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劉老先生一聽就驚了,趕緊問道,你是說,咱這村子里還不只一個鬼?師父點點頭說,很有可能是這樣,從你們之前在小樹林的怪事,包括那個直接目擊女鬼的村民,從各位的狀況來看,僅僅是受了驚嚇,除此之外并未遇到什么傷害。鬼魂的現(xiàn)行往往是帶著一定的目的性,而且每次以實體的形態(tài)出現(xiàn)的話,實際上是需要冒著很大的風(fēng)險的。 所以你們遇到的事,感覺上更像是一場惡作劇,至于為什么,這我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我們在教堂地窖口查事查到的那個鬼魂,卻是擺明了態(tài)度要跟我作對的,如果我們互相不讓,自然是非打不可,這個態(tài)度就跟你們在小樹林遇到的截然不同。 劉老先生急忙說,那會不會是騙你的呢?也許你們查到的那個鬼魂也只是為了嚇唬你們惡作劇呢?師父搖搖頭說,那不可能,圓光術(shù)等于是我們借了一只眼睛,去偷看別人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一定就是藏起來不表露的東西,既然是藏起來的,就一定是真實的想法,換句話說,它既然說要逆著我們,那就一定會逆著我們的。 于是我提議師父,要不要也去那個最早目擊到鬼的小樹林邊上看看?這樣兩邊一起查,就能夠證明師父的猜測是對是錯了。師父說肯定要去,咱們吃完就走。 他轉(zhuǎn)頭又對劉老先生說,勞煩您老人家,待會給咱們帶個路。 午飯后在劉老先生的指引下,師父帶著我走到了事發(fā)地點。這是一個小山丘的埡口,一側(cè)是另一座稍高的小山丘,另一側(cè)就是一片樹林,樹林覆蓋了整個山頭并綿延到另外的山上,雖然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小樹林,可是卻一點都不小。這個地方是一條進出村子的必經(jīng)之路,狹窄的通道大概只能并行通過兩個牛車。 劉老先生告訴我們,當(dāng)天他們從小樹林逃出來,就是躲到現(xiàn)在咱們站的這個位置,而最早由村民目擊到那個黑袍子女鬼,也是在這個地方。 不過后來陸續(xù)出現(xiàn)的幾次目擊事件,就不是在當(dāng)下這個位置了,但是也都距離這里不遠。師父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并把身子湊到了小樹林邊上,用鼻子聞了聞。 然后師父回到路邊,從包里取出一疊紙錢,一把匕首長短的小木劍,一塊紅里發(fā)黑的令牌,一個小小的酒杯,和一只手搖鈴鐺。這個鈴鐺我是認識的,就是先前叔父家茶館鬧鬼的時候,師父讓我們帶回家的那個鈴鐺。 只見師父把紙錢分成三堆,擺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樣子,接著師父點燃了三支香,插在三堆紙錢背后的路沿上。接著師父拿起那把小木劍,木劍穿過香燃燒冒起來的煙霧,煙霧開始隨著小木劍的擺動而擺動。師父左手扣著指決平放在小腹跟前,腳踏著罡步,口中念咒伴隨著小木劍的舞動。 由于師父念咒的腔調(diào)有點像是唱歌的感覺,但是卻語句晦澀不太容易懂,大概的意思是,什么什么東西聽我號令的意思。接著師父把小木劍平放在三堆紙錢上,又從懷里摸出一小把米粒,裝進了那個小酒杯當(dāng)中,他左手中指無名指彎曲,拇指食指小指頭伸出,將裝了米的小酒杯托在手上,手就變成了一個酒杯托的樣子,接著師父右手拿著那塊令牌,以令牌做筆,懸空在左手的酒杯口上書寫著什么。 看那個筆鋒走勢,好像是寫了一道符咒。寫完之后師父把令牌放回了懷里,右手分為五次抓起了小酒杯中的米,東南西北上各撒了一點,然后把酒杯口朝下扣在紙錢堆上。這時候師父依舊左手扣著指決,右手開始搖著鈴鐺,身體也跟著在原地小幅度地轉(zhuǎn)圈。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師父做法,在此前有很多白事師父也會帶著我在邊上打雜,看上去的樣式都差不多,但是這卻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用到木劍、令牌、鈴鐺這幾樣?xùn)|西。 接著師父停了下來,對我和劉老先生說,我們稍等片刻,我已經(jīng)派出去查了,這林子里現(xiàn)在看來是必然有鬼,但是這個鬼到處亂竄行蹤不定,如果等的話就沒個期限了,但是既然這個鬼反復(fù)出現(xiàn)在這片區(qū)域,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我和劉老先生異口同聲地問,什么問題?