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說完師父哈哈大笑起來,我也沒辦法反駁,由于不怎么出門,所以也就自然不怎么坐車坐船,暈車這種事我又控制不了,不過看他如此肆無忌憚的取笑我,我暗下決心,回程的時候如果我還暈車的話,我就吐在他那身看上去干干凈凈的道袍上。 我和師父的行李就是各自一個大挎包,不過我的挎包里塞的依然是師父的東西。這堆東西看著不多但還真是挺重的。師父說由于對方的來信之提了下村子里遇到的古怪事,卻沒有具體說明是什么,師父也不好對癥下藥,只能把該帶的都帶上,以防不時之需。 在來這里的路上師父簡單跟我說了下來信的內(nèi)容,大概是說縣城附近有一個在山里的小村子,村子里一貫都太平,可是自打去年年底開始,就不斷出現(xiàn)牲畜死亡的事件。有一些進山出山的人,如果遇到晚上走夜路,還在山上聽見奇怪的說話聲,甚至有好幾個村民都在那兒看到了一個哭泣的黑袍子女人在樹林里飄來蕩去。隨著目擊者的不斷增多,村子里的人個個都開始擔(dān)心起來。有傳聞?wù)f是這山上以前鬧過豹子,有個外鄉(xiāng)人路過的時候讓豹子給咬死了,尸骨無存,但是去年年底前有個施工隊在這里舊房改造修建了一所小學(xué),炸地基的時候把山里的豹子給嚇跑了,那女鬼本來就怕豹子,這下豹子一沒了,就肆無忌憚地開始作怪了。 師父在路上也試著問我,如果說我是他的話,這件事我要怎么開始查起。我想了想告訴他,要先問問當(dāng)?shù)厝?,如果能夠找到目擊者的話,多打聽幾個人,湊到一起基本上也就有點眉目了。 我毫無經(jīng)驗,其實這些都是我想當(dāng)然的胡說,不過卻得到了師父的贊許,他說你說的這些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根據(jù)這些人說的見到鬼的地方挨個走走,如果有必要的話還要派兵馬出去查一查,最后找到根源所在后,看看是什么性質(zhì)的鬼事,在找到妥帖的處理方式。這一切弄完以后,還要觀察一段日子,沒毛病,這事才算完。 聽上去還真是挺刺激的。師父又說,這次你跟著我,不指望你能幫上什么忙,但是別給我搗亂就行了,這次的事情我心里也沒底,不知道到底有多兇險,你記住,眼睛要來事兒,看見不對勁了,就立馬跑。 哎我說你這臭老頭,這都還沒開始呢你就說喪氣話,你怎么就覺得我一定會害怕得逃跑了,沒準你一把歲數(shù)了跑得比我還快呢!當(dāng)然這些話我沒敢說出口,否則還不得狠狠挨幾個腦瓜子不可。 到了村子的時候天已經(jīng)有些黑了,師父按照信上的寄信人地址找到他的朋友,這是一個看上去快七十歲的老大爺,是村里的長者,師父說,這位老先生姓劉,當(dāng)年在紅軍過川地的時候曾隨軍過一段日子,和某位首長有著惺惺相惜之情誼。解放后就回了老家,在當(dāng)?shù)貛兔Ω母锝逃4遄永锏哪撬行男W(xué),就是在這位劉老先生的提議之下,國家出資修建的。 劉老先生很是熱情,知道我和師父都還沒有吃飯,于是趕緊叫兒女張羅給我們倆煮面吃,趕了一天路的確也餓了,我也就沒去在意這碗面到底好不好吃,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呼嚕嚕就下了肚。吃完后師父帶著我在屋子中央的火堆邊坐下,請老先生講述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師父叮囑我,你要聽仔細點,別忘了什么關(guān)鍵的東西。我低聲問他說,我肯定要聽仔細,但是好像沒什么用,反正你也不會讓我來辦這件事,我記那么清楚干嘛。師父踢了我一腳然后也壓低聲音跟我說,你這臭小子,萬一我記不住你還能多提醒提醒我! 劉老先生說,咱們這個小山村和縣城有一段山路的距離,但是村子里窮,條件也差,所以很多東西我們都需要從縣城里往村子里帶,經(jīng)常都會有村民翻山進縣城采買,走了幾十年,從沒遇到過什么麻煩事,但是從去年開始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起初聽他們說起,我也覺得太荒唐,這荒山野嶺的,會不會是看到了什么野獸誤認為是鬼怪了。 