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南越是這樣，楚明哲越是心疼他。

    直到沈靖南走進去，楚明哲還覺得自己胸口發(fā)悶，他在外面靜靜地發(fā)了會兒呆才走。

    “南南來了，”奶奶今天的精神特別好，護工阿姨出去打飯了，她自個兒一個人躺在床上給沈靖南織著圍巾，“昨天晚上奶奶看你唱歌啦！雖然一句都沒聽懂，但我們小南真是越來越帥了。”

    “下次唱個歌兒給奶奶，”沈靖南笑了笑，說道，“奶奶看，今天的向日葵是不是特別大?！?/br>
    “嗯，真漂亮，南南，你那工程師朋友來了嗎？”奶奶看著這束向日葵說道，“怎么不進來？”

    看沈靖南沒說話，奶奶于是說道：“你們倆啊買的向日葵品種不一樣哩。他買的比你買的大一些，包花的紙也是金色的，小南買的向日葵要小一些，包花的紙是淡黃色。”

    沈靖南一愣，沒想到楚明哲最近也經(jīng)常來，于是說道：“他還有點兒事兒，就先走了?！?/br>
    “哎，手術(shù)做了這么些日子，身上還是沒勁兒，打個圍巾都慢吞吞的。本想年前給小南的，但現(xiàn)在只能當生日禮物了?！?/br>
    奶奶揉了揉沈靖南的頭發(fā)，說道：“奶奶想快點好起來，下個月就能出院給小南做好吃的了?！?/br>
    “一年沒給南南做飯吃了，南南好像長高了一些，就是變得更瘦了……唉，怎么年底了還這么忙呢?！?/br>
    “娛樂圈兒嘛越到年底越忙……”沈靖南呆呆地說道。

    “奶奶才不管什么娛樂圈呢，小南如果受了委屈就別做啦！”奶奶笑著說道，“從小就沒吃著什么好東西，別老想著我，要好好對自己、好好享受你的生活……”

    后來奶奶絮絮叨叨說了些什么，沈靖南都記不得了。

    他突然很難過，不知道該不該把病情的真相告訴奶奶，又特別害怕，害怕失去這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走出醫(yī)院的時候他發(fā)了個呆在路口差點兒被車碰了，他剛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被楚明哲一把拽上了車。

    “靖南，你走路看著點兒??！”楚明哲皺起眉，心想剛才要不是自己剎車剎地快沈靖南不定怎樣呢。

    “明哲，是你啊……”沈靖南趕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

    楚明哲剛才心臟病都快讓沈靖南嚇出來了，忍不住就又兇了沈靖南一句：“過馬路發(fā)呆出事兒了怎么辦？！”

    沈靖南沒吭聲，楚明哲車開了有一公里沈靖南都沒動靜。楚明哲本來也沒在意，因為這小家伙平日里就不聲不響的，結(jié)果他瞅了一眼車前鏡，鏡子里的沈靖南一臉淚痕，哭得也悄無聲息、稀里嘩啦，我見猶憐。

    “小南，你……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背髡芤灿悬c慌神，他和沈靖南在認識了一年多，再怎么困難的境地都沒見著沈靖南哭。

    沈靖南搖了搖頭說道：“我沒關(guān)系……不是因為你……”

    沈靖南輕輕笑了笑，說道：“以前我朋友告訴我說，心誠則靈，我就很努力地去許愿、每天都在對神說：神啊，讓我和奶奶的生活過得好一點吧！”

    沈靖南笑出了眼淚，轉(zhuǎn)頭看向楚明哲，說道：“可能我還是不夠虔誠，你看，神根本沒有聽我說什么，我留不住的人、一個都留不住?！?/br>
    “我不會走，”楚明哲一瞬間脫口而出，“我不會走，你別害怕，我會陪著你?！?/br>
    ☆、第9章 小南瓜的希望

    沈靖南看向楚明哲，兩人視線相碰，不約而同的都扭頭移開視線、然后低頭看向大腿。

    車里一陣沉默——

    寂靜給了沈靖南很多空間，以至于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他祈禱過無數(shù)次，希望楚明哲也能繼續(xù)留在他的人生里，而現(xiàn)在，楚明哲卻自己說出了這樣類似承諾的話語。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楚明哲是喜歡自己的。

    但實際上，這可能只是單純的一句安慰而已。

    究竟哪里不同呢？

    沈靖南猛然發(fā)現(xiàn)，從他提出“我養(yǎng)你啊”、楚明哲答應(yīng)他開始，有些東西在他倆之間就已經(jīng)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有很多話想問，卻說不出口。

    好巧不巧這時候，楚明哲的手機響了，電話是他meimei打來的，楚明哲猶豫了一下按死了手機，楚咲語同志開啟了奪命連環(huán)call模式。電話不停震動不停響，楚明哲余光瞅見了沈靖南，小南瓜那眼神兒，活活像個懷疑老公出軌的小媳婦兒。

