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為什么嫁,為什么娶。 蔣曉魯知道,她真正介懷的從來都不是李潮燦,是橋馨。 她在潛意識里害怕。害怕寧小誠從來都沒屬于過自己。 因?yàn)楹ε拢艜诓粨裱?,歇斯底里?/br> 那天他問:“要是哪天我躺那兒殘了,瞎了,你能這么為我哭嗎?” 其實(shí)心里明明想說的是能!可脫口而出的卻是傷人的話。 李潮燦受傷了,她只是為他傷心,那不能改變她什么,除了對他的同情和憐憫意外,沒別的。 她對他的感情像親人,像同學(xué),是和她從小玩到大的伙伴。 李潮燦的生活還是要自己走下去。 如果是他。 他瞎了,殘了,她會像他對自己那樣,伺候他一輩子,陪伴他一生。 如果他死了,渾身是血躺在蔣曉魯面前。 生活不會垮,她也不會殉情。 但是她能給她守寡守一輩子,她會永永遠(yuǎn)遠(yuǎn)記得,她的丈夫叫寧小誠。 這就是蔣曉魯。 一個有著美人面,英雄心,女兒情的蔣曉魯。 同時兼具烈性兒,固執(zhí),愛面子的蔣曉魯。 餐廳對面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正好映出她此時此刻的神情。 蔣曉魯一個激靈。 鏡子里的人似乎很長時間都沒開開心心的笑過了,那是個苦大仇深的表情。生活中這些瑣事,莫名其妙的人和原因,讓她變了。變得不開朗,不高興,而讓她改變的原因,卻與她自己的生活毫無關(guān)系。蔣曉魯非常討厭這樣。 哼,狗東西。 用力拍拍自己的臉,蔣曉魯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做了兩個鬼臉,瀟灑揚(yáng)長而去。 …… 嘈雜破舊的門市房里,擺著幾張簡易桌,幾把椅子,玻璃柜臺里陳列著碗筷。 中午來吃飯的人很多,有的還在拼桌。都是午休來填肚子的,吃完擦擦嘴,抬腿就走,一撥接一撥。 沈斯亮和寧小誠中間放著碗牛rou湯,兩碗米飯,面對面悶頭吃,很少交流。 “李潮燦那事兒搞得挺大,我前兩天看新聞都說了?!?/br> “能不大嗎,內(nèi)部嘉獎,外部宣傳,立個基層典型,且風(fēng)光著?!?/br> 沈斯亮一笑:“爭風(fēng)吃醋哪?” 寧小誠嘴硬:“我爭的著嗎,看他那樣也不太好受,李叔一家人不錯,永遠(yuǎn)樂樂呵呵的,這事兒要換成我,可能都不行。” “蔣曉魯還沒回家啊。”沈斯亮問。 “沒回,在她常佳那兒有吃有喝,那天我想去接她,樓底下等到半夜兩點(diǎn),倆人泡夜店去了,勾肩搭背過的自在著呢,我挺想不明白的,有點(diǎn)事兒就甩脾氣往外跑,動不動就電話拉黑,跟小孩兒似的,你往外跑就能解決問題嗎?!?/br> “小時候你爹打你你不往外跑?你倆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等你給個臺階唄?!?/br> “不可能?!睂幮≌\太了解她了:“她就不是能主動跟你告饒的人,我也沒想等她服軟。” 你要讓寧小誠低頭認(rèn)錯也不可能。兩個人都有傲氣。 沈斯亮吃了兩口飯,意外抬起頭,愣問:“不至于吧?” 他提醒他一句:“鬧兩天是情趣,別鬧時間長,時間長了可就真煩了?!?/br> 兩個人這么僵著,越僵感情越淡,心里想的是:你有什么可過不去的啊?你有什么可牛的???你還委屈了,我郁悶還沒說呢。 再往后,就容易發(fā)展成“我就這樣,愛過不過,不過拉倒了。” “當(dāng)初結(jié)婚你多風(fēng)光啊,敲鑼打鼓就差拿個喇叭站城門樓子上得意了,結(jié)的快吧,堵上別人嘴了吧,特享受吧?現(xiàn)在出了毛病你也得受著,你活該啊,跟橋馨那點(diǎn)事兒磨磨唧唧的,讓人發(fā)現(xiàn)了特尷尬吧?” 沈斯亮低頭喝湯:“這幾天是不是餓壞了?