劉老先生說,所以在去年年底這件事頻頻出現(xiàn)后,自己就號召了一群村子里的長者,大白天親自去鬧鬼的那些地方看了下,雖然沒有見到鬼,但是一靠近那地方就會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死了什么東西臭的感覺。當(dāng)大家想去尋找到底是什么東西的尸體的時候,卻在鉆進樹林的一瞬間,樹梢上成千上萬的烏鴉都怪叫著飛走了。劉老先生說,要知道我們這村子里,雖然時不時在山上都能打到一些野味,但是這么多年了,從來沒見過烏鴉。最奇怪的是,這烏鴉剛一飛走,樹林里立刻就會起霧,那天把我們七八個人圍在霧里,雖然沒看見什么古怪的東西,但是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一個斷了舌頭的人,正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什么話,但是說得什么卻完全聽不懂,而聲音卻是實實在在在耳朵回響。 劉老先生說,大家都嚇壞了,紛紛朝著樹林的入口跑,我歲數(shù)大了,腿腳不利索,是別人幫著我才走出小樹林,但是就在我們走出來以后,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大家都不敢再鉆進去,只能站在樹林邊上大聲喊著那個人的名字,喊了幾聲后就聽到樹林里傳來一陣慘叫聲,這慘叫聲就是那個在樹林里沒能出來的人。 我斜眼看著師父,他似乎有些皺著眉頭,我也知道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雖然我滿心好奇,但是還是不要隨便發(fā)問的好。師父問劉老先生說,那最后那個進山的人怎么樣了?救出來了嗎?劉老先生皺眉說,嗨!救什么救啊,那小子自己慌慌張張跑出來了,毫發(fā)未損。我們問他剛才為什么要大聲慘叫,他卻說他沒有叫,反而是在濃霧里聽見我們在外頭慘叫,他一著急,就跑出來了。 師父說,那這事就稀奇了,換句話說,就是你們遇到濃霧之后,就分散成了兩撥人,互相都覺得對方遇到危險了,是這個意思嗎? 劉老先生點點頭說,這件事古怪就古怪在這個地方,大家都被嚇到了,卻全部安然無恙,這不合理??!我聽到這里,心里覺得有些好笑,似乎這老先生多渴望著出點什么事似的。師父又問,那你說村子里的牲畜連續(xù)死亡,這兩件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劉老先生說,這個只是我們的猜測,因為這件事大家都沒辦法解釋,然后接下來的日子村里的牲口死的死丟的丟,大家就眾說紛紜,覺得這兩件事有關(guān)系。 這些動物都是晚上死的或丟的,其中有一頭大水牛,第二天我們是在小樹林的另外一個入口處不遠找到它的,當(dāng)時還沒死,但是腸子已經(jīng)被拉扯出來了,身上很多被尖利的東西抓破的傷口,于是村民們就猜測是不是被那個黑袍子女鬼干的,然后又有人說這山里鬧豹子,這水牛是豹子傷的。最后我們村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者就出來說了,以前是鬧過一陣豹子,后來施工隊進山后,豹子就沒了,于是女鬼就出來了。 師父對劉老先生說,那你來信上說,這女鬼生前是被豹子拽進樹林里咬死的,這是真的發(fā)生過的事嗎?劉老先生說,這個就沒人知道了,只是大家都在傳,一個傳一個,越說越離奇,到后來我們也分辨不出了,只能聽到什么就告訴你什么,這方面你是專家,這才請你來查查啊。 我心想,搞了半天,信里的內(nèi)容都不一定完全準確,那還說這么多干嘛,直接從頭查起不就完了。于是我沒能忍住,插嘴問道,劉爺爺,您的意思是說,不管是你們撞見鬼了,還是牲畜開始死亡了,都是從那支修中心小學(xué)的施工隊來了之后才發(fā)生的事嗎?問完這句我趕緊住嘴,眼睛偷偷瞄著師父。 師父倒并未責(zé)怪我插嘴,而是看著劉老先生等著他的回答,似乎如果我不問,他也要問一般。劉老先生毫不猶豫的說,對的,就是這樣,這施工隊一來,怪事也就跟著來了。 但是這施工隊在山坳的另一個方向,連進出山都不會從鬧鬼的那小樹林經(jīng)過,只是在打樁的時候用過炸藥,所以村里才說是炸藥嚇走了豹子,然后女鬼才重新出來作怪了。 