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靠靠，無線網(wǎng)覆蓋的太差了！”王朝報復(fù)性地狠狠拍了兩下電腦，然后開始迅速一路破開周圍的民用無線網(wǎng)絡(luò)設(shè)施。

    “有沒有可能連接江潮他們的通訊頻道？”刑從連突然問道。

    “你們是用數(shù)字ip互聯(lián)系統(tǒng)嗎？”

    王朝轉(zhuǎn)頭問馬漢，可馬漢小同志一臉那是什么的表情：“我……我再打個電話問問？”

    王朝瞪了他一眼，干脆自己動手：“老大，你把車在前面電子大學(xué)科技門口停一分鐘，你他媽開這么快我根本連不上無線網(wǎng)絡(luò)！”

    刑從連聞言，也沒管他話里爆的那個粗口，他迅速向右急轉(zhuǎn)，然后踩下剎車。

    吉普車在大學(xué)門口穩(wěn)穩(wěn)停住，屏幕上的數(shù)字流飛快滾動，王朝邊敲入指令，邊對馬漢說：“打電話，問你們局里的同事，聯(lián)系上你們老大了嗎？”

    馬漢聞言，趕忙按斷正在給江潮打去的電話，王朝正好看見他手機屏幕，氣急敗壞：“你們一群人不停給江副隊打電話不知道會通訊阻塞嗎？”

    馬漢被他訓(xùn)得狗血淋頭，雖然同樣是可愛的少年人，但王朝的經(jīng)歷注定讓他在遇事時，與常人完全不同。

    林辰按住王朝的腦袋，平靜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情并不會如你想的那么壞?！?/br>
    他說完，又看向馬漢，說：“聽他的，給你同事打電話?！?/br>
    馬漢那雙大眼睛此刻已經(jīng)變得通紅，但他還是再次電話給自己的同事們，果然，那頭的聲音更加焦急：“車載系統(tǒng)沒人應(yīng)答，江隊他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全進去了，也沒人接電話！”

    “都進去了?。∥抑浪麄兌歼M去了，他們正在被直播呢，得快讓他們出來啊，這要是出點什么事！”

    馬漢小同志說道這里，又要開始哽咽，林辰見他這樣，迅速接過他的手機，按下公放鍵。

    “江副隊他們用的通訊群組編號是什么？”

    王朝說話間，已經(jīng)打開了無線通訊中心調(diào)度頁面。

    顯然，那邊的警員也并不太清楚他們所使用的對講設(shè)備背后的運作原理，因此電話那頭只有長長的“額”聲，老實說，對于這些東西，林辰也完全不了解。

    但王朝明顯則是各種好手，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林辰幾乎要問刑從連，這個非洲孩子究竟是吃什么長大的。

    很快，話筒里傳來了奔跑聲，翻動紙質(zhì)文件聲，最后，接電話的人說：“我把具體信息拍照發(fā)您！”

    林辰點開照片，將手機舉在王朝面前，王朝看了一眼，從中心頁面調(diào)出一連串通訊設(shè)備，然后沖刑從連喊道：“老大，給你接入車載藍牙了?！?/br>
    片刻后，音響中傳出江潮布置任務(wù)的聲音：“a隊三層、b隊二層，你們都給我悠著點，都是證物??！”

    江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囂張不羈，那聲音從音響傳出時，車內(nèi)所有人都很明顯松一口氣。

    林辰并沒有掛掉電話，所以他舉著的手機話筒里，還傳出了二局警員們的歡呼聲音。

    “江潮江潮，聽得見我說話嗎？”刑從連說。

    通訊器那頭的江副隊嚇了一跳，嚷道：“我靠，老刑你怎么怎么切進來的，你別又給我玩這套?。　?/br>
    “你認真聽我說，你們出現(xiàn)在最新的直播上，現(xiàn)在、馬上通知你的手下撤離工廠?！?/br>
    “什么直播？”江潮還搞不清楚狀況。

    “暗黑網(wǎng)絡(luò)的直播，馬上給我出來！”

    “什么鬼！為什么我們會在直播上！”江潮扯著嗓子喊道，“我們這里狗屁沒有啊，你告訴我攝像頭在哪，我把攝像頭摘了不就行了！”

    江潮依舊大大咧咧，林辰猛然抬頭，反光鏡中刑從連臉色已如炭黑：“你他媽少廢話，給老子滾出來！”

