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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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將她的手掰開的風(fēng)溟正順著被她掐得起褶子的衣裳,忽然她的手又雙雙掐來。他頓了頓,終于放棄了她緊抓的手,放棄了他平整的袖子,說道:“與其在這里亂猜,不如回去。” “嗯!” 看著再次回城的哭包,風(fēng)溟擰眉往那看,如果三長老真的跟女魃的事有關(guān)系,一旦他們真的放出女魃,那魔界也脫不了關(guān)系了。 三長老平時做事穩(wěn)重,不會不知道這個利害關(guān)系,那為什么他會這么做? 他跟女魃有什么淵源,還是跟那靈玉有什么淵源? 扇子回到雀城,還沒到那母親河,就見雀城有了微微異樣。原本干旱的雀城,還不至于龜裂,如今似乎因為更加干燥,地面飛卷塵沙,似一座荒漠之城。偶爾能在城中看見的人,連門都不敢出了。 她迅速往河床那飛去,不待飛近,已看見穿著杏色衣裳的靈玉以掌印在白色的泥土之上,不知在念什么咒術(shù),忽然割破手掌,以血浸染金印。 “靈玉——”扇子心覺不好,小仙女法力不強(qiáng),但是神仙的血可以做為同是神所設(shè)封印的引子,她知道以靈玉的修為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撼動帝君們的咒術(shù),然而她想到偷走雨**的三長老,只怕那三長老會助她一臂之力。 忽然靈玉旁邊的雨**法器中,迅速沖出一股魔族人的煞氣。煞氣沖天,直沖扇子,像是要將阻撓的人都轟走。 “別傷她——” 靈玉在地上大喊,聲音未落,便有風(fēng)襲來,將那煞氣擋開。 風(fēng)溟拎著差點被煞氣撲一臉的扇子,盯著眼前黑氣,冷聲說道:“難怪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在了法器之中,三長老。” 扇子訝然,往前面看去,那黑氣中漸漸露出一人,一個面容沉靜的長者。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望君上看在多年的君臣情義上,不要攔我?!?/br> ☆、25.荒城(八) 第二十五章 “不要攔你?”風(fēng)溟冷盯著他, 說道, “你偷走雨**,是為了救女魃?你既然知道以靈玉的血來做引子, 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封印住女魃的人是誰。你如今要解開這封印, 勢必會將魔界也牽扯其中?!?/br> 三長老沒有怔愣, 只是沉默不語。 風(fēng)溟見他是如此反應(yīng),確定他知道封印女魃的是帝君。他沉聲問道:“所以你為什么明知如此, 還要救她?” 三長老默然片刻, 終于抬頭看他:“我曾是女魃的部下?!?/br> 風(fēng)溟一頓, 只是這一句話, 就足夠解釋為什么他會冒險偷走法器,背叛魔界,不懼得罪神界。 “當(dāng)初神魔本是同宗同源,后分作兩界,女魃離開天宮,卻讓我們?nèi)ド窠纭N也辉溉ド窠?,便入魔? 可即使是成了魔界長老,也沒有辦法安心。直到我聽見她被封印,心中更是不安。所以我想救她, 然而我知道就算救了她, 她的體質(zhì)也定會再被關(guān)押。” “所以你偷走了或許可以讓她容身的雨**?!?/br> “對?!?/br> 風(fēng)溟說道:“這件事, 你本可以直接跟我說?!?/br> 扇子意外地看他, 難道說了,他就會幫女魃?大魔王……果然是個好人,雖然說話總是太過扎人,但扎的,也是真相吧。 三長老搖搖頭,笑道:“我如何能連累魔界,我原以為,在我偷走法器之后,您會派兵捉拿,可沒想到,您沒有,而是私下尋我?!?/br> 明白了他的用意,風(fēng)溟也不愿對他用一句苛責(zé)的話。如果按照三長老的想法,他盜走法器后,自己派兵捉拿,那神界也會知道,三長老是魔界的叛徒。那三長老再去救出女魃,就跟魔界毫無關(guān)系了。 可他算錯了一點,自己信他,所以沒有聲張。 