師父思考了一會兒說,劉老先生,這幾件事情目前看來,似乎并沒有一個直接的聯(lián)系,容我和我徒弟好好想想,現(xiàn)在時候也不早了,明天我就帶著徒弟在村子里走訪看看,這事情越早水落石出,你們也越早安心,我也算不負先生使命了。 又聊了一會,還是卡在之前的諸多疑問上,于是師父說,先休息,明日再說。 第七章 .黑袍女鬼 當(dāng)晚就住在劉老先生家里,由于是農(nóng)村,家里也沒有多余的住處,我倆也只能把兩個方桌拼了一下,鋪上一層被子就當(dāng)床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師父問我,剛才你為什么要問劉老先生那些事情發(fā)生的時間前后的問題? 我以為師父要責(zé)怪我了,于是趕緊說道,因為只有把時間先后順序搞清楚了,后邊調(diào)查起來才不至于到處亂撞,師父我不是故意要插嘴你們說話的,我只是沒忍住。說完我開始嬉皮笑臉,試圖用裝天真的方式逃避師父的責(zé)怪??墒菐煾覆]有責(zé)罵我,而是對我說,你問得很好,有時候我們這行做事情在正式開工之前,必須要盡可能多的去了解情況,現(xiàn)在多了解一點,后邊就少繞彎路。時候不早了,快睡了吧。 得到師父的表揚,這讓我心里有些得意。盡管我跟師父大多數(shù)時間都嘻嘻哈哈的,但是他卻很少這么認真地肯定我的做法。 那天晚上就這么跟師父擠在連床都算不上的地方,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好心的劉老先生給我們煮了荷包蛋,還準備了自家泡的鹽水白菜。 吃早飯的時候師父問我,按照你的想法,今天咱們該從什么角度開始?我說,劉爺爺說這一切都是施工隊來了才開始的,那么從施工地點開始查起應(yīng)該是最穩(wěn)妥的,不過現(xiàn)在我們只問了劉爺爺一個人,說辭還是相對有些片面至少是不完整的,所以咱們最好還是先在村子里找人多打聽,也許會改變咱們的判斷,如果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和昨晚咱們的想法一樣的話,再從施工地點調(diào)查也是來得及的。 師父點點頭說,這樣也好,那就這么辦吧。吃完飯后,我一路跟著師父在村子里到處走訪,問了很多戶人家,全村人對于這件鬧鬼的事都是清楚的,而且一看我們兩個外鄉(xiāng)人,師父還穿著道袍,就知道我們倆是專程為這件事而來,于是每個人都非常熱心的告訴我們他們所知道的情況,大多數(shù)人是沒有親見這件事,都是從他人口中聽來的,所以內(nèi)容實際上相差不大,于是我們也打聽到了當(dāng)時那個最后走出樹林的人和另一個親眼看見黑袍女人鬼魂的人,這兩個人都是事件的親身經(jīng)歷者,他們的話應(yīng)該是最有參考價值的。 找到了劉老先生說的那個最后才從小樹林里出來的人的家里,他正在做著農(nóng)活。表明來意之后,他告訴了我們當(dāng)天小樹林起了濃霧之后,他在里面遇到的情況。 起初他跟大家一樣,覺得那只是傳聞而已,不足為信。所以當(dāng)天進入小樹林也是為了辟謠,可是當(dāng)濃霧冒出來以后,他就不這么想了。因為在濃霧當(dāng)中,他除了身邊的樹之外,別的什么都看不見。不過卻聽見耳邊四面八方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種聲音像是風(fēng)在樹林間急速地刮的感覺,緊接著他看到在霧中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快速移動,不過具體是什么他卻沒有看清楚,由于之前已經(jīng)盛傳了一陣黑袍女人的事,所以他也先入為主認為那個黑影就是黑袍子女人。于是到這個時候他就有些害怕了,他呼喊自己的同伴,卻得不到半點回應(yīng)。 緊接著就從其中一個方向傳來許多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就好像是自己的同伴們正在遭受折磨一樣,他轉(zhuǎn)頭面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在這個時候看到濃霧竟然散開了一道口子,就好像刻意給了他一條路一般,當(dāng)下的他也沒來得及多想,就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跑,誰知道這一炮還真就跑出了小樹林。 