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唉……走就走吧?!毙≌\趴趴頭發(fā),“你能拿他怎么辦?非要走,腿能給他打折了嗎?你跟他講道理,往大了說,他撅你面子,那是工作,往小了說,霍皙都走了,再待,他心里也過不去?!?/br> 發(fā)小兒沈斯亮因為家事受了刺激,堅持要調(diào)動工作,一調(diào),就是千里之外的甘肅,多長時間回來也說不定。他們這些人舍不得啊。 武楊和小誠商量,看有沒有能讓他留下來的辦法。 辦法,就沒辦法。 誰能陪誰一輩子呢,自己的日子還得自己過,誰都救不了你。 “那咱倆晚上去看看他?” “晚上不行,明天吧,曉魯晚上的飛機,我得去接她?!?/br> “行?!蔽錀畎ミ弦宦曌诘厣希瑥膽牙锾统鰪埣?,在上面寫著什么:“你剛才念到哪兒了?” 武楊最近談了個女朋友,女朋友是個大學(xué)老師,好上綱上線,因為點瑣事武楊惹她不高興了,一怒之下要他寫檢討。 武楊哄她高興,閑著也是閑著。 寧小誠湊過去看:“你跟我說實話,你小學(xué)真畢業(yè)了?” 武楊摔了筆,咒罵,小誠哈哈笑。 武楊是個大老粗,什么都好,就是字不好看,狗爬似的。 “你快點,下午我得交呢?!?/br> 小誠找出剛才在網(wǎng)上搜索的模板,開始念:“通過這次錯誤,使我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 武楊一筆一劃地寫,寫著寫著,開始擔(dān)憂:“誠兒,你也找點事兒干吧。” “跟你一樣寫檢討?。课冶憩F(xiàn)好,八歲以后就沒寫過那個。擱在八歲以前,寫的也都是保證書?!?/br> 張張都是屈辱史。 跟他媽保證,再也不彈玻璃球了。 跟他爹保證,再也不用他的軍帽裝沙子了。 跟老師保證,寫拼音再也不用三根筆偷懶了。 “我是說,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你炒股,股市總有好的時候和不好的時候,好的時候你興奮,天天跟打了雞血似的,可不好那時候呢?你閑著那些日子,才多大啊,人都待廢了?!?/br> 小誠用腳尖踢了踢他腰上的武裝帶:“那你干這活兒,就想過干一輩子?” 武楊琢磨琢磨:“干到老了,干不動那天就下來唄,至少這樣每天挺踏實的?!?/br> 小誠反問:“就不寂寞?不膩歪?” 武楊惆悵:“寂寞,大半夜路上一輛車都沒有的時候你在路邊站著,看著街邊路燈,特寂寞;也膩歪,每天睜眼閉眼都是那些訓(xùn)練科目,跑步,仰臥起坐,俯臥撐,打靶。”他把掌心里厚厚的繭子晾給小誠看,“時間長了,你就覺得這事兒雖然膩歪,但你已經(jīng)習(xí)慣了,長到rou里了,不做,缺點什么?!?/br> “再往深了說。”武楊感慨望天,難得深情一回:“寂寞的時候就想想你們,丫兄弟姐妹們在家里吃好的睡好的,我站在這兒喝西北風(fēng)是為什么???只當(dāng)為了保護你們,愛的偉大吧?!?/br> 小誠鄭重拍了拍武楊的肩膀,凝問:“你們政委前幾天是不是又給你上課了?” “我呸!”武楊拍拍屁股站起來,“你這人就沒法談心,不聊了,咱不聊了好吧?我也算看出來了,你就是怕束縛,懶,骨子里的懶!” 寧小誠也站起來,脫了借他的老棉襖:“行吧,不聊就不聊了,我也該走了,下午回去給車加點油?!?/br> 走了兩步,回頭,看著武楊蹲在樹下,小誠蠻不是滋味兒:“哎,哎?!?/br> “干啥?” 小誠咧開嘴笑了:“你說的,我會好好想想。” …… 蔣曉魯和老周一行離開香港,老周始終情緒不高,和美榮談判只談到一半,華康考慮的很多,合作項目涉及到雙方利益,沒有最終下決定。 送他們走時,華康親自陪到酒店大堂,門外有車在等。 “希望您在考慮考慮,我們韋達在這一行口碑不錯,如果要合作,我們是很好的選擇。” 華康微笑和老周握手:“好,我會考慮?!彼抗廪D(zhuǎn)向蔣曉魯,手又伸向她,“曉魯,我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br> 蔣曉魯也伸出手回握,短暫接觸:“好?!?/br> 華康趁機低言:“我也真的希望你能來和我一起共事,和別的無關(guān)?!?/br> “你知道,那里并不適合你,你該有更大的發(fā)展天地?!?/br> 交握的手松開,蔣曉魯端莊一笑:“華先生,再見?!?/br> 華康深深看著她,情緒萬千,最后,又化作包容。 “再見?!?