師父說,要么是有它生前舍棄不下的東西在這附近,要么就是它的墳?zāi)咕吐裨谶@里。 劉老先生說,可是不對啊,我們本地人就算是死了要埋,也不會埋在這種樹林子里,因為一到了枝繁葉茂的季節(jié),這白天林子里也就跟晚上差不多黑了,我們這里埋死人說什么也不會埋到不見光的地方。 師父說,這些習(xí)俗他當(dāng)然知道,如果說真的在樹林里找到了墳?zāi)?,那說明埋葬這個死人的人,是故意這么做的。所以要么是他痛恨這個人,要讓這人在死后也不見光明。要么就是這個人死得奇怪,埋在這兒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師父一番話說得我們都啞口無言,師父補充說,而無論這兩個哪一種情況,都是會容易讓死者積怨的,一旦積怨,鬧個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劉老先生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那…你到底是派了什么人去查這件事???師父笑著說,不是人,是我的兵馬,五猖兵馬。 第十章 .密林孤墳 關(guān)于五猖兵馬,對它的了解還是停留在一年多以前,叔父茶館鬧鬼的那次,我好奇之心下問師父的一番話。后來我曾想,大概正是因為自己當(dāng)時有次一問,師父才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收我做徒弟的念頭。直到拜師之后,師父對我的教學(xué)也停留在一些極為基礎(chǔ)的階段,并不曾涉及到任何法術(shù),更不要說兵馬了。 根據(jù)我自己看書的了解,我才知道,所謂的“猖兵”,其實是兵馬法術(shù)里最常用也最容易收集到的一種,簡單的講,就是一個法師在死過人的地方,或者辦事查事的途中,甚至是一些靈氣或是陰氣較重的地方,收集回來的一些孤魂野鬼,甚至是殘缺的靈魂,給它們以供養(yǎng),替它們消除戾氣,在送它們離開之前的這段日子,這些孤魂野鬼就會用幫助法師的方式來進行回報。 而之所以叫“猖”兵,其實和它們的來源有莫大的關(guān)系,因為都是野生野長的,難以束縛管教,常常失了分寸。所以猖兵辦事是最激進勇猛的,但是效率卻因為其本身的猖性而打了折扣。 師父此刻派出的就是一撥猖兵,在這種野外的林子里竄,它們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很顯然,劉老先生對于這一套東西的理解程度甚至比我還要低,于是師父不得不簡單跟他解釋了一遍。 說話間師父手里的鈴鐺開始叮鈴鈴地響起來,于是師父立刻低下身子抓起插在地上的三根香,對劉老先生說,您老人家就別跟著進去了,就在這兒等我們。 然后他轉(zhuǎn)頭對我喊道,臭小子,你跟著我走,待會兒不管聽見了什么聲音,不管看見了什么東西,記住千萬別回頭看!師父這么叮囑著我,我點點頭然后就跟在了師父的身后,心里充滿緊迫感,卻又覺得特別刺激。 于是師父和我一前一后就走進了樹林里。我區(qū)分不出這里的樹木是什么品種,但從雜亂的生長方式來看絕不是人工栽種的。我距離師父大約只有一尺多的距離,也就意味著除非有一個力量突然把我往后拉扯,否則我稍微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師父的道袍。 師父左手拿著鈴鐺,右手端著香,鈴鐺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著,好像是兵馬回饋過來的信息,而師父一直盯著手里的香頭,騰起的煙霧朝著哪個方向飄動,師父就朝著哪個方向走,就好像那股煙霧就是在給我們帶路一般。此刻我雖然滿心疑問,但是卻不敢問師父,因為我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并且我也明白將來師父的這套手藝我都會學(xué)。 就在走進樹林大約四五十米的時候,我突然開始耳朵出現(xiàn)了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爬到一座很高的山上,必須吞下一口口水才能夠讓耳壓恢復(fù)正常一樣。于是我習(xí)慣性的吞咽口水,就在咽下的一瞬間,我極其分明地感覺到,有一縷類似頭發(fā)絲或者其他輕柔紗布般的東西,從我的后脖子上輕輕地拂過。 如果不是師父進樹林前再三叮囑不要回頭,此刻我恐怕早就轉(zhuǎn)過身去了,而正因為如此,我內(nèi)心的恐懼才倍加強烈。