師父問他,那你當(dāng)時有沒有聞到什么氣味,或者是你人有沒有受傷之類的。他搖搖頭說沒有受傷,但是受到的驚嚇卻不小,鼻子里充斥著落葉在泥土里腐爛的味道,還有一種類似死耗子的臭味,但是那種味道即便出現(xiàn)在鼻子當(dāng)中,卻也感覺沒有那么真切。 他還說,自己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前,那片小樹林已經(jīng)來來回回進出了幾十年,樹林里的情況他是一清二楚,從來沒出過這么大的霧,更沒有遇到比這更古怪的事。師父又問他,你當(dāng)時看到那個黑影的時候,能盡可能回憶起點什么嗎?例如這山里以前是不是鬧過什么精怪之類的。那人搖搖頭說,精怪沒聽說過,有野獸到是真的,山雞、野兔、猴子都有,大些的猛獸就是前幾年有人傳鬧過豹子,好些動物的尸體也是在樹林里找到的,也發(fā)現(xiàn)過大貓的腳印,但是卻沒有人親眼見到過豹子。 那天那個黑影就隔著濃霧在我隱約可看得見的樹木背后橫向移動,速度特別快,一眨眼就不見了,隨后就聽到了慘叫聲??墒钱?dāng)我走出林子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卻說沒有人慘叫,反而是聽見我在樹林里慘叫,這就讓人搞不明白了,也許是我當(dāng)時被什么東西迷住了,也許是大伙都被迷住了。 師父點點頭,看上去是在思考。然后他又問道,那你經(jīng)過了這件事之后,你覺得會不會真的像傳聞那樣,這山里鬧鬼?那人有些沮喪地搖搖頭,嘆氣說道,這誰說得準呢,我本來不信的,現(xiàn)在多少還是有些信的,只求這件事能快點過去,咱們村子也好太平。 跟這家人告辭,我們準備去拜訪下一位親眼目擊黑袍女人的一個村民,既然他能夠準確說出這是一個女人,說明至少在視覺上他的觀察是比其他人更真切的。 師父在路上告訴我,那些死掉和消失的牲畜,既然在那頭大水牛身上找到了抓痕,也被村民找到過豹子的腳印,此刻不管是不是豹子,肯定都是野獸所為,應(yīng)該跟那黑袍子女鬼沒有關(guān)系。我行走江湖這么些年,因為鬼事而死的牲畜倒也遇到過,不過絕大多數(shù)都是暴斃,這種有明顯外傷的,我還從來沒遇到過。我默不作聲,此時此刻,任何一點線索的分析都是很重要的,既然師父這么說,肯定是基于經(jīng)驗,這就是多年積累的一個過程,也是我進入這行必須要做的一步。 另外一個村民我們?nèi)フ宜臅r候,他正一個人默默在地里干活,我和師父上前打招呼,說我們是劉老先生請來幫忙的人,他倒是愿意配合,不過他看上去比先前那個人更為沮喪。算算日子,距離這件事開始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這么長時間都沒讓一個人走出當(dāng)初的陰影,不難想象,當(dāng)時的那次驚嚇想必是讓這個村民畢生難忘。 師父請他說一下當(dāng)天究竟看到了什么,這位村民背靠著竹籬笆坐下,掏出一卷煙草塞進煙斗里,然后告訴了我們當(dāng)時的情況。 那天他是去縣城里的自由集市賣自己家挖來的山竹筍,但是賣完后往回走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村民告訴我們,他從小就在這里長大,除了解放初期的時候這附近有軍人打過土匪,也是幾天就解決了戰(zhàn)斗,除此之外這里沒有戰(zhàn)亂,也沒有動蕩,祖上三代人都世世代代住在這里,這條路自己也來回走了無數(shù)次了,就算天全黑了,自己不打燈籠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那天路過那個小樹林邊的時候,突然有點尿急,于是就地解決了,正穿褲子的時候,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聽上去有些像風(fēng)吹著樹林子,也有些像什么東西快速從落葉上移動的聲音。