/br> 飛機起飛之前,蔣曉魯給寧小誠發(fā)了一條航班短信,他沒回復(fù),也不知道收到了沒有,要回去了,心情也變得格外好。 以前小誠去機場接人,都是車在航站樓外停一腳,從不下去,人上車了就走,今天來接,他想蔣曉魯可能行李多,女孩大多數(shù)要個面子,應(yīng)該還是希望自己站在閘口等的。 于是就把車停到停車場,步行進去。 晚點了二十分鐘,小誠背著手站在人群里,也沒催。 遠遠地,就能看見蔣曉魯推著行李車出來,她一直在和沈科說話,穿著高跟鞋健步如飛,能看出來,腳是真好了。 “曉魯?!?/br> 蔣曉魯一回頭。 寧小誠站在隔離桿外,背著手,北京天氣轉(zhuǎn)涼了,他在襯衫外面套了夾克,挺拔站在一處,鶴立雞群。 蔣曉魯笑開,清脆呼喚:“小誠哥!!” 沈科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你真惡心!” “我叫我自己老公有什么可惡心的?”蔣曉魯推著車子快步走,和沈科打嘴仗。 “還——小誠哥?”沈科十分嫌棄。 “那叫什么,親愛的?還是你手機里給女朋友存的心肝寶貝小肥皂??” 沈科僵?。骸澳阍趺赐悼次译[私???” 蔣曉魯快人快語:“是你睡著時候自己扔我膝蓋上的,想不看都不行。哎,什么叫小肥皂?。炕锪飭??” 沈科臉通紅:“蔣曉魯你壞!” 蔣曉魯樂不可支,迎面走到寧小誠面前,毫不害羞地給了他一個大擁抱。 臉蹭在他胸口,甚是依戀。 寧小誠接過她行李車上的袋子和亂七八糟的戰(zhàn)利品,微笑著:“收獲頗豐啊。” 沈科和老周也隨后而至,兩人分開,小誠和他們點了點頭:“沈總監(jiān),周總。” 老周和寧小誠握了握手,談不上多熟,說話自然很客套,問候了兩聲,就和沈科先走了。 寧小誠和蔣曉魯在后面,聊著她這趟去香港的目的:“沒成功,對方不太想給我們,最后達成我們可以介紹客戶去辦離岸業(yè)務(wù),按抽成分利潤?!?/br> “老周能同意嗎,辦離岸,人不用入境,你們和中介的性質(zhì)是一樣的,他那么心高氣傲一個人,恐怕要的不是這點利潤?!毙≌\一針見血地分析著,“要是合作,資源都在你們手里,香港頂多是出項目,你們運營,需要三方審批手續(xù),麻煩著呢,不如和國企信托辦事兒,我要是港方我也不同意?!?/br> 我要是港方。 一句話,無意識觸動了蔣曉魯讓她想起華康。 但她并沒提,過去的就過去了,那是她自己的事。 路上寧小誠和蔣曉魯無意提起:“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王波嗎,他也去了,沒碰到?” 蔣曉魯回憶了一下:“沒有,人很多,我沒注意?!?/br> “他給我打電話說看見你了,但是上回就見了一面,沒敢認。問我你是不是在香港?!?/br> 蔣曉魯問:“他也去參加交流會?” 小誠嗯了一聲,道:“那邊銀行請的,想拉儲備金,走個過場吧?!?/br> “哦——”蔣曉魯點點頭,有點忐忑?!案阏f什么了?” “就幾句話,瞎夸唄?!毙≌\開著車,一派坦然:“王胖子人不錯,等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頓飯?!?/br> …… 黃昏下,女人躡手躡腳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 蔣懷遠正在睡著,手上戴著輸液針頭。 妻子站在病房門口,拿著他的手機,心臟狂跳,平靜了幾秒,她打開屏幕,屏幕上還是上次兩個人一起去植物園拍的梨花。 妻子顫顫巍巍在通訊錄里翻找。 劉編輯,小趙,宋梅,蕙心……手指停了停,繼續(xù)劃動。 修車杜,海生,陳鵬,…… 終于找到了。 女兒曉魯。 妻子猶豫再三,眼睛一閉,按下號碼。 手機界面顯示通話中。 接線聲嘟——嘟—— …… 偌大的房間,地上凌亂地散落著蔣曉魯?shù)男欣睿惺康钠ば?,裙子,?nèi)衣…… 抑制不住的喘息從臥室里傳出。 蔣曉魯躺在床上,半裸,臉頰緋紅,咬著手指,寧小誠頭拱在她胸口,正在使壞。 舌尖滑過—— 蔣曉魯輕輕仰頭,顫抖。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響起,在地上震動。 蔣曉魯終于推了推他:“……你讓我接電話?!?/br> 小誠沉默幾秒,妥協(xié),但又十分孩子氣地賴著她,頭碰著頭,聽著她呼吸。 蔣曉魯赤著一只胳膊去撈手機,一個不認識的陌生號碼:“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