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聞言,付郝居然瞪了他一眼,然后扯開話題:“你為什么還答應和他去喝酒!” “因為我發(fā)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低聲說著,走過大廳轉角時,他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抬頭。 前方的大部隊已經走到酒店大堂,十幾人圍在鄭冬冬周圍,像是在分配等會出行的車輛,他們都喝了點酒,有些吵吵鬧鬧,可突然間,林辰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在酒店大堂的璀璨的水晶燈下,坐著一個人,那人長腿交疊,依靠在沙發(fā)中,正在閱讀文件,他的警服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柔和的燈光鋪灑在他身側,在他背后,是漆黑靜謐的宏湖水面。 從林辰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對方輕擱在臺面上的手以及英俊至極的側臉。 然后,對方轉頭向他看來,依舊是散漫的神態(tài)和寧靜深遠的目光。 大廳里輕柔的鋼琴音忽然流淌下來。 林辰緩緩走了過去:“你怎么來了?” 刑從連笑了笑:“你不是說,不想打電話嗎?” 林辰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在這時,一直在招呼其余同學的鄭冬冬先生不知為何走到他身邊,將手搭在他肩頭。林辰皺了皺眉,以為鄭冬冬又想說什么風涼話,然而鄭冬冬的一切言語卻在看到桌面時停止了。 林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咖啡桌上擺著一張黑色房卡,上面繪有 mayday標志性的金絲雀與薔薇圖樣。 刑從連的手指,輕輕點在那張卡片上,然后至桌邊。 林辰還在怔愣,耳邊卻響起對方一貫低沉悅耳的嗓音。 “這位先生,房卡請拿好。” 第42章 三墳 說來也是很巧。 刑從連遞出房卡時,鄭冬冬恰好走到林辰身邊,而他身邊,又好死不死地,還跟著幾個同學。 所以當林辰接過房卡時,他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看見,只好拍了下林辰肩頭,裝作很熟絡地問道:“林辰,這位是?” 可沒等林辰介紹,刑從連便放下文件,站起身來,向他自我介紹道:“刑從連,警察?!?/br>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有令人臣服的氣場,刑從連明明也沒說什么,可鄭冬冬卻不自覺就伸出手,語氣也變得得謙恭起來:“鄭冬冬,林辰的同學,也是這家酒店的經理?!?/br> 刑從連目光依舊安寧沉穩(wěn),在鄭冬冬說“這家酒店”四個字時,也沒有故作驚訝地環(huán)顧四周:“鄭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彼皇沁@樣說。 “也是替人打工而已。”鄭冬冬說著,不自覺地瞥了眼林辰,試探著問道:“您是林辰的上司?” “是?!?/br> “誒!”聽見這話,鄭冬冬又拍了記林辰的肩膀,抱怨道,“我說怎么沒房了,原來是刑警官提前訂走了?!?/br> 他半真半假地解釋一句,給自己搭了個臺階,因為他說得含糊,而大部分聽到這種話,也不會多說什么,那么訂房的事,便可以就此揭過。 可偏偏,刑從連是個很認真的人,而且他不僅認真,還非常細致。本來,他看見林辰這位同學,就覺得這人氣場好像有那么一點古怪,現在又聽對方說起訂房的事情,他知道這里面的問題,怕是沒有那么簡單,既然有問題,他就沒去看林辰,反而笑盈盈地,望著付教授。 