人總是這樣子,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事始終報以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卻對身后看不見的地方深信不疑,一丁點輕微的感覺,也會讓你玩命地朝著最害怕的地方去想。于是我忍著,繼續(xù)和師父保持這樣的距離走著。 樹林里的樹雖然并不粗大,但是卻比較密集,野生林子也沒有個生長規(guī)律,所以我和師父的路線其實是歪歪扭扭的,也就注定了我們的速度會非常慢。 這個師父師父開口問我,你有沒有察覺到什么?我猜想師父之所以這么問,也應(yīng)該是他察覺到周圍的氛圍出現(xiàn)了一些變化。于是我趕緊回答師父,有東西從我后腦勺飄過去了!師父說,你別去管它,千萬別回頭。 師父越是這么強調(diào),就讓我越感覺到可怕。又繼續(xù)走了差不多二三十米,我開始察覺到周圍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忍不住斜著眼睛瞟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上已經(jīng)積攢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而這種霧的流動感比較快,也越來越濃密起來。 我心里害怕,朝著師父大叫道,師父!起霧了!怎么辦?師父說,你抓住我的衣服,死也別撒手。于是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師父的道袍,霧氣快速地濃密,即便是師父距離我僅僅一尺多的距離,我也只能看到自己抓住他道袍的手的輪廓,這個時候,我感覺到師父停下了腳步,這樣大的霧師父也肯定看不見了。 師父對我說,臭小子,咱們被警告了,這里的玩意在嚇唬咱們,意思大概是不準咱們繼續(xù)往前走了。我心慌意亂,著急地問師父說,那咱們到底還走不走???師父說,當(dāng)然要走,但是稍微等會兒,這玩意之所以嚇唬咱們,也正是證明咱們離它的“老窩”很近了,否則它不會這么緊張。 我去,我的個親師父啊,這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你還故意對著干,你這不是欠揍么?你早前教我的搞不過就逃跑難道是說著玩的,萬一這女鬼真的發(fā)起怒來,還不分分鐘把咱倆打出屎?。慨?dāng)然這些我沒敢說出來,反正霧這么大,眼睛也看不到什么東西了,于是我索性緊緊閉上了眼睛,但是雙手還是攥著師父的道袍。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非常迅速地從左到右,感覺像是把我和師父站立的位置圍繞著跑了一個圈,但是那種速度明顯是非??斓模幢闶且吧鷦游镆膊豢赡芘艿萌绱酥?。 那種聲音拂動著地上的落葉,是不是還傳來一陣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聲音,這和我起初想象的女鬼的聲音還是有些差別的,因為我耳中聽到的更加低沉沙啞,就好像一個人嗓子里堵了很多東西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師父大聲喊道: “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口吐山脈之火,符飛門攝之光,提怪遍天逢歷世,破瘟用歲吃金剛,降伏妖魔死者,化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師父的聲音很大,中氣十足,并且這段咒他一直不停地重復(fù)念叨著,我耳朵里開始傳來一陣嗡嗡嗡的低鳴,那種感覺挺難受的,但是我不敢睜眼,從生下來到目前,這是我最最害怕的一次。 師父的這段咒念了大約五六遍,突然之間,那種壓迫感驟然消失,耳朵里的低鳴聲也瞬間豁朗了,從而變成一種“嚶——”的聲音,隨之變?nèi)?,然后消失?/br> “喂!臭小子,你是不是閉著眼睛的?”師父問我。我猛點頭,但是很快意識到我在師父的身后,他是看不見我點頭的。于是我回答說是。師父語氣帶著嘲諷的感覺說,切,睜開吧,都跑啦!剛才那玩意想讓咱們知難而退,我這段驅(qū)邪咒就是在和它對抗,告訴它我可不怕它讓它老實點。于是我膽怯地緩緩睜眼,卻發(fā)現(xiàn)眼前一片正常,幾秒鐘前還彌漫周圍的濃霧,叢刻卻消散得無影無蹤。 師父說,你可以不用抓著我了,跟我并肩走吧,但是最好還是別回頭瞧,我怕那玩意遠遠躲在樹林里看著咱們,要是你看見它了害怕的話,我還得來照顧你。于是我只能松手,然后乖乖跟著師父繼續(xù)朝前走。 我心有余悸,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太快太突然,甚至沒給我預(yù)備的時間。