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只是湛蓮這回鐵了心,憑他怎么軟語輕哄就是不與他說話,湛煊叫她進一家看上去還干凈的客棧吃飯順道留宿,她聽也不聽,徑直朝前走,賭氣拐進一家名為聚寶號的金鋪。這金鋪是打新首飾的鋪子,里頭有擺放著許多已打好的頭面與手飾。 民間的金飾自是比不上宮里頭,許多式樣宮里已不時興了,民間才開始打造,況且做工也較宮里粗糙許多,湛蓮應(yīng)是看不上民間的金鋪,只是她這一打眼,便看見正中的一副金釵。那是一副纏葉薔薇,花心中鑲著一顆紅寶石。 湛蓮原不喜愛鑲寶石的釵子,只因大梁金匠始終無法將鑲邊的爪子收進去,只是這一副金釵竟然是往里凹陷鑲石的。湛蓮一時忘了生氣,叫掌柜的拿出來新奇地細細打量。 掌柜的道:“這位小姐,老朽一看您就知道您是行家,這可是咱們店的鎮(zhèn)店寶貝,您一來就看上了,好眼光!” 湛蓮勾唇,又仔細看看那顆質(zhì)地頗凈的紅寶石,問道:“掌柜的,這是你們家打的?” “可不是,您瞧著好?” “我瞧著是太好了,我還從不知大梁有這等精湛的金匠?!闭可彃咭曇蝗Γ娖渌嬬笫骤C等打得粗糙,全不能與手里這枝金釵相提并論。 這話說得大,掌柜的嘿嘿一笑,又見她打量起其他的金飾來,自知瞞不過,伸了大拇指笑道:“老朽說小姐您是行家,那是一點兒也沒說錯,您可真是火眼金睛,只一打眼就全看出來了。不瞞您說,這的確不是小店里打的?!?/br> “那這是從哪來的?” “小姐,這原是一走商的自南燮國買回來,打算送給未婚妻訂親的,誰知未婚妻早已改嫁他人,他一時見物傷心,便拿來說是要賣給老朽,老朽一看這副好釵,便高價收下了?!?/br> 南燮國是大梁友邦,雖相隔頗遠便素有往來,去年三哥哥萬壽時南燮派了使者送了賀禮來,里頭也有些送給后宮的金玉之器,只是她也沒見到像這根簪子這般精細的工藝。掌柜的說是一走商的買來的,莫非是南燮國的民間高手? “那走商的在哪,他還有多的么?”湛蓮打著如意算盤,叫那走商的去把這金匠尋來請進宮去,她便是一勞永逸了。 誰知掌柜的道:“他年前又去走商了,不知往哪里去了,也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帶回來的,也就這么一副?!?/br> 湛蓮失望,“那便勞煩你,把這副釵裝起來。” 說著她看了跟進來一直站在身側(cè)的湛煊一眼。 湛煊對婦人戴的東西不感興趣,方才湛蓮與掌柜的對話他也沒怎么聽進去,見她看來不忘提個醒,在她耳邊小聲道:“替你買了,便不能再惱。” 湛蓮聞言,扔了釵子就往出去。 湛煊連忙抓住她,“行行行,買了它,您繼續(xù)惱?!?/br> 湛蓮哼一哼。 這是什么話?掌柜的聽著古怪,看著這主仆也怪,但他這店鋪開了三十年,什么怪人沒見過,老眼一垂只當(dāng)什么也沒看見。 湛煊叫掌柜的開價,掌柜的嘿嘿一笑說了個數(shù),心里頭還有些發(fā)虛,誰知對方一點兒怨言也沒有,極爽快地拿了銀票。他笑瞇了一張老臉,只當(dāng)自己今兒遇了財神。 掌柜的正核對著銀票上的商號與票號,忽而門外一陣熱鬧,幾個轎子接連停了下來,衙役們大汗淋漓,還沒等喘口氣,便聽見里頭喊:“快放轎,快放轎!” 