風(fēng)溟看看河床中的靈玉仙子,她以自己的血做引子,還在念著咒術(shù),只待成形,便是三長老出手的時候。他問道:“她是你什么人?” 被拎了半日的扇子說道:“大魔王,他們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br> 明顯是父女,他也太不關(guān)心部下了。她們頭兒,連她們家養(yǎng)了幾只蟲子都知道。 風(fēng)溟瞥了她一眼,他們哪里長得一樣了。 三長老說道:“靈玉是我的女兒?!?/br> 風(fēng)溟:“哦……” “只是我曾是女魃部將的事,她并不知道。那日她無意提起雀城一事,我才猜得,當(dāng)年突然消失的女魃,或許就被封印在雀城之下?!?/br> “所以你偷了雨**,和你的女兒救她?!?/br> “我只想救她,靈玉她也不愿幾年之后,附近的百姓受苦??墒侨缃?,已經(jīng)無法回頭,我負(fù)了魔界,待我放出女魃,我會親自去向神界請罪!” 三長老已然下定決心,去幫靈玉破陣。 風(fēng)溟看著那沖向地面的三長老,沒有動。 扇子焦急道:“大魔王?現(xiàn)在要怎么辦,動靜這么大,只怕天庭很快就有人下界查看了。我們天庭有專門的小仙女留意下界的事,一旦有大動靜,會立刻稟報上去的。” “你不是也想救女魃么?”風(fēng)溟眸光微斂,說道,“那就讓他們救吧,只是在女魃離開封印的瞬間,你最好躲遠(yuǎn)一些,否則她很有可能會在瞬間吸干你的骨血?!?/br> 扇子的臉色頓時煞白,連雙唇都變成了白色。風(fēng)溟看著她瞬間慫了,一笑,正要說話,就聽她說道:“我堂堂小仙女都會被吸干,那雀城的百姓怎么辦?我要去救他們,把他們裝進(jìn)乾坤袋里帶走!” 她壯志凌云,可晃了晃身體,仍懸在半空,她無比喪氣道:“大魔王,你放手好不好?!?/br> 首先,大魔王要放開她,她才能走。 風(fēng)溟沒松手,說道:“我騙你的。” “什么?” “你的身上有我親自設(shè)下的屏障,絕對不會有事。雀城百姓身上的屏障,是你們帝君所設(shè),也不會有事?!?/br> 扇子頓了頓:“那你為什么騙我?”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逗她,大概是……他認(rèn)真一想,說道:“想看你哭?!?/br> “……”壞蛋大魔王!扇子被拎得毫無尊嚴(yán),但已經(jīng)不想掙扎了,反正一會他放開她,還是會找機(jī)會拎她的。 河床之上的咒術(shù)印記,越發(fā)的清晰,層層金線織成的大網(wǎng)沾了靈玉的血,顯露在外。 一般封印,只需一層金網(wǎng),但這里,卻已經(jīng)有五層。 織就大網(wǎng)的金線因染了靈玉的血而露出原形,每一根金線都要點染血水才會出現(xiàn),靈玉以為這網(wǎng)最多只有三層,沒想到網(wǎng)越堆越多,到了第八張金網(wǎng)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jīng)漸漸失去紅潤,面上不斷有冷汗?jié)L落。 她的血水點染的,不僅僅只有金網(wǎng),還有離她遠(yuǎn)來越近的女魃。 女魃不安地在地下有限的空間走動,焦急,煩躁,不安,她想出去,因金網(wǎng)的松弛,她已經(jīng)能感應(yīng)到空氣中的點點濕潤。輕輕透了一口氣,忽然有血的味道。她一頓,才發(fā)現(xiàn)自己瞬間吸食了靈玉的血水。 “對不起,對不起?!?/br> 她最擅長的,就是跟人道歉。她喜歡人間,但凡人不喜歡她。她所到之處,湖泊便會瞬間不見,山泉干涸,連井水,都會在剎那少了大半。她看著對她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只好一直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說著,然而百姓對她的怨氣,還是越來越重。后來她不再去有人的地方了,棲居山林,然而原本翠綠的山林,也漸漸有樹枯死,獸類成群離開,整座山不過一個月,就變成了荒山,山神怒了,去天庭控訴她的惡行。 