    “老刑你是不是被嚇壞了，怕這里有炸彈？要炸早炸了，哪輪得到你和我聊這么久！”

    江潮依舊是囂張的、不屑的。

    直播畫面中，按住耳機的副隊長轉(zhuǎn)過身，然后他的整張面孔都出現(xiàn)在直播畫面里，他對刑從連說：“我知道你怕什么，老方就是這么死的，想看老子的臉就讓他們看，他們有膽就來殺了老子，老子等著！”

    第87章 后續(xù) 之三

    江潮的話音通過音響在車內(nèi)回蕩。

    他面容凝重而凜冽，林辰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他的憋屈他的一切不甘。

    然而無需語言交流的是，他抬頭看了眼反光鏡，刑從連也在看他。

    下一刻，刑從連切換了車載按鈕，并順手把藍牙耳機扔給他，在他身旁，王朝迅速會意，同時將江潮的通訊系統(tǒng)與他手下諸人的群組屏蔽。

    他開門下車前一刻，聽見刑從連正對著直播畫面，對廠房內(nèi)其余特警下令：“我是刑從連，此次行動現(xiàn)由我指揮，請迅速遮檔口鼻，有序撤離工廠。”

    他甩上車門，戴上耳機，江潮的無線通訊設(shè)備已經(jīng)被單獨隔離開，與他的耳機設(shè)備相連。

    耳機里傳出江潮憤怒的聲音：“他媽的，老刑你他媽又在干什么！”

    “江隊長，事出緊急，請您諒解。”林辰按住話筒說。

    “林顧問……你們這是什么意思……老刑人呢！”

    大概是聽見是他在說話，江潮聲音明顯軟了下來。

    林辰靠在車門邊，想起方才刑從連幽暗的目光，說：“他么，大概是怕浪費時間把您罵得狗血淋頭，所以直接把與您交流的任務(wù)交給了我?！?/br>
    “老刑是不是又把我的權(quán)限給掐了，然后讓你來勸我？”江潮在那頭喂了兩聲，見沒有反應(yīng)，然后自嘲道，“也真是難為他了，還要顧及我的感受?！?/br>
    林辰聞言，向車內(nèi)望去，只見刑從連目光飛快移動，他嘴唇開合，似乎正在指揮警員們有序避開攝像頭撤離。

    “不，不是勸您，只是請求您諒解?！?/br>
    林辰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望著灰暗的路面。

    他其實當(dāng)然有許多道理可以說，但什么留得青山在也好、不值得你這樣也罷，但這些話他卻很難對江潮說，因為他很清楚，江潮究竟為什么不走。

    耳機內(nèi)，傳出江潮壓抑的聲音：“林顧問，我想得很明白，首先，如果真有炸彈，我留在這兒，還能給他們爭取一段撤離時間；其次，現(xiàn)在暗黑網(wǎng)絡(luò)直播，全世界的那些骯臟的臭蟲都在看著我們，我們現(xiàn)在出去，那些臭蟲會怎么看我們永川警方？”

    江潮之所以不走，是因為覺得無法妥協(xié)。

    林辰感到了悲哀。

    一線警員承擔(dān)的壓力，不止來于上級、罪犯、還有那些社會壓力，無論在何時、何地、何處，他們都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向罪犯妥協(xié)的跡象。

    他們身前是那些犯罪分子，身后是無數(shù)普通民眾。

    不僅如此，一旦他們出現(xiàn)任何差錯，好比說今日之視頻被有心人編輯后再次上傳，變成警方被犯罪分子恐嚇后落荒而逃，他們身前之人會得意洋洋，而他們身后之人也無法諒解，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理解您的心情。”林辰抬起頭，望著被晚霞燒得通紅的天，“但我們這個行業(yè)中，勇氣所指的不僅是拋頭顱灑熱血，它同樣也指的是在面對犯罪分子的適時退走和保存實力。在我和在您所保護的大多數(shù)人看來，您的生命，比那些垃圾、臭蟲、社會渣滓的生命珍貴一萬倍，所以，請您珍惜?！?/br>
    江潮沒有說話。

