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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寵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假使這次他能成功歸來,那才能回到從前皇上最為信任的臣子的位置。若不能……譚之洲呼出一口氣,無論如何,皇上肯給他機會將功折罪就好,總比干待在獄中聽后發(fā)落要來得痛快,他就不信,以他的智謀,還不能辦好這件事。

    見他確實毫無埋怨,心甘情愿地應(yīng)下此事,宣帝不免憶起往日君臣間的交心。眉目稍為柔和,他起身步下玉階,一拍譚之洲的肩,語重心長道:“五年之內(nèi),恐怕我宣朝與其必有一戰(zhàn),之洲是朕信任之人,此事……唯有托付給你了?!?/br>
    聽出宣帝語中的感慨戰(zhàn)意,譚之洲心中熱血上涌,沉聲回道:“臣萬死不辭?!?/br>
    讓安德福送走譚之洲,宣帝坐在龍椅上揉了揉額頭,面色一片沉凝。大石國與海清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宣朝不懼與其對戰(zhàn),但如果它打著無賴的主意,每次只在臨海城市sao擾一番,那就比較麻煩。畢竟他們宣朝將士大都只擅長陸上作戰(zhàn),河海作戰(zhàn)卻是很少,看來有必要令人再去訓(xùn)練一批水性好的將兵了。

    墨竹等人也被遣退,此時勤政殿中只有宣帝一人,許是近日思慮太過,他微闔上眼眸于龍椅上小憩,不知不覺竟真的沉睡過去。

    等宣帝再度睜眼時,旁邊便多了個在為他小心打扇的小姑娘,小姑娘邊打扇眼眸邊滴溜溜轉(zhuǎn)著,也不知在看什么,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他醒了。

    宣帝不由一哂,輕聲開口,“已是八月轉(zhuǎn)涼,不用給朕打扇?!?/br>
    這不大的聲音唬得知漪手抖了一下,轉(zhuǎn)頭吐舌笑,“雖然開始轉(zhuǎn)涼,但還有余溫啊,剛才來的時候皇上額頭都還有汗呢?!?/br>
    她伸手輕輕一探宣帝額頭,上面濕意全無,這才小大人般放心地嘆了口氣,“怪不得阿嬤總說皇上不會照顧自己,睡覺都不知道回榻上去睡?!?/br>
    宣帝微微搖頭,溫和望著她。知漪便又順勢爬上了龍椅,眨巴眨巴眼睛與他對視,“皇上的眼睛紅紅的。”

    “過幾日便好?!?/br>
    “皇上衣裳變大了?!?/br>
    “過幾日便好?!?/br>
    “皇上傻傻的?!?/br>
    “過幾日便……”宣帝頓住,故意沉下臉色,“來找朕何事?”

    知漪當(dāng)然是有事的,但看宣帝這副模樣就什么都不想說了,心思一轉(zhuǎn),露出小酒窩,“來找皇上睡覺的?!?/br>
    宣帝一怔,“嗯?”

    “最近夜晚都睡不好。”知漪可憐巴巴望著他,揪著他胸前的衣襟,軟軟道,“要皇上陪著。”

    “你已經(jīng)是……”宣帝未說完就被知漪擋住,小姑娘鼓著臉頰,“才不是呢,只要在皇上和阿嬤面前,知漪永遠都沒長大?!?/br>
    宣帝心中一柔,方才的愁緒都不知飛到了何處,只覺得小姑娘暗耍小心機來關(guān)心他的模樣可愛極了。

    他略點頭,知漪就雀躍地跳下龍椅,拉著他往里面走,“正好里面有張小榻,皇上現(xiàn)在就睡吧?!?/br>
    小姑娘堅持的事情那可誰都勸不動,宣帝無法,似無奈似縱容地任她推到榻上。還貼心地為他解下腰帶和外裳,幫他蓋上薄被,最后直接自己一趟,窩在了他懷中。

    自知漪六歲后,就很少再和宣帝睡在一起了。懷中多了這么個暖呼呼的小身子確實很舒服,宣帝環(huán)住她,當(dāng)真閉上眼安心睡了起來。

    知漪小心仰頭瞧了瞧,見宣帝熟睡的模樣不由露出帶著小得意的笑容,天馬行空地想了些旁的事情,便也入了夢鄉(xiāng)。

    等安德福終于回來時,一入內(nèi)殿,看到的便是宣帝擁著知漪熟睡的場景,兩人俱是睡顏安寧,周圍縈繞著淡淡的溫情。安德福會心一笑,輕手輕腳地退回,沒發(fā)出任何動靜。