行走中除了師父手里鈴鐺的叮鈴鈴之外,就只剩下我和師父腳踩著落葉的沙沙聲,我生性不算個愛鬧的人,但此刻的安靜也讓我渾身不自在。 于是我開始找話題跟師父說話,我問師父說,師父,你剛才是怎么知道我是閉著眼睛的?師父哼了一聲說,我還不知道你小子那點斤兩,平日里看著沉穩(wěn),遇事的時候啊,膽兒還是小!人都是這樣,害怕的時候就閉著眼睛不去看,好像不看的話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似的,自欺欺人! 我嘴硬道,誰告訴你我膽小了,我只是沒遇到過這種事,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罷了,你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沒準比我還慫呢。師父笑著說,我慫不慫你是沒機會去證明了,但你慫不慫我卻實實在在心里明白得很… 自討沒趣后我也就不說話了,此事距離小樹林的入口已經(jīng)比較遠了,大概即便我高聲呼喊,因為樹木的阻擋,劉老先生也未必能聽清。我也想通了,反正現(xiàn)在要逃也逃不掉,硬著頭皮上吧。 這個時候,師父手里的香已經(jīng)快要燒到盡頭了,騰起來的煙霧也開始不再四處飄蕩,而是轉(zhuǎn)了幾個圈后就開始往下墜的感覺。師父問我說,你還記得咱們在家的時候燒香嗎?我說記得。師父又說,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看到過煙霧朝下飄的?我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于是師父說,兵馬香的煙霧朝下,說明我們到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陰氣很重,重到壓制了煙霧的上揚。記住,這就是經(jīng)驗。說完師父就丟掉了手里的香,然后踩熄滅,師父說,行了你可以四處看了,咱們到了。我有些不解地問師父,到了?這是到哪兒了? 師父伸出腳來朝著地面踏了幾下說,那玩意的墳?zāi)埂?/br> 第十一章 .修女之墓 我這才察覺到,原來我和師父當(dāng)下站著的地方,是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由于樹林里原本就地勢不平,這個小土包如果師父不刻意說明的話,根本就很難被人察覺。 這是一個方寸很小的地方,地上全是落葉,師父伸腳把表面的落葉撥開,我看到地面長了許多雜草,看上去和別的地方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師父說,就是這兒了,錯不了。接著他原地站著,手里開始搖晃鈴鐺,口中念咒,大概的意思是讓兵馬回歸,并感謝它們的幫忙之類的。 等收回兵馬之后,師父把鈴鐺遞給了我,讓我好好拿著。我和師父都從那個小土包上退后了幾步,因為師父說他要開始在這個墳頭上做法事了。 接著他自己卻趴在墳頭上,湊著鼻子在泥土上聞著,但是很快他就站了起來,因為這個味道自打我們站定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是一種腥臭,很像是臭水溝的感覺。 師父站起身后就告訴我,那個味道雖然周圍到處都彌漫著,但畢竟還不算很濃烈,剛才我在地上聞了一下,那種味道特別明顯,兵馬找到的墳?zāi)怪淮_定這個土包地下是埋著死人的,但是我聞到的這個味道則是在說,這個死人已經(jīng)化為鬼魂,這味兒就是鬼魂出沒一個很重要也很容易被察覺到的條件。 我開始隱約出現(xiàn)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總覺得師父接下來要整點什么花樣,而我并不喜歡這個花樣的事情來。 師父站在墳頭前,抱拳行禮,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一些米和紙錢,四處灑了灑,嘴里念叨著,但是聲音很輕我不知道他說的什么。緊接著他右手捏了個二指決,凌空堆著墳頭開始寫字,由于我站在他的側(cè)面,所以寫的內(nèi)容我也看不到,但是感覺好像是一道符咒的樣子。 緊接著師父對我說,咱們分頭找找看,有沒有結(jié)實點的樹枝。我趕緊說我不分頭,我就跟著你就行了。師父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默許了。 于是我們倆開始在附近找著那種硬度較高的樹枝,很快師父就找到了兩根手膀子粗細的來,然后找來一塊石頭,把樹枝的一頭翹在石頭上,自己再狠狠一腳,把樹枝踩成了兩截。斷裂的部分,就變得有些鋒利。 