    楚明哲于是無奈地接起來電話，電話那頭的楚咲語笑嘻嘻地說道：“他在你身邊兒呢啊？”

    “……”

    “爸爸mama讓我叫你回來，”楚咲語語氣非常歡快地說道，“爸爸說你再不回來他就打斷你的腿~”

    “我先不回去。”

    “哥哥哥！”楚咲語說道，“不回來可以呀，但你讓我見見嫂子唄！”

    “不行。”

    “讓我見見嘛！”

    “不行?！?/br>
    “你讓我見見嫂子我就替你再壓幾天爸媽！”楚咲語開始搖自己的狐貍尾巴，“我會保密的?。渭兒闷媛??！?/br>
    “……不行?！背髡芸戳艘谎凵蚓改?，心想楚咲語的確在應(yīng)付父母這方面非常有能力，于是退了一步說道，“……再說吧，有機會叫你……”

    “你這么說就沒機會了啊楚明哲！”

    楚明哲按死手機，車里寂靜了沒有一秒，沈靖南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嗯，”沈靖南看著窗外的風景說道，“好。我就過去。”

    托這兩個電話的福，方才還有些曖昧的氣氛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打破了。

    “明哲，你送我去我公司吧?！鄙蚓改闲÷曊f道，“老師說今天要把這周唱的歌定下來。”

    “好。”

    楚明哲的心跳依舊比平常要快，但他也不再提起剛才的話題。兩人一路鴉雀無聲，車開到sp公司的建筑前，沈靖南已經(jīng)平復(fù)了心情，他飛快地戴著口罩從車上下來，站在車窗前對著楚明哲說道：“今天謝謝你了~”

    楚明哲桃花眼兒認真地看向了沈靖南，他平日里眼神飛來飛去放空有時會給人一種風流倜儻不正經(jīng)的感覺，但這人定下來仔細注視一個人的時候并不會那么輕佻，而是十分堅定，仿佛他的眼睛是個漩渦，正拖著懵懂小南瓜往里探索發(fā)現(xiàn)。

    “不用謝我，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背髡苷f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唱的很好的，晚上見?！?/br>
    沈靖南得到來自男神的鼓勵心里暖暖的，但他一害羞就沒話了，只對著楚明哲擺了擺手就落荒而逃，而楚明哲就這樣一直看著小靖南的背影消失在遠方才緩緩發(fā)動了車子。

    他還是有些擔心沈靖南。

    沈靖南的小身板兒一進sp公司大門就踩著她八厘米的高跟鞋從電梯口過來說道：“靖南你紅啦！”

    沈靖南對此并沒有什么認識，就像他從不覺得自己長得好、也很少有身為明星的自知。sp公司這棟大廈高聳在h市，匯聚了全國的精英，沈靖南從進這個公司第一天起，就是一種仰望的姿態(tài)。

    他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是很多人仰望的目標了。

    “?。俊鄙蚓改嫌悬c迷萌地睜大眼。

    “節(jié)目火了，你也火了?！币贿呁浦蚓改线M電梯，電梯里就他倆倆人于是繼續(xù)說道，“不僅子虛烏有的負面言論都被壓下去了，而且媒體現(xiàn)在清一色的都在期待你之后的表現(xiàn)。微博的水軍公司搞定的，電視臺的話……是楚總又幫我們了吧。”

    “??？”沈靖南小金主有點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說道，“可能……吧?！?/br>
    笑瞇瞇地一掌拍到了沈靖南的后背，說道：“年輕人好好干，順勢而上！”

    沈靖南看著這么高興，也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好的。”

    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開始一項一項核對，說道：“對于下周要唱的歌，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想唱首中文歌兒，我奶奶聽不懂英文?！鄙蚓改险\實地回答。

    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挺好的，搖滾開場，之后抒情曲引起共鳴……一會兒問問老師的意見~”

    時間緊迫，這個一周比一次、一共六期就結(jié)束比賽的節(jié)目，并沒有給選手們很長時間去準備。所有選手定好了曲目就要抓緊時間去練習，因為周日又要再戰(zhàn)。

    他們?nèi)齻€人討論了一下午，最終敲定了《思念》這首著名的催淚神曲。而這也是沈靖南的意思，這首歌他有太多東西想要表達了，而這首歌就是一個完美的媒介。

    “靖南會什么樂器嗎？”肖老師說道，“這一輪你淘汰的風險很小，我建議可以多方面發(fā)揮，這樣比較吸粉兒。”

    “會一點點鋼琴。”沈靖南猶豫地說道，“不過沒有專業(yè)學(xué)過，也很久沒彈了?！?/br>
    彈鋼琴已經(jīng)是十三歲之前的事情了，奶奶年輕的時候做過音樂老師，沈靖南兩三歲的時候就經(jīng)常聽奶奶彈鋼琴，后來奶奶教會了他，祖孫倆就一起彈。那是沈靖南生命里最無憂無慮的十年，后來父母走了，鋼琴也賣了，家不像家，生活卻要繼續(xù)生活。