回家沒人管,爹媽那兒又不敢回,瞧著都瘦了,別撐著了,你自己心里明白,李潮燦壓根不是你倆之間的問題,你這是被蔣曉魯抓著小辮子惱羞成怒了?!?/br> 寧小誠撓撓眉心。 倆人吵架鬧得大,蔣曉魯抱著李潮燦哭的方圓十里都知道了,傳遍了整個聯(lián)勤家屬院。連段瑞都聽見了消息。 不管怎么說,因?yàn)橐粋€鄰居跟自己丈夫冷戰(zhàn)總歸好說不好聽,段瑞也第一次冷了臉:“離就離,這脾氣也太大了,動不動就把這話掛在嘴邊嚇唬誰呢?當(dāng)初他把人往家里領(lǐng),我就說太不踏實(shí),現(xiàn)在怎么了?矛盾來了吧?” 老寧和妻子爭執(zhí):“你兒子辦的也不對,和那姑娘不清不楚的,曉魯心里有想法能理解。” “他一沒出軌,二沒干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一心一意地過日子,有什么過不去的?過不去你說出來,咱好好解決,現(xiàn)在鬧這出是給誰看呢?反倒是她,結(jié)了婚,就應(yīng)該避避嫌,跟李潮燦關(guān)系再好,也不能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倍稳鹱o(hù)犢子,始終對婚禮上李潮燦來折騰的事情心存不滿,說完,又恨恨地:“也不怪曉魯生氣,你這兒子也不爭氣……跟你一個德行,優(yōu)柔寡斷,好端端他聯(lián)系那橋馨干什么!” 老寧驚恐,氣急敗壞地:“你說他就說他,扯我干什么??!我對你的心那可是——” “你跟橋馨還有聯(lián)系嗎?”沈斯亮也這么問。 “她離婚那天從法院出來,托宋春祥給我?guī)Я司湓?,說謝謝我,聽老宋說她把北京這邊的房子賣了,私下里替那人賠了李潮燦一筆錢,要走了?!?/br> 受了這打擊,走是件好事。寧小誠心思并不在這上頭。 “哎,你是不是特怕蔣曉魯因?yàn)檫@個跟你離了?” 寧小誠頓了頓,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忽然局促起來:“就她那脾氣,那腦子,跟我離了,我怕她在外頭讓人坑死自己都不知道?!?/br> 沈斯亮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噫——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稅?!鄙蛩沽敛敛磷欤骸八也桓腋汶x你自己最清楚,曉魯可搶手啊,李潮燦不盯著,也有別人盯著,我走了,下午還上班呢。” 寧小誠叫住他:“你結(jié)賬啊!” 沈斯亮回頭一擺手:“沒帶錢包!” …… 下午蔣曉魯在銀行辦完事,回去上班,本來以為會挨頓批評,一進(jìn)辦公室,沒想到大家都沒在座位上做事,正在聊天。 蔣曉魯很意外:“戴安,抱歉,我回來晚了?!?/br> 她在新公司工作這段時間非常累,一直在忙一個并購案,部分是因?yàn)闆]接觸過,另一部分是來了才發(fā)現(xiàn)能力相差懸殊,她不懂的東西太多了,蔣曉魯又要強(qiáng),不想被人說三道四。 “沒關(guān)系,今天事情不多?!贝靼残χ哌^來,“大家都沒在工作,聊天呢。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出去聚餐好嗎?” “我晚上……”蔣曉魯不太想去,她晚上已經(jīng)有了打算。 戴安道明原因:“大老板從香港過來了,正在路上,想來看看大家,算是給他接風(fēng)?!?/br> “香港人,從沒來過北京,晚上去有特色的地方坐坐,算是盡地主之誼?!?/br> 適時,廣場前駛來一輛商務(wù)車,樓下前臺接待按下通話器:“戴安姐,他們來了?!?/br> “ok?!?