付教授終于逮住這個機會,暗搓搓躲在人后,向刑從連使了個眼色。 哦,原來是用訂房的事情,欺負了林辰。 刑從連心下了然,于是他很客氣地對鄭冬冬說:“沒有啊,我剛在酒店前臺訂的,前臺小姐說,還剩下很多房間,可以隨便挑?!?/br> 鄭冬冬臉上瞬間交替閃過青紅兩色,現場很安靜。 你說沒有特價房,只有最貴的湖景行政套間,可前臺小姐說,還剩下很多間,這不是光明正大地為難老同學,又是什么?林辰說沒錢不住,倒也還好,要是打腫臉充胖子住了下來,那豈不是吃了大虧。 這已經不是私人恩怨,而是人品和道德問題。 現場氣氛異常尷尬,鄭冬冬只恨自己嘴賤,為什么要提起這茬事情。 見此情形,先前總是替鄭總捧場的那名同學趕忙開口,岔開話題:“刑隊長今晚還有公務嗎,要是沒事的話,不和我們一起去喝酒?” 這句我們,當然也包括林辰。 “你也去?”刑從連到沒有追打鄭冬冬臉的意思,反而看向林辰,有些意外地問。 “是。”林辰答。 林辰的回答,倒是讓刑從連很吃驚,他看了看在場諸人,一群久別重逢的老同學,一個有錢的經理,一個不合群的刺頭。這樣的組合配置,還真是很有趣,而且,林辰居然同意去喝酒?他頗有些興味盎然的點了點頭,說:“好啊?!?/br> 在場大部分人都已經喝了點酒,刑從連既然答應要去,少不得要繼續(xù)再當車夫。 鄭冬冬叫了司機去開車,又安排了幾名代駕,刑從連把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下,交到林辰手中,拿上車鑰匙,下停車場取車。 一行十幾人在酒店門口等候,四輛車先后開了上來,為首的,當然是鄭冬冬自己那輛銀灰色奔馳s400。 酒店服務生跑到車邊拉門,鄭冬冬卻故意退后兩步,讓同學先上,他向四輛車的最后看去,特意就要看看刑從連究竟開什么車。 可令他大跌眼鏡的是,刑從連開的居然是輛破吉普,車上灰蒙蒙的,車標也是他從未見過的。 鄭冬冬忽然就有種被裝逼犯擺了一道的感覺。 于是他上車時,臉又黑了幾度。 吉普車里,林辰坐在刑從連身邊的副駕駛位置,后座只有付郝一人。 車里煙味很濃。 從宏景到永川,三百余公里,開車要四個多小時,現在是晚上九點多,想來刑從連大概是一下班就趕過來,只能拼命抽煙提神。 念及此,林辰不由得微轉頭,望著刑從連專注開車的側臉。 遠處湖面漆黑靜謐,環(huán)湖公路兩側,縈繞著路燈昏黃的光暈,車里沒有放歌,氣氛卻溫暖而閑適。 大半日的舟車勞頓,同學會上的冷言冷語,好像都刑從連出現的那一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種感覺很奇怪,這個世界上,也并沒有魔法一類的神奇治愈術。 可在那一瞬間,林辰只覺得心臟像被人輕輕捏住,然后微微一顫。 “你不必特意過來?!绷殖秸f。 “也不是特地來的,其實是和楊典峰那樁案子有關,王朝捋完了系統(tǒng)后臺,發(fā)現有幾條線索要遞交給永川警方,我就順道過來一趟。” 刑從連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開車窗,湖風微微透了進來。 “老刑你真是太夠意思了,你是不知道啊,剛才那個姓鄭小人,說酒店沒有特價房了,非拿三千六的湖景行政套房擠兌我?guī)熜??!备逗录拥匕侵伪常氯碌?,“你說這么大的酒店,還能沒房了,這不是存心的還能是什么?” “是嘛?”刑從連聽到這話,淡淡地感嘆了一句。 林辰皺了皺眉,低聲問:“不會太破費嗎?” “我認識朋友在這里,能拿到很低的折扣。”刑從連寬慰道。 林辰只是低頭,卻沒有再問什么。 連酒店經理也只能拿六折,那么折扣再低,又能低到哪里去呢? ——— 作為永川地頭蛇。 鄭總經理請喝酒的地方,當然必須要好過自家酒店。 天人會所,就是這樣一處地方。 它坐落于君山腳下,被一片竹林包圍起來,一側靠山,另一側則是廣袤的高爾夫球場。 將近晚上十點,會所門前的停車場里,已幾乎看不到空位了。 