起初他以為是田鼠之類的夜行動物,也就沒有在意,剛準備走的時候,就映著微弱的天光看見小樹林和小山包之間那條狹窄的小路上,有一個高大的黑影。當(dāng)時就把他嚇了一跳,但是他卻并沒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問道:前面是誰??? 那個黑影一動不動,他就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朝著那個黑影丟了過去,也沒看清砸沒砸中,反正黑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于是他壯著膽子打算從黑影身邊繞過去,因為他直到那個時候還絲毫沒有往撞鬼的方向去想過,還以為是村子里那個人喝醉了,站在這兒發(fā)愣。可就當(dāng)他距離黑影大約兩三步的時候,那個黑影卻突然之間轉(zhuǎn)頭,張開大嘴朝著他大聲嘶吼起來。 村民說到這里的時候揉了揉鼻子,從他的表情上來看,即便時隔多日,他依舊心有余悸。師父寬慰他說,老哥你別害怕,我來這里就是來解決這件事的,所以你想起了什么都告訴我,這樣我解決起來也更順利一點。 村民看了師父一眼,然后接著說,那種嘶吼的聲音他一輩子都記得,就好像兩三個人的聲音重疊起來一樣,其中有很沙啞的男聲,也有很尖銳的女聲,而且那個黑影當(dāng)時突然轉(zhuǎn)頭,那速度特別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它的嘴里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那個聲音聽上去就好像一個沒有舌頭的人嘶吼起來那種空洞的感覺。 師父又問他,那你看清那個鬼的樣子了嗎?村民點點頭說,它的臉特別白,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得清的那種白,眼睛只有兩個黑黑的眼窩,看不見眼睛,鼻子有點長還有點歪,記不得有沒有眉毛,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個女的??瓷先ケ纫话愕呐烁叽罅瞬簧伲^上的黑帽子和黑袍子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整個人看上去就只有那一張臉能看清,其他的都只是黑黑的影子。 師父問,那它只是嘶吼,別的沒做什么嗎?村民搖搖頭說沒有,自己當(dāng)時嚇到了,立馬拔腿就呼天搶地地往村子里逃,連自己的竹筐都丟下了,但是那個黑袍女鬼也沒追上來,在我跑出去十幾米的距離都還能聽見它的叫喚,再回頭它就消失不見了。 第八章 .西洋教堂 村民接著說,他是全村第一個這么近看到過黑袍女鬼的人,跑回家關(guān)著門自己呆了一夜,都還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真撞鬼了還是產(chǎn)生幻覺了。 這件事也就沒敢跟別人說,連自己老婆都沒告訴。但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村里陸續(xù)有人遇到過這樣的事,遇到的方式雖然各有不同,但是地方都是在小樹林附近,于是這件事就在村子里傳開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自己瘋了,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 師父又問道,那么我聽說以前也從沒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自打修中心小學(xué)的那個施工隊來了以后就出現(xiàn)了是嗎?村民點點頭說是的,村里人都說施工隊放炸藥驚走了山里的猛獸,那個黑袍子女鬼就是被野獸咬死的,野獸走了它就又出來了。師父問他,那村子里以前有沒有你看到的那個女鬼模樣的人死掉? 村民想了想說,這村子就這么大,家家戶戶都互相認識,如果有誰家的人長這個樣子,他一定會記得的,但是他印象當(dāng)中是沒有這樣一個女人的。師父大概是感覺繼續(xù)追問也問不出更多的答案了,于是就安慰了村民幾句,帶著我離開了他家。 