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念在他是美男子一枚,宜樂才沒嗤之以鼻,但也沒怎么搭理他,一心想著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要如何保全自己小命。 雖然她帶知漪來時覺得沒什么,但這皇上搞這么大陣仗來,不是存心嚇?biāo)铮?/br> 正想著,另有一陌生婢女入門,面色很是激動,語中微帶歉意,“實(shí)在抱歉幾位客人,您也看到了,今日,今日有貴客來臨,大人說要請各位客人先行離閣,其中一應(yīng)損失都由他們負(fù)責(zé)——” 原來不是來抓人,是被官員請來聽曲的。宜樂松口氣,對知漪使了眼色,兩人混在了下樓的客人中,準(zhǔn)備捂著臉偷溜出去。 第68章 抓包 留香閣另有一道小門,只是無論怎么離開,總還是先下樓才是。方才一直從容優(yōu)雅的宜樂知漪兩人此時就像個心虛的小老鼠,跟在眾位離場的客人身后,偶爾探頭張望,不是讓婢女擋著自己就是囑咐侍衛(wèi)也要遮住臉,免得被認(rèn)出。 那幾個侍衛(wèi)緊繃的臉上都有幾絲裂痕,他們奉命保護(hù)這二位主子,恐怕還沒想過有偷偷摸摸躲著皇上的這天。 季公子看得失笑,這兩人身份不低,看來應(yīng)該是來的貴客中有相熟之人怕被認(rèn)出。他一彎唇,出聲建議道:“這旁邊有個小窗,不高,若二位實(shí)在著急,不如直接從這兒出去?!?/br> 跳窗?兩只小老鼠同時眨了眨眼,雖然有失風(fēng)度禮儀了些,但事急從權(quán)嘛,反正這里也沒人認(rèn)識她們。 宜樂瞟季公子一眼,也感覺不出這人好心壞意,臉上的笑容確實(shí)看得人很舒心。 惜玉急了,拉住知漪,“主子,跳窗不好哩,萬一摔著了怎么辦?” 宜樂已經(jīng)湊到窗邊去看了,回頭道:“沒事,才不過五六尺的高度,小知我先下去,待會兒你跳下來我接著。” 第一次這樣躲著宣帝,還明目張膽地干‘壞事’,知漪心中有點(diǎn)小激動,平復(fù)住情緒點(diǎn)點(diǎn)頭。 外邊恭迎貴客的聲音愈發(fā)明顯,宜樂不再猶豫,一個助力就躍窗而下,動作十分利落干脆,幸好她們今日都是男子裝扮,行動方便。 “小公子需要在下幫忙嗎?”季公子看著知漪相對來說較小的個子略為擔(dān)憂。 “不用。”知漪雖然騎射不精,但好歹練了那么久,這么點(diǎn)氣力還是有的,一躍而過成功落入宜樂懷中,兩人笑容還沒完全展露,背后就傳出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安德福無言地看著這兩主子轉(zhuǎn)過身,苦巴巴對著他,眼神似都在祈求,還真是哭笑不得。剛才皇上剛進(jìn)門時頓住了腳,吩咐他到窗下來捉人時他還當(dāng)是怎么回事,這一看,原來是郡主和姑娘又不安分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好點(diǎn)破身份,只能面無表情道:“二位跟奴…跟我來吧,主子在等著呢。” 死定了……這是宜樂欲哭無淚的表情。 要被揍……這是知漪下意識的想法。 磨磨蹭蹭被送到了宣帝所在的雅間,比剛才她們待的要大上許多,眾人還未坐定,只低頭請著宣帝上了首位,見安德福帶了兩個垂著腦袋的人進(jìn)來還不知是什么意思。 “主子,人到了?!?/br> 宣帝應(yīng)一聲,淡淡瞥來,宜樂和知漪同時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看著他。 宣帝語調(diào)平靜極了,“跳窗,嗯?” 