我學(xué)著師父的樣子把我手里的樹枝也踩斷,然后問師父說,這是要干嘛啊?是要在墳頭種樹還是要劈了當(dāng)柴燒???我其實是在開玩笑,因為在我的家鄉(xiāng),在別人家的墳頭種樹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甚至是詛咒人的事。 師父幸災(zāi)樂禍地笑著說,傻孩子,你想得太簡單了,咱們這是要挖墳。 師傅這句話剛說完,我頓時就傻了。挖人家的墳?zāi)梗@事可太缺德了,我就算對我最恨的仇人也不會這么做的。于是當(dāng)時我退后了幾步,大聲而堅定地說這事我不干,您要挖您自己挖。 師父問我是不是害怕,我說害怕是其中之一這事也太損了。師父卻冷冷的說,埋在這里的人姓名八字我們?nèi)徊恢?,生前是哪里人有沒有遺物現(xiàn)在也沒辦法找到,挖開墳?zāi)拐业胶」鞘俏覀兾ㄒ缓退⒙?lián)系的方法,如果不找到一些直接屬于這個鬼魂本身的東西,后邊的法事就沒辦法完成,它若是還在,咱們誰也保證不了能順順利利走出這個林子。 此處若是朝著樹林外逃跑,恐怕路上都足夠我死上一百回。而事到如今,師父的態(tài)度也是非做不可了。 雖然滿心不情愿,我還是走到了師父身邊,準備動手跟他一起挖。就在師父第一下挖下去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個方向,突然竄出一群黑色的鳥來,黑壓壓的一大片,嚇得我和師父都蹲下了身子,撲騰翅膀的回音在樹林里回蕩著,但是很快就飛走了,飛到哪兒去了我們也沒看見。 師父站起身來說,這群畜生,邪了門了。 接著師父和我就七手八腳地挖了起來。樹林里的泥土因為長期潮濕的關(guān)系,本身就不怎么難挖,但是因為手里并沒有一個合手的挖掘工具,所以挖起來還是稍微有些費勁的,好在土質(zhì)比較酥松,越深的地方水分就越少,土也越來越松散,隨著我挖下去遇到了咔嚓一聲,明顯撞擊到一種異物,我認為我已經(jīng)挖到骨頭了,于是面帶驚恐地看著師父,師父伸手把我推到一邊,然后他一個人開始小心地繼續(xù)挖起來。 很快,一具白骨出現(xiàn)在眼前。 作為一個出生在戰(zhàn)亂年代的人,對于生死其實往往會更加豁達。然而我卻不同,我非但沒有豁達地對待生死,我甚至連真正的人骨頭都沒有見過。 小時候跟地包天看戲,有一段《三打白骨精》,里邊唱白骨精那一角的人會一手川劇變臉的戲法,于是他在我絲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快速轉(zhuǎn)頭,再把頭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就成了一張骷髏臉。那是我童年的陰影,因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人死后早晚都會變成這個難看的模樣。 所以當(dāng)此刻我見到這副白骨的時候,迅速把兒時最為恐懼的記憶聯(lián)系到了一起,但此時此刻我是清楚的,我怕的并不是這具白骨,而是怕這死亡后,紋絲不動的安靜。 由于是從一個小土包挖開,所以即便白骨的位置其實和地面差不多高,看上去還是一個坑,師父跳到坑里,開始用樹枝撥開白骨周圍的泥土,因為也許時間太久,骨頭都是陷入到泥土當(dāng)中的。 可是土質(zhì)卻比較干燥,除了有些稀稀拉拉的樹根草根從泥土中迸出來之外,就只剩下一些為數(shù)不多的小蟲子在爬來爬去。我覺得有點惡心,忍不住就開始捂著鼻子,遠遠站著看師傅做這些。很快師父就清理出大部分骸骨來,于是我能夠看清包裹住這具白骨的,是一張黑色的布料,雖然因為時間久遠,布料已經(jīng)腐爛得差不多了,但依舊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件帶著斗篷帽子的袍子。 這就印證了之前村子里那些目擊村民的話,的確他們當(dāng)時看到的那個黑袍子女人,就是眼前的這具白骨。盡管單獨從骨頭來看,我們無法分辨出究竟它是男是女,但起碼說明,村民們看到的那個鬼,應(yīng)該就是這具白骨的本尊無誤。 不過這具白骨的姿勢有些奇怪,通常情況下安葬死人,都是平放到坑里才對,然而它卻是一個側(cè)臥的姿勢,難不成是它覺得平躺著不舒服,然后又翻了個身?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師父暫時把樹枝插到了一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對我說道,臭小子你看好,這具骨頭是直接下葬的,連個棺木都沒有,而且姿勢是側(cè)臥,這說明什么? 