師父對我說,看樣子這些怪事跟那個來修學(xué)校的施工隊是有關(guān)系的,但是我不明白為什么,難道說是因為開挖建設(shè)壞了這地方的風(fēng)水嗎?這些村民的口述中,能夠分辨出這的確是鬼的所謂,并不是什么精怪現(xiàn)象。 可如果是鬼的話,那必須要先死人才對啊,換句話說,要么這里死過一個人,這個人是女的,身材高大,生前鐘愛黑色帶帽子的袍子或者死的時候是穿著這身衣服下葬的;要么就是這施工隊到這里來的時候帶了些外面的奇怪東西進來,但是這個可能性相當(dāng)?shù)?,如果這是個鬧事的鬼的話,那施工隊還不早就被鬧了個天翻地覆?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困擾的也是這個,完全說不通啊。師父想了想對我說,你歲數(shù)小腳步快,你現(xiàn)在趕緊跑去劉老先生家里問問,那施工隊在什么地方。于是我趕緊就跑了過去。這村子非常小,從村頭到村尾按照我跑動的速度也就七八分鐘。到了劉老先生家后,我就把師父的問題轉(zhuǎn)達了一下,但是劉老先生告訴我,施工隊小半個月前就已經(jīng)完成施工后離開了,在這村子的另一頭,舊房基礎(chǔ)上改建了學(xué)校,你一直朝著出村的方向走,看到有個尖頂房子上插著國旗,那就是中心小學(xué)。 謝過劉老先生后,我又飛快地跑回了師父身邊,我知道,師父下一步一定是到我到那個施工隊待過的地方去看看的,不管兩者有沒有關(guān)系,此刻師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線索的。 師父帶著我走到了那個中心小學(xué),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棟小小的西洋建筑,我是城里人,所以我知道那個房子在改建成小學(xué)之前,一定是個教堂。 看上去還是有不少年頭了,但是施工隊剛走不久,又還沒到報名開學(xué)的時間,所以看上去冷清清的。師父帶著我走到學(xué)校里頭,有一個村民模樣的婦女在打掃著cao場,說是cao場,其實就是一塊整平后的土壩子。 師父走上前去問好,然后對她說,大姐你好,我是劉老先生請來的朋友,想來跟你了解點情況呀,請問你是這村子里的人嗎?大姐憨厚地笑著點頭,說自己是村子里誰誰家的兒媳婦,村里的小學(xué)要開學(xué)了,不光是自己村里的孩子要來這里上學(xué),鄰村的孩子也會來,所以要提前打掃一下,這才現(xiàn)在忙活呢。 師父大概是看對方是女的,也就沒好意思直切主題,二叔繞著彎問,劉老先生也是讓我來看看這地方怎么樣,大姐你在這里的時間比較久,這里有什么現(xiàn)在還不夠完善的地方嗎? 大姐說,沒什么了,都挺好的,教室也漂亮,過兩天還要送幾個皮球過來,孩子們下課的時候也可以玩兒。師父問道,我看著房子是以前的洋人教堂改建的啊,都改了哪些地方。大姐介紹說,就把以前的禱告廳隔起來了,做了幾間教室和一個辦公室而已。之前這里又沒水又沒電,前陣子有施工隊來把哪些快塌了的偏房拆了,地窖也炸了改成了化糞池,這洋人的房子結(jié)實,費了不少勁呢。 我和師父對望一眼,大概先前那些村民說的施工隊爆破,應(yīng)該指的就是這個。不過那個大姐突然又說道,但是現(xiàn)在的改建雖然大模子是沒問題了,但是有些地方還是不夠好,例如這附近地勢開闊,只要一刮風(fēng)滿棟樓的窗戶都跟著被吹得哐哐響。還有就是電燈好像接觸不太好,白天看得見倒不用開燈,一到晚上就時明時暗的,有時候直接滅了不亮,取下電燈來檢查卻又好好的。 這一點引起了師父的注意,而之前在師父家里學(xué)習(xí)的時候,他也曾告訴過我,如果有鬼怪出現(xiàn)的話,周圍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些影響,例如電燈,例如收音機的聲音,甚至是蠟燭上火苗擺動的方式等。所以當(dāng)這個大姐說出電路也許有問題的時候,似乎是給了師父一個稍微明確的信號:這里假如電路沒有故障,那就一定有古怪的東西存在。 如此一來,這個教堂改建的小學(xué)和村子里小樹林鬧鬼的事情,似乎在時間上就契合在了一起,也說明無論大小,這兩者至少是有些關(guān)聯(lián)的。 