宜樂一個哆嗦,差點(diǎn)沒給這撲面而來的氣勢跪下,想著‘坦白從寬’這條律例不知道在這兒有沒有用。 起初有人還以為這是抓了兩個小毛賊還是刺客什么的,正驚訝皇上怎么會親自審問,一聽這語氣就明了。哦,看來是隨行的哪個小主子不聽話偷溜來玩兒了。 若說了解,在場除了安德福也就知漪最了解宣帝情緒了,此時越平靜就代表等會兒怒火越大,知漪小腦袋正努力想辦法間,旁邊宜樂突然飛快伸手過來,不著痕跡狠掐了她一把,知漪下意識“呀”一聲,眼眶迅速聚集了一圈淚水。 宜樂沖她眨眨眼,知漪瞬間明了。 等宣帝循聲看來,見到的就是小姑娘眼紅含淚泫然欲泣,偷偷揉著小腿的模樣,心中一軟,積壓的怒火散了大半。 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但語中已沒了冰冷,“摔著了?” 正等著皇上發(fā)怒斥責(zé)的眾人聽到這突然緩和的話語差點(diǎn)沒把桌上杯盞打翻,頭也忘了低,齊齊朝宜樂和知漪二人看來。 知漪沒說話,只委屈地看著他,宣帝抬手,“過來?!?/br> 憐香惜玉立刻領(lǐng)會意思將人扶了過去,眾目睽睽之下知漪沒撲上去,低著頭一副乖乖認(rèn)錯的模樣,“我錯了……” 不敢叫皇上,也不敢叫庭之哥哥,只能語氣真誠些。 如果不是榆城一干官員和幾位大學(xué)士在旁,宣帝定會把人拎起來好好教訓(xùn)一番,之前才吩咐過不許和宜樂胡來,轉(zhuǎn)眼人剛不見就鬧成了一團(tuán)。 兩人若只是來這留香閣聽曲宣帝還不會那么生氣,真正讓他不悅的是小姑娘見著他來了竟然嚇得跳窗都要躲開,若非他看見了里面的侍衛(wèi),讓安德福去守著,恐怕真要被人溜走了。 本想先吩咐侍衛(wèi)把人帶回去讓太醫(yī)看看,知漪聞言偷偷勾住了宣帝一指,掩在衣袖下,小聲道:“我沒摔著,不用走……” 這意思就是想留下來了,宣帝瞥她一眼,知道小姑娘是怕自己將怒火暫時壓下去,等回去之后會更慘,眼底閃過笑意,但面上絲毫不顯,終究點(diǎn)了一下頭,應(yīng)允知漪待在身邊。 目光一轉(zhuǎn),他對宜樂就沒這么溫柔了,宣帝冷聲道:“帶燕公子回去,無令不得再出行宮?!?/br> 燕是宜樂的姓,外人面前宣帝給她留了絲面子,不然堂堂郡主來留香閣游玩還被抓包,傳出去總是不大好聽。 宜樂領(lǐng)情的同時也不忘憤憤,禽獸啊禽獸,這區(qū)別對待不要太明顯,特地把小知漪留在身邊,心思肯定不正! 被侍衛(wèi)請著出了雅間,宜樂委屈兮兮地給知漪飄去一個眼神,只希望小姑娘給點(diǎn)力,明天就能解了禁足令。 將宜樂知漪抓來不過一個小插曲,由于知漪做的偽裝,那幾個大學(xué)士尚書沒仔細(xì)去瞧,只瞥到是位小少年,還只當(dāng)是信王兒子景旻,并無置喙。 當(dāng)然,若他們看清這位實(shí)際是這兩天在南巡隊伍中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慕姑娘,臉色定會非常好看。 皇上親自帶著可能是未來的小皇后逛留香閣什么的……說出去誰都不敢信啊。 這次來留香閣聽曲是榆城官員提議,由于宣帝慣來的喜好和名聲,他當(dāng)然不敢?guī)Щ噬先ナ裁磥y七八糟的地方,留香閣名字大俗大雅,其名卻是傳遍了附近幾座城的,因其幕后主人正是宣朝有名的琴道大家——柳音。柳音是位男子,早期家道中落,以教授他人琴藝為生,后戀慕于留香閣中一位歌女,卻沒足夠的銀錢為其贖身。留香閣原主人便提議他每月在留香閣彈奏三次,三年后便可帶那女子離開。 三年之期未到,原主人就意外身亡,柳音陰差陽錯之下成為新主,慕其名聲而來的人不知凡幾,漸漸留香閣也就成了榆城一景。 這些官員正是聽說皇上在音律上有所偏好,所以才小心提議,沒想到宣帝真的應(yīng)允了,高興之余趕緊通知留香閣,自然是要讓柳音親自來為宣帝演奏。 