    林辰想了想，又說：“我雖然無法解決那些矛盾的社會問題，但當(dāng)前的問題，我仍然可以盡力而為，所以我向您保證，今天直播的的視頻，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任意表層網(wǎng)絡(luò)上?！绷殖交剡^神，望著車內(nèi)面孔緊繃的少年人說，“因為王朝他，真的很能干?！?/br>
    江潮還是沉默，林辰覺得，在他的人生中，已經(jīng)很少遇到這樣固執(zhí)的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江潮才再次開口： “反正我的臉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是嗎，走不走都沒意義了吧，要炸還是會炸，你們還是需要留人拆除這些攝像頭，讓我來吧?！?/br>
    車窗降下。

    他聽刑從連探出頭來，問：“江潮為什么還不出來！”

    刑從連少見地對他提高了音量。

    而他的耳機里，又傳出了江潮的低語：“我這是任性吧。”

    江潮這樣問他。

    望著刑從連冷得能滴水的面容，林辰低下頭，對電波那端的人說：“不，您的選擇，終究是出于本心，而不是做給其他人看的，我選擇尊重?！?/br>
    ……

    如果說，這是一個悲情故事。

    那么在接下來的鏡頭中，他們會看到火光和濃煙，看到戰(zhàn)友最后的堅持和破碎的面容。

    但這個世界上，也不總是悲劇，偶爾會有些好運。

    總之，似乎并沒有炸彈，有的只是江潮伸出的黑色手套，和最后歸于黑暗的畫面。

    刑從連一言不發(fā)，猛踩油門。

    他臉色難看的時候，真的會讓在場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噤若寒蟬。

    車廂內(nèi)，王朝證小心翼翼地指揮江潮拆除攝像頭： “江隊，2號攝像頭，應(yīng)該在一個塔吊上，您抬頭就能看見，那個攝像頭拍不到您，您可以選擇從三樓上去，拆除它?！?/br>
    他邊說，邊探頭通過反光鏡觀察刑從連的表情，像是自己生怕說錯什么。而馬漢小同志呢，從吉普車再次發(fā)動后，他就再不敢說話了，甚至連抽噎都停住了。

    林辰當(dāng)然知道刑從連這么生氣，因為不贊成他最后對江潮的妥協(xié)，但又因為是他做的決定，而無法當(dāng)場反駁，總之，這肯定是刑先生非常給面子的舉動了。

    等到廢棄工廠前時，江潮正好推門出來。

    工廠外的警員面面相覷，誰都不知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刑從連猛地踩停剎車，他下車后，與江潮遙遙對望一眼，然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向廠房與廠房間的轉(zhuǎn)角走去。

    江潮咽了口口水，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林辰望著兩人消失的身影，聽到身旁的少年偷偷問他：“會出人命嗎？”

    他轉(zhuǎn)頭看了王朝一眼，心想，會不會出人命難道不是你更有判斷這種事情的經(jīng)驗嗎？

    “曾經(jīng)出過人命嗎？”他想了想，還是有些擔(dān)憂。

    “具體說吧，人命倒是沒出過，但斷手斷腳肯定是有的。”

    “這么暴力？”

    “也不能說暴力吧，有時候隊伍大了就難帶啊，一不小心給你出個幺蛾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什么事情都得控制好平衡好?！蓖醭涞剿磉?，一副你附耳過來我給你八卦一下的表情，林辰于是低下頭，聽他說：“我給你說，我們老大吧，他看上去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那其實都是裝逼，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他控制欲更強的男人?！鄙倌赀呎f，邊緩緩握起手掌，“太可怕了，你小心點。”

    少年說完，拍了拍他的肩，又趕緊跳開。

    林辰望向遠方轉(zhuǎn)角處，好像也沒有特別激烈的爭吵聲傳來，等他再轉(zhuǎn)頭，王朝已經(jīng)又變成“我什么都沒說過的”的樣子。

    先前刑從連在和他說王朝的身世，現(xiàn)在王朝又在說關(guān)于刑從連的故事。

    你們還真是約好了？

    林辰很無奈地想道。

    而控制欲？

    這件事他先前并沒有太在意，但現(xiàn)在看來，確實以往便有蛛絲馬跡，刑從連啊……

    林辰嘆了口氣，終于還是下車。

    順著刑從連和江潮消失的方向，他緩步走去，繞過轉(zhuǎn)角時，他發(fā)現(xiàn)刑從連正和江潮兩人正站在小巷盡頭，低聲說著什么。

    “我他媽覺得憋屈，你為什么不能讓我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