    一轉(zhuǎn)又是五日時光,宣帝生辰已至,皇宮上下都忙碌起來。

    依宣帝的意思,本是只想像往年那般請信王等人在宮中辦個小宴就行,架不住大臣們太過熱情,說是皇上這些年都沒怎么辦過生辰,今年無論如何也要讓臣子們?yōu)槠湟煌瑧c祝一番。

    當(dāng)然,慶祝的同時他們也會帶著自己未出閣的女兒一同,畢竟家屬肯定是可以帶的嘛。

    生辰這日正是桂花飄香時節(jié),宮中隨處可聞的是淡淡柔柔的梅花香,細(xì)碎鵝黃的小花兒馥郁芬芳,在地上鋪落成一層花毯,給向來顯得有些孤寂冷清的皇宮添了幾絲暖意。

    因太后一人主持生辰宴太過cao勞,信王妃便提前進宮幫忙,連帶著景承景旻一塊。景承還是那般從容模樣,老神在在地坐在敬和宮中看書賞花,景旻當(dāng)然耐不住,一得了自由便跑去絳雪軒準(zhǔn)備找知漪玩兒。

    東郭璃和宜樂正在一同給知漪打扮,都把知漪當(dāng)成了自己的瓷娃娃一般。只是兩人眼光不同,一個喜好飄逸靈動,一個喜歡華美大氣,爭吵得十分激烈,夾在中間的知漪左右看看,唯有嘆口氣,撐腮發(fā)呆。

    景旻還沒到,剛從敬和宮主殿出來的宣帝倒是聽到了里面的爭吵聲。沒有讓人通報,宣帝立在窗邊往里面一瞧,就知道所為何事。

    安德福在他示意下輕輕咳一聲,立刻吸引了知漪注意,看到宣帝小姑娘驚喜地瞪圓了眼,而后看見宣帝手勢更是趁宜樂兩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皇上?!毙」媚镆灰娭蜐M腹委屈,哀怨道,“阿嬤把我丟給了璃jiejie和宜樂jiejie,讓她們幫我選衣裳,可是從早晨睜眼起,就換了不下十件,她們還沒選好。”

    宣帝揉揉她小腦袋,看著小姑娘蔫蔫的模樣略有心疼,“不必理會。”

    說完牽著她往宸光殿走去,他早就讓墨竹幾人備好了她今日穿的宮服。

    第57章 生辰

    太后正和信王妃一同接見宮內(nèi)各處總管,忽然道:“皇上可走遠了?哀家忽然想到一件事兒還沒同他說?!?/br>
    “早走遠了?!边B總管得了消息回道,“聽郡主說還順便將姑娘給帶走了,晚上出宴的宮裝都沒換上呢?!?/br>
    “是嗎?”太后微露出笑意,不置一詞,“那就算了罷?!?/br>
    “母后?!毙磐蹂弥麅暂p蹙娥眉,“今夜容親王也會帶家眷一同參宴,若按這位置,本該和榮壽大長公主只相隔一桌,但公主似乎與容親王有些誤會,是否該將這座再調(diào)整下?”

    太后頷首,“是該調(diào)一調(diào)?!?/br>
    兩人脾性都不大好,萬一真在皇上生辰上鬧起來了,誰都不好看。

    敬和宮中有條不紊地安排事宜,宣帝帶著知漪回到宸光殿中,早有墨竹等人候著,身后跟著一排亭亭玉立手托方盤的宮女,上有宮絳、披帛、玉鐲、香薰球和各式玉質(zhì)佩飾。

    知漪拿起托盤上的一條精美的包銀玉鎖,好奇地端詳,安德福笑著解釋,“這是皇上前陣子著人特意為姑娘打造的‘長寧鎖’,寓意姑娘一世安樂長寧?!?/br>
    知漪眨眨眼,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皇上的生辰,怎么反倒是皇上送自己禮物?

    乖巧地任墨竹她們給自己再度沐浴一番,知漪披散著長長的濕發(fā),把玩手中的玉紋花鳥梳。宸光殿是宣帝住所,本不該有這些東西,自然都是為她備的。

    “姑娘可要抹點口脂?”墨蘭輕笑,令人擺了一桌顏色略有差異的口脂,“這些都是用的香酒、香料煎制而成,香味各異,有蘇合香、零陵香,白檀香……姑娘喜歡哪種?”