    肖老師嗯了一聲，讓出鋼琴旁邊的位置說：“鋼琴很適合這首歌，你來，試一下看看。”

    沈靖南坐到了鋼琴前，仔細回憶起了《思念》這首曲子的曲調(diào)，單手彈了個旋律。他手生，但從兩三歲開始就受到奶奶熏陶的音樂細胞沒那么容易就忘記了，彈鋼琴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長在他骨子里的能力，甚至沒有曲譜，他就能大概彈下來任何聽過的曲調(diào)。

    激動地在鋼琴旁說道：“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沈靖南右手彈了幾句，又加上了左手，他細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靈活地跳動，雖是許久沒摸過琴，但他演奏時的靈氣卻不減分毫。這首曲子的曲調(diào)有著nongnong的憂傷，跳動的音符就這樣在音樂教室里回旋起來，清脆的琴音干干凈凈，就如它的演奏者一樣純粹。

    “可以?！毙だ蠋煗M意地點了點頭，“加上吧?！?/br>
    沈靖南于是乖乖從鋼琴前起身站好，說道：“我會好好練習的?！?/br>
    “這首歌要注意情感投入?！毙だ蠋煱亚僮V給沈靖南，“練習之前要醞釀好感情，上周唱得不錯，早點回去休息吧?！?/br>
    為了方便沈靖南練習，在送沈靖南回公寓的路上就悄么聲聲給沈靖南買了個鋼琴，等沈靖南到家門口的時候送鋼琴的也到了。楚明哲還沒回來，家里只有蛋蛋一只貓，這架白色的三角鋼琴擺在了客廳里，沈靖南突然有些感慨的想，如果奶奶在家里，看到鋼琴她一定會很高興吧。

    沈靖南輕輕彈了一個音符，就知道這鋼琴價值不菲，但執(zhí)意要把這鋼琴當作禮物送給沈靖南，沈靖南拗不過她就收下了。

    “jiejie我也沒什么好送你的，努力練琴努力練歌！”笑瞇瞇地說道，“加油啊靖南，我看好你！”

    無論多少次，聽到這種鼓勵，沈靖南的心里總會暖暖的。

    是兩個孩子的mama，已經(jīng)三十五歲，婚前帶紅過四五個當紅藝人，也算是經(jīng)紀人圈兒的小神了。沈靖南是她婚后復(fù)出之后帶的第一個藝人，也是楚明哲為沈靖南選的經(jīng)紀人。有時候沈靖南會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但從未在他面前露出一點點不高興，而是一直鼓勵他。

    生活總不能總虧待你，總有一些人會給你希望。即便是父母無法再陪伴自己了，沈靖南想他們也許也在遠方注視著自己的成長?！端寄睢愤@首歌，也許很多人都無法讀懂每句歌詞，但沈靖南卻用自己的整個青春明白了這種希望和絕望并存的想念。

    如果這是奶奶生命中最后的日子了，那么每首歌他都要好好唱。他要讓奶奶記住自己最帥氣、最努力的樣子，放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我要過得好一點，快樂一點，”沈靖南對自己小聲說道，“他們一定會知道的?！?/br>
    人都走了，房間重歸寂靜，客廳開了一盞小燈，沈靖南閉了閉眼，手指輕放在琴鍵上，開口唱到：“我喜歡點上夜里一盞星光，”

    “幻想滿月如你的臉龐，星辰如你的眼睛，”

    “只要還有一雙眼，就能與天空里的你對視，”

    “即便我們不在一條路上，但我感謝擁有你的過往，”

    “不習慣沒有你，思念凝成一滴滴熱淚，”

    “我回憶里的你，一定也在想我吧?！?/br>
    “愿你發(fā)現(xiàn)自己的翅膀，展翅翱翔，不要辜負太陽，”

    “我會乘風破浪，揚帆起航……”

    楚明哲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昏黃的燈光下，有些單薄的沈靖南坐在鋼琴前一邊彈琴，一邊輕聲吟唱。他唱得聲音不大，但每一句歌詞兒都像是有了靈魂，直擊人心，就連蛋蛋也很安靜地坐在沈靖南腳下的地毯上搖著尾巴聽歌。

    楚明哲輕輕關(guān)了門，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彈鋼琴的沈靖南，他能感覺到沈靖南依舊沒有被打倒。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自己的小南瓜即便擁有無數(shù)次痛苦的經(jīng)歷，依然是他愛的那只永遠打不倒的小南瓜。

    他想一直陪著沈靖南去面對未來。

    他不會讓沈靖南一個人去面對未來的艱難險阻，他愛的人，他會努力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