/br> 在前臺的指引下,三個統(tǒng)一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從樓下緩步而上,戴安帶著一眾員工相迎,站在為首男人右側(cè)介紹:“各位——” “這位就是我們?nèi)A總,香港美榮集團(tuán)總經(jīng)理,也是注資我們管理公司最大的股東?!?/br> 一片不響亮但是熱情的掌聲。 華康微笑著與每一位員工握手,用粵語說著“你好?!?/br> 行至蔣曉魯。 一只干凈的手,露出一截襯衫袖口,嶄新,講究。 “蔣總監(jiān),你好?!?/br> 這次是普通話。 短暫相握,男人鏡片背后的雙眼蘊(yùn)含溫和淺笑,仿佛在對她說,曉魯,我們又見面了。 第45章 “我說過,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br> 現(xiàn)在的酒吧,早就不是以前蘇西黃的年代了。沒了糜爛情調(diào),都是充滿了小資情懷的吉他音和小閣樓。 后海晚風(fēng)溫柔。 垂柳滿岸,坐水觀山。 酒吧前門外, 長長的繞岸欄桿, 兩個人站在樹下。 華康笑意盎然欣賞著這里的景色, 由衷感慨:“北京與香港不同?!?/br> 蔣曉魯莞爾:“是?!?/br> “如果我沒猜錯, 你現(xiàn)在在想辭職吧?!比A康一語道破, 沉吟良久;“曉魯, 我為我那天的魯莽行為向你道歉,請你原諒一個四十幾歲男人對你的野心?!?/br> 蔣曉魯?shù)兔家恍? 并沒應(yīng)答。 還是提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店的事情, 彼此心照不宣。 “我當(dāng)你的沉默是已經(jīng)接受了我的道歉?!比A康嘆息,“我不得不承認(rèn),看到你的簡歷時我也很意外,也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蔣曉魯說話很直白:“如果事先知道是你在背后注資, 我一定不會來?!彼蔡谷幌喔妫骸澳欠N無形中被人關(guān)照且自以為是的關(guān)照,感覺太差了?!?/br> 她靠在湖邊:“華總,你總是很喜歡這樣出其不意的給人驚喜嗎?” 華康對她話中不悅視而不見,笑笑:“曉魯, 一個成熟理智的人, 是應(yīng)該拋棄情感因素,為自己考慮的。”他試著說服她:“不瞞你說,我很早之前就有在大陸開展業(yè)務(wù)的打算, 早在很久之前我和你說過,我正著手一個計劃案,也邀請過你?!?/br> “如果你的能力能夠匹敵你現(xiàn)在的工作崗位和報酬,你是不會有被關(guān)照的感覺的,說到底,還是不夠自信,不夠在我面前自信。” 蔣曉魯?shù)椭洌骸拔覟槭裁匆谀忝媲白C明自己……” “別急著打斷我?!比A康悠悠,望著微風(fēng)拂過波瀾水面:“曉魯,我不是挽留你,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個很好施展自己才能,或者鍛煉自己的機(jī)會,為什么要放棄?” “元升這單做成,公司里每個人是能按利潤得到分成的,相應(yīng)你也會為自己的付出得到回報。在此期間,我也不會給你任何的關(guān)照,我也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們彼此認(rèn)識,我是個很討厭扯上私人關(guān)系來談生意的?!比A康攤手:“做成了,你得到一筆數(shù)目客觀的報酬,去留由你;失敗了,你離職,我也會辭退你,另謀出路。” 華康犀利注視著她:“人為什么不能夠坦蕩一些呢,為錢也好,為利也罷,不要談那些虛情假意的關(guān)系,或者——” “你拒絕我,我當(dāng)你心里對我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不敢面對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