知漪乖巧坐在一旁,聽著那些官員抑揚(yáng)頓挫地解釋,眼眸發(fā)亮,柳音的大名宣帝略通琴藝之人幾乎都知曉。這人不過剛出不惑之年,琴道卻已臻大成,聽說是因?yàn)樯硎揽部?,少年時經(jīng)歷了家中由盛而衰的巨大起伏,幾乎將所有的哀思、期望、憤怒全都寄托在了琴中,所以才有如此成就。 南陽郡王曾提過此人,不過不是因?yàn)榱舻那偎?,而是他手中那把名琴‘花影’。因?yàn)榛ㄓ氨绕饠嗨m合女子彈奏,可惜名琴有主,還是在這么一位大家手中,南陽郡王也就打消了這心思,只在知漪面前說過那么兩回,而知漪也曾無意在宣帝面前提過一次。 知漪聽南陽郡王說,斷水音質(zhì)如淙淙流水,玉石相擊,而花影弦聲要柔媚幾分,且撥弦時觀感極妙,有指下生花的奇異之感,所以才叫‘花影’,所以有一段時間她很想見識一番這把名琴。 宣帝知她甚深,見小姑娘這副正襟危坐亟待見大師和名琴的模樣,不由唇角一勾,讓小心觀察他神色的官員放下心來。 看來皇上確實(shí)比較滿意這次安排,本來他們想直接將柳音請到行宮去的,是林大學(xué)士向皇上提議,道既是南巡,不如親自來閣中賞曲,也可見識榆城一角的風(fēng)土人情。 由榆城等一干官員小心翼翼作陪,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得罪的貴人,柳音自然不敢推脫。讓閣中婢女們焚香擺好琴,隨后施施然入內(nèi),自覺朝宣帝行了一禮,卑躬屈膝之下不失風(fēng)度,兩鬢的些許銀絲并未增添老態(tài),反而使他的氣質(zhì)愈發(fā)如陳年美釀,醇厚悠長。 乍一看到他,知漪還以為見到了第二個南陽郡王,并非外貌相像,而是從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風(fēng)雅,她呆了一呆,連婢女給她斟上往日最愛的桃花釀也沒注意。 在場除了宣帝,當(dāng)屬林大學(xué)士地位最高,他撫了把須,贊賞地看了一眼名琴花影,轉(zhuǎn)向宣帝,“大人可要點(diǎn)曲?” “不必?!毙蹖⑶空圩臃旁谧郎?,“隨意即可。” 柳音聞言思索幾息,起手奏了一曲在哪個場合一般都不會有錯的《清平調(diào)·落雁》,在場幾個音癡在琴弦剛被撥動之時就半瞇了雙目,享受般搖頭晃腦聽曲。知漪雖然不至于那般癡迷,但模樣也好不到哪兒去。 宣帝將在場諸人的反應(yīng)收入眼中,不多時也闔上眼眸,但只是閉目養(yǎng)神,還在回憶之前在書房收到了譚之洲來信。 譚之洲在大石國待了快兩年,成為了其中一名高官心腹,傳回來的信很簡略,用的都是商議好的暗語,里面大致解釋了這次蘆花村村民中毒一事的來龍去脈,信中所提到需要調(diào)查的人也和宣帝所懷疑的大致相同,東江總督薛海就是其中一員。 知漪聽著聽著,小指不自覺輕輕勾動,引得宣帝睜眼。 小姑娘回過神,沖他淺淺一笑,小聲道:“皇上,先生果然沒騙我,花影的確是最漂亮的琴?!?/br> 宣帝垂眸看她,“想要?” “有點(diǎn)?!敝酎c(diǎn)頭,略微苦惱的模樣,“不過我已經(jīng)有斷水了,琴藝上也比不過柳大家,花影在他手中才是最合適的。” 宣帝輕哂,摸摸她腦袋,不再言語。 見他終于笑了,知漪瞬間忘了剛才對琴聲的入迷,湊近了些,揪著袖角道:“皇上?!?/br> “嗯?”宣帝從鼻間微哼出一聲,聽不出情緒。 為了營造氛圍,從柳音開始彈琴起雅間就關(guān)上了所有大小窗,光線昏暗朦朧,旁人都在凝神聽曲,也不敢往宣帝這邊瞄,便沒人注意到這邊動靜。 知漪沒忘記剛才宜樂可憐兮兮的目光,不好意思道:“是我纏著宜樂jiejie帶我出來玩兒的,皇上要禁足的話……禁我就好了,宜樂jiejie這次是無辜的?!?