對不起,對不起。她去了九霄,跟帝君們道歉。 從九霄離開時,她看見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無法靠近。他依舊是那樣豐神俊朗,身邊有貌美的仙子侍從,跟在他的一旁,喚他神君。 他答話時,眸光冷峻,但沒有偏頭,朝她那邊看一眼。 “喂,旱魃,你不要再站在荷花池邊了,水都沒了,這花都要死了。” 神兵驅(qū)逐,她又連連道歉,等她回頭,那男子已經(jīng)走了。 她的體質(zhì)和氣息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他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他這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弱得已經(jīng)無法察覺到她的存在了。 大概……是吧。 沒有任何尊嚴(yán)的道歉似乎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六界不斷有人控訴她,尤其是民間對她的怨氣最大,逐漸的,她已經(jīng)從一個神,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怪物。 再后來,因無人信奉,神籍自動剝落,她墮入下界,徹底成了邪祟。然而邪祟尚有妖魔兩界可去,她卻什么都不是。 她不開心,越想越不開心,當(dāng)年隨黃帝征戰(zhàn)的人,都身處高位,都居天宮,唯有她,連個安身的地方也沒有。 他們驅(qū)逐她,厭惡她,卻沒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想想辦法。 就連他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開始頻繁地去人間,越發(fā)喜歡看凡人求雨不得雨的模樣。久了,九霄的警告越來越多,她卻越來越乖戾,也膩了人間。 還是想去見一面應(yīng)龍,其實她早就知道,他對她已經(jīng)沒有情分了。 可她還是想見他,所以她去了九霄。 然而護(hù)衛(wèi)告訴她,應(yīng)龍遠(yuǎn)游去了。 她知道他在躲她,長久以來被驅(qū)逐的怨氣,終于爆發(fā),她打傷九霄護(hù)衛(wèi),強(qiáng)行闖入天宮。 然而她很快就被帝君們聯(lián)手捉住,她以為自己會死,但他們沒有殺她,而是將她關(guān)了起來。 無窮無盡的黑暗,無窮無盡的孤獨,徹底磨滅了她的戾氣。 有人在河岸邊釣魚,有孩童在岸上跑過,他們捉魚,他們?nèi)邮?,她想跟他們說話,然而他們聽不見。她趴在河床底下,看著他們,他們笑,她也笑。 魚兒不咬餌,她吹一口氣,將魚送到魚鉤上。 孩童落水,她捧著他們,送到岸邊。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多吸一口水,然而每次強(qiáng)忍干渴喝一口水,河水還是會立刻少很多、很多。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河流干了,井水干了,才落到半空的雨,也被她吸食走了。 干旱,又是干旱。 她都有些想不起來,她到底是叫女魃,還是叫旱魃,或者是叫其他什么名字。 雀城的人幾乎走光了,沒有人再來這條河里釣魚,也沒有孩童在這里嬉鬧。 孤獨啊…… 孤獨…… 孤獨得,她的脾氣又開始變得暴躁。 突然有一天,她察覺到有人落在河床上,步子很輕,還有莫名熟悉的氣息——很像她曾經(jīng)一個部下的氣息,然而又并不是很像。 蜷縮在河床下的她抬頭看去,就見一個小仙女正低頭張望,許久才小心問道:“底下有人嗎?” 她怔神,沒有開口??伤峙聛砣穗x開,動了動身,傳遞聲響。 那人一笑,說道:“我叫靈玉,你呢?” 她沉思許久,張了張口,嗓音沙啞如風(fēng)過樹林,無數(shù)樹葉摩擦的聲音——“妭。” ☆、26.荒城(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