潛移默化地逐漸發(fā)生改變,對于這種沒有直接被梁茉接觸過的東西,似乎也沒什么太大的排斥反應(yīng)了。 也許總有一天,喬琉會徹底好起來,那時候他可就真的和梁茉天生一對了。 而且也并不需要周子舟這個人。 周子舟這么想著,心里面的某一處突然被挖空,那感覺就像雙腳落不到地面,被懸在空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