    知漪動動小鼻子,沉醉于縷縷清香中,苦惱道:“用膳時不小心吃進去了怎么辦?”

    墨竹輕笑,為她髻上靈巧貼上一片蝴蝶玉,“姑娘不必?fù)?dān)心,這些吃進去也無事。您可不知道,墨蘭她啊,有事無事還偏愛吃自己嘴上的口脂呢……”

    話未說完,她就被墨竹輕捶一拳,臉色羞紅,“叫你再在姑娘面前胡說?!?/br>
    知漪吐舌,任她們點上些許極淡的胭脂口脂,盛裝款款,再施施然被牽至宣帝面前。

    宣帝同樣換了一身墨金長袍,袖口鑲有龍紋玉扣,下繪五寶祥云紋,頭束玉冠,面色沉穩(wěn),氣質(zhì)疏朗,此時正任內(nèi)侍整理腰帶。

    “皇上?!毙」媚锉谋奶S至他身前,輕巧雀躍地轉(zhuǎn)了個圈兒,裙擺的百花蝶舞栩栩如生,似真有百蝶環(huán)繞知漪而舞。

    “好看嗎?”一歪腦袋,知漪期待地望著宣帝。

    不得不說墨竹幾人十分心靈手巧,又很了解宣帝眼光。小姑娘被打扮得清麗至極,簡單的幾件玉佩飾恰到好處點綴出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精靈活潑,不顯繁重,也不至于簡樸。

    將人帶到后,墨竹和安德福等人識趣退到屋外聽候吩咐,宣帝微俯身,將知漪發(fā)間的一只蝴蝶扶正,微含笑意,“好看。”

    不知是否因為今日生辰緣故,宣帝今日神態(tài)與平時略有不同,聲音亦多了幾分溫和,剛剛湊近知漪耳邊說的二字極為低沉,帶著男子特有的渾厚磁性,讓小姑娘呆了一呆,總覺得剛才的感覺和以往都不一樣。但具體不一樣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知漪臉上有兩處淡淡的暈紅,那是墨竹她們?yōu)樗ǖ碾僦?,更顯膚色雪白晶瑩。宣帝伸手輕輕戳了下她無意識露出的小酒窩,牽過小手,帶著還在發(fā)呆的小呆子上了御輦。

    殿中華燈溢彩,觥籌交錯,浮香渺渺,眾人你敬我回,正寒暄時就聽得報皇上駕到,還沒來得急起身,余光先瞥到了皇上身旁那位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

    這位小姑娘他們都很熟悉,畢竟每年年節(jié)的宮宴上都能見著,皆知她是皇上和太后面前的寵兒。但,但以往不都是和太后一同參宴,攙扶著太后的么?怎么這次竟然是和皇上一起出來,而且……只微落后皇上半步?

    諸位大臣在內(nèi)心倒吸了一口氣,身體倒是照常行禮,心中都在琢磨著皇上此舉到底是何意。如果是無意,只是為了表彰對這位慕姑娘的寵愛就罷了,怕就怕是……咳咳咳咳,這個想法實在太荒唐了。

    心思各異地坐下,想的簡單的人轉(zhuǎn)眼就沒把它當(dāng)回事,想的多的人卻是抓心撓肺地止不住要把目光往首位龍椅上瞄,就想知道他們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咦,那位慕姑娘的座位居然就在皇上后面?

    嗯……皇上回頭和慕姑娘說話了,慕姑娘伸出小手,皇上就遞給她自己腰間的玉佩了,呃……

    皇上又回頭了?這次是親自把自己的杯盞遞給了慕姑娘,慕姑娘嘗了一口,被辣著了,遞回來了……皇上還接住又接著喝了???

    慕姑娘指著下面,是想下來玩兒嗎?但是被皇上拒絕了,慕姑娘覺得委屈了?皇上那表情,是在安慰人嗎??

    慕姑娘……

    皇上……

    ……

    殿中起碼有一半的大臣都沒心思繼續(xù)同周圍的人寒暄交談,都在暗暗注意上方動作,景旻覺得他們的神情不對勁,一瞧樂了,推了推旁邊的哥哥景承,“大哥,你看他們的眼神,像不像之前在財莊見過的斗雞?”

    景承老神在在喝了杯茶,順便拿點心堵住弟弟的嘴,“娘說了讓你少說話?!?/br>
    景旻忿忿拿下糕點,狠咬一口,“不就是皇叔對meimei好點嘛,少見多怪,他們那是沒看見皇叔哄知漪meimei睡覺的時候呢。”

    說完就被景承笑著敲了一記,“點心也堵不住你的嘴?”