幾個轎子里的主子都亂糟糟地喊,陪著跑來的丫頭們忙喘著氣打了簾子,三四個穿金戴銀的官家夫人興沖沖地下了轎,嘴里還嚷嚷著:“那對如意金鐲子是我的,不許跟我搶!” “那我要兩副頭面,少了也不許跟我搶!” “你們說的這些我全都要,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一群婦人嘰嘰喳喳地沖進聚寶號,旁若無人地叫掌柜的拿這拿那,尖叫著說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 湛煊哪里受得了這等聒噪,皺著眉頭叫湛蓮走,湛蓮也覺吵鬧,讓喜芳去把金釵拿了,自己與湛煊朝外走去。 “掌柜的,你手邊那金釵好看,我要了,拿給我!” 第95章 一個臉尖似蛇面的濃妝艷抹婦人一眼看中那副金薔薇釵,手一伸便要去拿。 這幾個官家夫人一進來,掌柜的原眉開眼笑的老臉便生出幾分牽強,全不似仰望財神爺?shù)淖藨B(tài),這會兒更是眉頭耷拉了下來,“哎喲,吳夫人,這可不趕巧,這金釵已有客官要了?!?/br> “反正人不在這兒,待人來了,你便說被我搶了去?!鄙呔樄笮?,一把從掌柜的手中奪過。 另外三個婦人一陣哄笑,罵她是破落戶,潑辣娘們。 蕊兒上前,自后一把奪過金釵,“呸,別人買下的金釵你也要搶,好不知廉恥!” 笑聲戛然而止。 湛蓮哪里理會這種鬧劇,瞥一眼蕊兒拿了釵子,在眾婦人惱怒的目光中交待道:“橫豎這里的盒子也配不上這枝釵,你擦干凈了仔細包起來?!闭f罷便與湛煊踏出了鋪子。 “是?!比飪捍啻嗟貞?yīng)了一聲。她見蛇精臉?gòu)D人在瞪她,她一眼反瞪了回去。也不回去照鏡子看看自己究竟什么身份,敢搶她家主子的東西。 “你們是哪家哪戶的,給本夫人報上名來!”蛇精臉尖叫著指著蕊兒。 喜芳道:“我們家小姐是哪里人與你有何相干,這釵子是咱們當(dāng)面拿銀票買下的,那銀票還在掌柜的懷里熱乎著哩!既然咱們已經(jīng)買了,你們還想強搶不成?”說完,與蕊兒使了個眼色,二人再不理會眾人,快步出了聚寶號。 “掌柜的!你去把他們叫回來,說你這金釵不賣了!”另一肥頭大耳的婦人猛地一拍桌面喝道。 “哎喲,朱夫人,這、這錢貨已兩訖,那釵子便已易了主,怎么還能拿得回來?” 其他幾人有的義憤填膺,有的勸蛇精臉?biāo)懔?,可蛇精臉?gòu)D人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她瞇著眼道:“掌柜的,你可知咱們朱夫人是誰?” 掌柜的暗暗叫苦,賠著笑臉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大名鼎鼎的水利局監(jiān)史丞夫人,老朽怎能不識得?” 她們?nèi)舨蛔騼哼^來自報家門,他哪里識得什么監(jiān)史丞夫人!只是他聽了一些自常州傳來的消息,心有惶恐,因而在她們的暗示下,她們昨兒要的首飾全都不收分文,心疼得他昨夜一整夜沒睡著,今兒才道遇了財神爺改改晦氣,不想這些個官夫人食髓知味,居然又來了! 朱夫人挺了挺胸膛,哼了一哼。 蛇精臉的吳夫人繼續(xù)道:“你既然知道朱夫人是誰,你還敢駁她的面子?掌柜的,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 話未不說完,掌柜的卻知其意,臉色變了又變,額上密密的汗珠溢了出來,好一會兒,他一咬牙,邁出大步追了出去。 湛蓮等人還未走遠,那掌柜的人追上來,兩腿一并在湛蓮面前跪下來,“小姐,只當(dāng)老朽求您,把那釵子退給老朽,這銀票老朽也不要了,你且數(shù)一數(shù)!” 這掌柜的看出湛蓮有些來頭,但強龍壓不了地頭蛇,況且她們互相鬧一場,她拍拍屁股走了,受苦的還是他這小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