鄭冬冬一行人從車上下來,懂行的同學掃了眼會所門口停著的車,就壓低聲音驚呼:“這里消費會不會太高啊?!?/br> 鄭總昂起頭,臉上又不能顯得太驕傲,所以他只能輕描淡寫地開口:“都已經訂好包間,也沒有多少錢,你們就放心喝酒”他邊說,還一邊注視著刑從連那輛破吉普。 只見那輛灰蒙蒙的吉普,剛剛在豪車叢中停穩(wěn),車身上還有干涸的泥土印和剮蹭痕跡,因此顯得更加寒酸,鄭冬冬于是笑得更開心了。 與尋常燈紅酒綠的豪華會所不同,天人會所很安靜,整間會所,由一幢幢黑白相間的小樓組成,小樓錯落有致點綴在廣袤的竹海之中。 或許也正是因為占地太廣,明明該是人聲鼎沸的夜場,卻沒有任何喧鬧聲音傳出,因此更令人覺之高貴雅致,比起晶壁輝煌的柯恩五月洲際酒店,這片會所,顯然又隱隱上了一個檔次。而大概是為了凸顯會所返璞歸真的意味,偌大一間會所,門口掛著的招牌,也不過是一塊小木板,木板上刻著簡單的“天人”二字,左下角,則是金絲雀與薔薇組成的logo。 鄭冬冬帶著身后浩浩蕩蕩一群同學,站在會所門口,他慢條斯理地從錢夾中掏出會員卡,遞給手持儀器的工作人員。 門口迎賓的工作人員,位很年輕的姑娘,她穿貼身的西裝制服,脖子上系了條鵝黃色絲巾,氣質溫婉可人,她接過卡片,在儀器上輕輕刷過。 只聽滴地一聲輕響,鄭冬冬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就要去推門。 “鄭先生,請稍等?!迸s叫住了他。 鄭冬冬收回手,有些不耐煩。 女孩見客人眉眼高傲,卻只是欠了欠身,然后按住耳麥,似乎在確認什么東西。 片刻后,她靜靜地開口:“很抱歉,鄭先生,今日包間預定已經全滿?!?/br> 聽見這話,鄭冬冬整張臉霎時就黑了。 雖然明知像天人這種級別的會所,高級會員擠掉低級會員的預定,本就是常有之事,換做平常時間,他大概也就抱怨一句,轉身就走??涩F在情況不同,他身后跟著的都是老同學,尤其是林辰付郝還在,他要真帶著人到了門口,卻又被趕出來,那絕對丟人丟大了,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去爭:“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提前一個禮拜就預定了!” 女孩想來也是見慣了這種鬧事的陣仗,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她說:“很抱歉先生,確實已經沒有空余包間了呢?!?/br> 這話說得委婉,其實就是告訴他,你的預定名額已被高級會員占用,可此時此刻,他只能裝作不知道:“你給我去查預定記錄,看看我究竟有沒有定!”他提高音量,沖女孩吼道。 女孩還是在笑:“這位先生,請您不要擋住后面的客人。”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認識你們經理!”鄭冬冬說著,就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女孩沒再說什么,左右看了看,守在門邊的魁梧保安,隨即包圍上來。 “現世報啊?!备逗卤е直?,站在林辰身邊,好整以暇地望著眼前這幕鬧劇。 “冬冬算了算了,我看你們酒店也有清吧,我們去那里喝點酒就得了?!币姞?,一旁的人趕忙將準備發(fā)飆的男人拉住,勸說道。 “是啊是啊,本來大家聚會,就是開開心心的事情,沒必生氣的?!绷钜蝗藨椭?。 身邊有人給臺階下,鄭總經理當然要順勢下來,他看了眼女孩胸前的工牌,趾高氣昂地說:“你給我記著,下次等我和你們經理吃飯的時候,會好好跟他提起你的?!?/br> “您請便。”女孩還是笑。 鄭冬冬冷哼一聲,轉頭要走。 恰逢此時,一輛黑色賓利,正好開到他身邊,蹭著他的衣角,穩(wěn)穩(wěn)停住。 他們現在,正站在天人會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