于是師父立刻問大姐,這個地方在沒改建成小學(xué)之前,是一直空著的,還是有別的用途。因為在那個年代,解放初期的時候很多教會都因為戰(zhàn)亂的關(guān)系暫時離開了,所以這里之前的日子一直閑置的可能性非常大。果然大姐說,這里一直空著的,連個門都沒有。 聽說是清朝時候修建的,村里的老人都說沒見過這里有傳教士,荒廢了很多年了?,F(xiàn)在這學(xué)校的cao場,就是以前的村民開辟出來的菜地,房子里除了一堆破損的東西之外別的什么都沒有,那個地窖是磚封住門的,沒人去撬開過,也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心想,如果這教堂的人走了,沒理由單獨還封住地窖啊,而且這地窖是被施工隊炸開的,緊接著一系列怪事就出現(xiàn)了,某種程度上來說,被炸的地窖應(yīng)該是一個值得調(diào)查的地方。果然師父就對大姐說,那麻煩你帶我們到地窖的地方去看看吧。大姐卻說已經(jīng)炸掉回填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個地窖蓋子了,師父說沒關(guān)系,帶我去看看這地窖蓋子就是。 于是大姐帶著師父和我走到那個看上去差不多半扇門大的地窖口,然后說你們自己慢慢看,接著就繼續(xù)忙活自己的去了。 等大姐走遠了,我低聲問師父說,你為什么不直接問她村子里鬧鬼的事,這樣她還能知道咱們是來干嘛的。師父也壓低聲音跟我說,傻小子,你記住,我們這行有時候就得這樣,當(dāng)你表明來意后,許多事情都會因為人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判斷上的傾斜,這法子在面對那些事件的親身經(jīng)歷者來說當(dāng)然是最有用的,但是對于這種大姐來講的話就不一定了。咱們東打一槍西開一炮的,從一些看似不相關(guān)的地方打聽,心里也是有答案的,而這個大姐卻不知道咱們要干什么。正因為不明白咱們的真實意圖,她才會知道什么就說什么,而且都是實話! 我心里暗暗佩服,師父如果不是個道士的話,去做個騙子應(yīng)該也能發(fā)家致富吧。于是我問師父說,那現(xiàn)在怎么辦,雖然找到了這地窖口子,但是知道這背后就是化糞池,炸都炸得一干二凈了,還怎么查呀,就算知道這里有問題,進不去也沒辦法,誰還會沒事往化糞池里鉆啊。 師父瞪了我一眼說,你懂個屁,查事情不一定要進入到最深處,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壓根沒辦法進去的情況下,只要找到有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一碗水加就可以查個七八分準。 你還記得出門前我跟你說要開始教你法術(shù)了嗎?這就是最基礎(chǔ)的一種,是一種水法。你別急,先看我做,回頭這事結(jié)束了,我會教你的。 我不說話了,聚精會神地看著,師父從包里取出一個瓷碗,讓我去問大姐討碗水喝,大姐很熱情地給我倒了滿滿一碗,我端回給師父的時候,卻被師父倒掉了一半,他告訴我要不了這么多,一般就足夠了,接著他點燃一張預(yù)先畫好的符咒,一邊燒一邊在自己面前懸空畫下了一個大圓圈,嘴里還伴隨著咒語的念誦。 在符咒即將燒完的時候,將連著燒過的紙灰的符咒丟在了碗里,火一下子就滅了,還剩下拇指大一小段沒有燒盡,但是灰卻大多數(shù)融進了水里,說來也奇怪,那灰遇到水竟然不會把水?dāng)嚋啠蔷従彽爻寥胪氲?,再慢慢散開,只在灰的邊緣留下一層半透明灰白色的暈,師父右手捏了個指決,沿著碗的邊緣逆時針游走了幾圈后,就做了一個彈的動作,好像是把手指上的東西彈進碗里一般。這時候,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碗底的黑色符咒灰,竟然慢慢聚攏在一起,變成一個好像站著的人的形狀。 看到我吃驚的表情,師父有些得意。他問我說,你看這碗里的顯像,像不像那個穿著黑袍子的女鬼? 第九章 .五猖兵馬 我猛點頭,也不知道是一開始就覺得像還是被師父這樣一引導(dǎo)就覺得像了。 