    “堵,堵得住……”景旻慫了,他最怕的就是自家娘親和大哥,大哥簡直完美繼承了娘親的性格,笑面虎……

    這場小小的風(fēng)波直到太后姍姍來遲才慢慢平定下來,因為知漪隨之便坐到太后身邊去了。

    帶了女眷的大臣也不好再像之前想的那般拉自家女兒/孫女特意在皇上太后面前露個臉,這些都是活成精的人,只要有一絲不對,就不會輕舉妄動。

    重要的人都到齊了,宴會如常開席,太后笑盈盈應(yīng)對上來拜見她敬酒的各位命婦王妃等人,輕聲對身旁原嬤嬤道:“哀家怎么瞧著這氛圍有哪兒不對呢?哀家來之前皇上可是發(fā)落過誰了?”

    “誰都沒發(fā)落?!痹瓔邒咻笭?,將方才宣帝親自帶著知漪進入殿中的情形敘述一遍,“怕是被皇上嚇著了,都在猜皇上這到底什么意思呢?!?/br>
    太后忍俊不禁,不緊不慢淺啜一口,“皇上如今,越來越會使壞了?!?/br>
    說完她不經(jīng)意往下一瞥,望見知漪胸前的長寧鎖便愣住,“酣寶兒?!?/br>
    “呀?”知漪仰起小腦袋,腮幫中撐了兩顆葡萄,鼓鼓的,似乎被這突然一叫受了驚嚇,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口齒模糊道,“阿嬤?”

    太后微一俯身,輕輕持起她胸前玉鎖,柔聲道:“這是皇上今日讓人給你戴上的?”

    知漪點點頭,好不容易將葡萄吞下,高興地露出酒窩,清脆道:“皇上說這是‘長寧鎖’?!?/br>
    “長寧……一世安寧?!碧蟮偷退妓髦@幾個字,似乎有幾分懂了這個兒子的心思,小心將玉鎖放置回原處,“這是皇上送咱們酣寶兒的禮物,可要好好保存,不能丟了?!?/br>
    知漪認(rèn)真應(yīng)聲,語中的嚴(yán)肅讓太后失笑,拍拍她不再言語。

    這長寧鎖她當(dāng)然認(rèn)得出來,正是宣帝兒時戴了許久的長壽鎖,還曾為他擋過當(dāng)胸一箭,那箭若刺下去不至于沒命,卻也要休養(yǎng)數(shù)月。后來那玉鎖被宣帝取下,太后還以為要被永遠珍藏起來,沒想到今日竟將它改小了些做成‘長寧鎖’轉(zhuǎn)送給了知漪。

    等大臣們差不多都獻完了禮,宣帝自前面龍椅側(cè)身轉(zhuǎn)來,輕輕一笑,那劍眉便入鬢而去,“母后往日最愛飲葡萄釀,今日這壺是兒子派人特地去五寶國快馬取來,沉釀三月,正值美味。”

    太后微微點頭,見他這少有的模樣好笑道:“皇上醉了。”

    “母后說笑?!毙勖嫔绯?,似十分沉穩(wěn),“朕怎么會醉?!?/br>
    太后挑眉,回憶了下,好像還真沒怎么看過這兒子喝醉的模樣,不過,若不是醉了會是這種神態(tài)嗎?

    知漪也溜了過來,伏在椅邊撐腮望著宣帝,觀察了會兒肯定道:“皇上醉了。”

    “哦?”宣帝垂眸看著她,眼中似乎有著興味,換了個坐姿,擋住下面人投來的視線的同時,也更加好整以暇地與小姑娘對視,“知漪從哪里看出來的?”

    知漪機靈地眨眼,“這個先生教過我,只要問皇上幾個問題,看答案真假,就可以確定皇上有沒有醉了?!?/br>
    宣帝輕輕嗯一聲,修長的手指彈去知漪鬢邊沾到的桂花,“問吧?!?/br>
    知漪眼眸滴溜溜轉(zhuǎn)了下,看周圍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樣,干脆讓宣帝低下頭湊到他耳邊去小聲詢問,宣帝便也低聲回答。聲音太小,連最近的安德福都聽不清,害得眾人都愣是豎直了耳朵,連太后也沒例外。

    兩人你來我往答了幾次,不知知漪說到了什么,宣帝忽然一愣,隨即眉目含笑,聲音略帶沙啞,“那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