/br> 眼見自己都不知要受什么罰,還記著宜樂,宣帝投來輕淡目光,“梁山泊義氣?!?/br> “那也是義氣。”小姑娘嘀咕兩聲,“而且皇上都能來這兒玩,為什么我和宜樂jiejie就不行?” 立在身后當(dāng)木頭人的安德福聞言心中搖頭,姑娘還是沒明白皇上氣的是什么啊。 第69章 情竇初開 柳音奏完數(shù)曲,終于在那首位之人發(fā)話時得以退下,回房途中才發(fā)覺自己額頭不知何時竟有了一層薄汗。他唇邊逸出一抹苦笑,自己這些年浮沉良久,已不知有多長時間再沒緊張過,今日卻因那首位青年不怒自威的面容而感到了壓力。 好在這位貴客是真的聞名而來聽曲的,否則真有什么事,他這留香閣怕是難以招架。 “七郎。”邁入房中,一年約三十風(fēng)華猶盛的女子上前給他擦了把汗,笑道,“今日是什么大人物,竟能讓你輕易出去,回來還一身的汗。” 她動作溫柔擦拭,再遞來香茶,正是數(shù)年前柳音甘心為之同留香閣原主簽了三年契約的心上人,如今二人已成佳偶。 柳音搖頭,“總歸是貴客,無論是何身份,我們只需好好招待,不必知道太多?!?/br> 肅然的臉色讓女子明白幾分,點(diǎn)頭應(yīng)是,慢慢幫他解去外袍,叩門聲隨即響起。 “何人?”柳音穿回外袍,示意女子開門。 外面站的是幾個護(hù)衛(wèi)打扮的男子,為首那人凌厲一眼掃來,觸及柳音時想起上面的吩咐立刻溫和幾分,“柳大家?!?/br> 動作間十分有禮,看起來并無惡意,柳音止住欲喚閣中護(hù)衛(wèi)的打算,緩緩開口。 “大家不敢當(dāng),不知幾位是……?” 男子上前兩步,示意屬下將長盒遞來,取出里面物件,掀開綢布,“這是十大名琴之首的‘冬雷’,柳大家是識琴愛琴之人,應(yīng)該看得出真假。” “這……”柳音一愣,瞬間激動起來,手指輕柔拂過那古樸長琴的每一根弦,細(xì)聽那每絲顫動,感受琴弦按壓時的觸感,聲音都顫起來,“這確實(shí)是……是‘冬雷’,沒想到柳某今生有幸,竟還能見識到世間兩把名琴?!?/br> ‘花影’‘冬雷’都為十大名琴不錯,不過一個在末,一個在首,只因花影音質(zhì)雖好,其出名卻更在于那奇特的視覺效果,而‘冬雷’,據(jù)聞即便是絲毫不懂音律之人,用它胡亂撥弦,也能聽出美妙之音,更別說落入懂琴之人的手中,能讓他的琴道造詣更上一層樓,若與琴音相通時還能得聽冬雷滾滾,天外佳音。 見他這模樣,男子一笑,“看來柳大家應(yīng)是懂這‘冬雷’的人,在下主人是來尋您做個交易的,不知柳大家可能應(yīng)允?” “哦?”柳音稍微平復(fù)情緒,“是何交易?” “是這樣,柳大家也知花影更適合女子彈奏,在下府上的姑娘也是位愛琴之人,恰巧一直對花影惦念不忘。主人便想用這‘冬雷’來換大家手中的‘花影’一琴,這對柳大家來說該是大有裨益之事,不知大家可能割愛?” 原是這事,柳音頓時松了口氣。 冬雷的珍貴毫無疑問,他也的確很心動,看這男子就有如此架勢,其主人肯定更不能小覷。柳音雖然沉迷琴藝,好歹也是這留香閣的主人,很快猜測這男子的主人很可能正是今日來聽曲的那群貴客中的一員。 稍微定下心,柳音遺憾搖頭,“柳某并非不懂‘冬雷’的價值,只是這花影乃柳某與內(nèi)人的定情之物,對柳某來說意義非凡,實(shí)難割愛,十分抱歉,還請尊駕代柳某向你家主人告罪?!?/br> 一直在后面靜立不語的女子動容,眼眸含情望了柳音一眼,復(fù)垂首彎唇。 男子一愣,許是沒想到柳音即便意識到他們的身份也能拒絕,隨即大笑,“柳大家果然是性情中人,主人也早已料到這點(diǎn),所以還有第二個請求?!?/br> “請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