因為在開始的時候,兩位村民分別描述了那個黑袍子女鬼的形象,尤其是那個親眼目擊的人,讓我對這個女鬼心里實際上是勾勒出一個大致的模樣的。 眼看著碗里的符紙灰逐漸拼湊成了一個人形,還真和我心里的那個樣子十分相似。不過我告訴師父,還是有點區(qū)別的,因為按照村民們說的,那個女人是很高大的,而且還帶著帽子,現(xiàn)在碗里的這個黑影雖然是一個人的形狀,但是頭部的顏色卻淺了許多,看上去不像是帶了個帽子呀。 師父說,這是水法之一,稱之為圓光術(shù)。此處以碗為圓,以水為鏡,水里的顯像在念咒的引導(dǎo)下,是會直接呈現(xiàn)一個和此處的鬼事相關(guān)的答案的。 此法可問三界六道各種事,尋人尋物,陰邪鬼事,都可以查。所以不管這水里的人是不是那個黑袍子女鬼,此刻都能夠說明它們之間是必然有聯(lián)系的。 師父告訴我的是一個結(jié)論和判斷,對于我來講這中間有太多不懂的過程,于是我請師父跟我解釋清楚一點,師父卻說,這圓光術(shù)是水法里的一種,也是我們這一派查事問事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入門比較簡單,但是要學(xué)通卻比較困難,你不要著急,這趟完了回去之后,這是你的入門功課之一。 在來這里之前,師父那一閃而過的擔(dān)憂我依然還記得,想必此刻他也算是明白著急低估了我,對于第一次接觸這類事件的我,我沒有退縮害怕,也沒有莽撞胡來,想必他也應(yīng)該很欣慰了。 師父又從懷里摸出一小把米,挑了七顆,剩下的就灑在了碗的周圍,只是把這七顆米丟在了碗里的水面上,干燥的米粒遇到水,自然而然地漂浮了起來。他好像是故意問出聲一樣說道,敢問此地是何神仙,貧道要在此維護天地公正,不知諸位神仙讓我不讓! 師父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大概是擔(dān)心被那個大姐聽到了。但他又偏偏說得這么文縐縐的,讓我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如果此刻我笑的話應(yīng)該會挨揍于是也只能忍著,就在這個時候,水面上原本飄著的米粒突然沉了兩粒下去。師父又開口說,神仙們?nèi)绻牭搅耍拖瘸烈活w,再沉兩顆。 話音落下幾秒后,水面上的米粒還真的先一后二地沉了下去,這回我可笑不出來了,覺得太過神奇,既然師父是在問話,而米粒卻隨著師父的問話做出了一致的反應(yīng),這就說明,此刻被師父的水法控制住的,正是那個碗里顯像的鬼魂嗎? 師父又接著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神仙若是順我,就全部沉下,若是逆我,就浮上兩粒米!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水面,因為我知道接下來米粒的動靜幾乎是決定了我們接下來的做法。只見原本已經(jīng)沉在碗底的米粒,又晃晃悠悠地浮上來兩粒。 師父面無表情對我說道,這下好玩了,這家伙跟咱們干上了,這樣也好,既然要硬碰硬,倒是簡單了許多。 于是師父站起身來,揚手倒掉了碗里的水,然后對我說,咱們走吧,回去吃點東西,下午再調(diào)查一下,等天黑再來收拾它。 從師父的語氣來聽,他對于這件事應(yīng)該還是把握十足的,我也就放心了不少,由于幫不上別的忙,我也只能跟著師父回到了劉老先生家里。 吃午飯的時候師父簡單跟劉老先生說了下情況,他說根據(jù)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村子里的怪事應(yīng)該是跟施工隊的到來是有關(guān)系的,就跟大家最初猜測的情況有點類似,的確是因為施工隊點了炸藥引起的,不過并不是因為嚇跑了豹子女鬼才出來,而是炸了那個教堂的地窖。 地窖里應(yīng)該是有些相關(guān)的東西被炸毀了,而我們在現(xiàn)場也找到了鬼魂存在的證據(jù),不過這小山包和小樹林邊的那個黑袍子女鬼,好像并不是我們在現(xiàn)場找到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