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說,難道說是因為…窮?師父白了我一眼,顯然對我的智力也漸漸失去了耐性。師父說,這說明這個人是被人隨便就挖坑埋了進來,挖坑那個人看樣子當(dāng)時還有些著急,隨隨便便挖了個剛好能裝得下這具尸體的坑,就把人給扔到里面了。你再看這個白骨的頭骨。 我湊近一看,發(fā)現(xiàn)白骨的額頭正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圓孔。師父問我說,你知道這個孔是怎么回事嗎?我說不知道。師父笑著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我回答他說,我就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大概師父覺得這樣跟我糾結(jié)下去也沒意思,于是就告訴我,這是一個彈孔,這個人是讓人拿槍打死的,如果你不信的話,咱們就把這頭骨翻過了,如果是打穿了,背后應(yīng)該還會有一個彈孔。如果沒有的話,那再它頭骨下的泥土里面,咱們是可以找到子彈頭的。我趕緊擺手說師父我信了,不用這么麻煩了。因為我覺得師父這么做如果只是為了證明給我看的話,那實在是有點變態(tài)。 師父說,這個人應(yīng)該是咱們剛才去的那個教堂里,原來的一個修女。說完師父指著那段黑布袍子說,雖然爛得差不多了,但是毫無疑問,這就是修女的服飾。 由于是黑色,說明這是個正式的修女,而不是見習(xí)的。也只有正式的修女才能在教堂里安排職位,而一個教堂一般來說不止一個修女,并且一定會有一位神父在。 師父指著骨頭說,這個修女是穿著這身衣服被打死的,這說明她是在工作的時候被殺害的。從教堂到這里的路,必然要經(jīng)過村子,所以不太可能是在教堂里殺害了再運到這里來埋葬,應(yīng)該是被兇手帶到這里來殺害的。至于為什么要選在樹林里,這取決于兇手和死者生前的關(guān)系。 說完師父遞給我一樣?xùn)|西,我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個銀質(zhì)的小十字架。小時候在白象街,附近偶爾也會有傳教士和修女路過,他們胸前有個小小的十字架吊墜,就是我手上這種。我問師父這玩意是從哪里來的,師父說剛才打掃骸骨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白骨的手里攥著的,自己就摳了出來。 師父說,現(xiàn)在身份是確認了,遺物也算是找到了,已經(jīng)可以做法事讓這個亡魂離開了。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第十二章 .新的猜測 師父說,從白骨的程度和這個銀十字架氧化的程度來看,應(yīng)該是有些年頭了。從教堂那個大姐說的情況來看,連村子里的老人都沒見過教堂里有傳教士,而教堂修建的年代又是清代,那也就是說在晚清或者民國初期的時候,這里就已經(jīng)沒有人了。 前后算起來,七八十年總是有了吧,這村子又沒有戰(zhàn)亂,世代都有人住在這兒,為什么這幾十年下來這修女都不出來鬧事,偏偏在現(xiàn)在來鬧了?我對師父說,是因為施工隊爆破的時候,那陣仗太大,把這修女給震醒了嗎?說完我趕緊閉嘴,因為我察覺到我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師父搖搖頭說,只能說爆破和修女出來鬧事有某種聯(lián)系,但是卻不能說是因果關(guān)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教堂邊上做水法的時候,那個鬼魂跟我們說的,它一定會跟咱們硬碰硬? 我說記得。師父說,然而這個修女在我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雖然路上給我們制造了一些麻煩和阻礙,但是始終沒傷害咱們,最終還是讓步了,也談不上硬碰硬了對嗎?我說對啊,還不是因為你念了那么大一段驅(qū)邪咒的關(guān)系。 師傅搖頭說,不一樣,如果能量強大的鬼魂,完全是抵擋得了這段驅(qū)邪咒的,再說了,這天主教是西洋宗教,我的那段咒未必就真的能對它形成什么大的傷害作用,所以它的讓步,也許是知道了我們的意圖目的,從而刻意讓我們繼續(xù)下去的。 師父從我手上拿過那個銀質(zhì)的十字架對我說,就算它是真的怕了咱們,也絕不至于眼看著咱們挖它的骸骨,還不收拾咱們的,換了你,你也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