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甄玉瑾敏銳地直起耳朵,“怎么,你們已經(jīng)見過面了?” 甄玉環(huán)忙垂頭,“就是前兒偶然撞見過一次,也沒怎么著,胡亂打了個招呼而已。美人也莫取笑我了,莫說肅親王對我無意,即便是我自己,也不想這么早嫁人,只想陪在jiejie身邊,頂好一輩子不分開?!?/br> 她乖巧地依偎在甄玉瑾身側(cè),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看來她決意留在宮里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厲蘭妡也不好再往前施展,于是胡亂敘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告退。 出了墨陽宮,厲蘭妡方將一口氣長長呼出:“這個甄玉環(huán),虧我費(fèi)了半天口舌,她還是鐵了心要做妃子,這人吶!” 蘭嫵方才聽不大懂,這會子總算明白,她亦發(fā)愁起來,“那么咱們該怎么辦呢?”甄玉環(huán)生得這樣美貌,即便皇帝暫時抵御住她的誘惑,難保日后不會淪陷,到時蘭妡的處境就危險了。 厲蘭妡瞇起眼睛,堅(jiān)定地打量著前方,“這回可由不得她,既然她一定不肯轉(zhuǎn)變心意,我只有幫她一把了。” 她示意蘭嫵附耳過來,小聲道:“你悄悄兒地將消息散布給甄玉環(huán)身邊的宮人,就說陛下明日未時會去御湖邊散步?!?/br> 蘭嫵知道她要引誘甄玉環(huán)過去,卻疑惑道:“她會信么?如今秋深冬臨,御湖里光禿禿地盡是些荷葉茬子,有什么可看的?” 厲蘭妡微笑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陛下是風(fēng)雅之人,她會相信的。還有一樁事你得替我辦成——”她湊到蘭嫵耳畔,密密低語。 蘭嫵聽罷,唯唯點(diǎn)頭。 這消息當(dāng)晚果然經(jīng)由蓮兒傳到甄玉環(huán)耳里,她聽了雖然心動,卻仍有些猶豫:“你是從哪里聽來的?可靠么?” “還不是幽蘭館的宮人背地里嚼舌根!”蓮兒努了努嘴,“小姐你是知道的,厲美人一向得寵,她宮里的下人對于陛下的行蹤自然了若指掌,不然您想想,陛下為什么總?cè)ニ莾耗???/br> 甄玉環(huán)躊躇道:“但若厲美人也在那里,我恐怕還是沒機(jī)會?!?/br> 蓮兒忙道:“這個您只管放心,她們說了,厲美人近來忙于養(yǎng)胎,輕易不肯到外邊吹風(fēng),且陛下是清雅之人,說不定就想一個人走走呢!小姐您可得抓住機(jī)會。” “但——會不會是厲美人設(shè)下的陷阱?” 蓮兒見她這樣踟躕不前,哀嘆道:“我的二小姐,您真是夜路走多了總怕撞見鬼!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美人,您可是貴妃的親meimei,有什么可怕的?她再厲害,也不過說幾句狠話,扇幾個巴掌而已,您還指望她做出什么大事來?何況這話也是奴婢打墻根偶爾聽見的,并非存心說與我聽。厲美人再謹(jǐn)慎,也無法堵住滿宮人的口舌,縱有泄露也難免。小姐您可得想好,這樣好的良機(jī),錯過了就沒有了,您莫因小失大呀!” 但凡上頭作出錯誤的決策,底下人至少要占一半的功績。在蓮兒的一番口舌鼓動下,甄玉環(huán)身不由主地同意下來。 ☆、第23章 未時正是歇晌的時候,宮人們松懈不說,御湖邊也格外清凈。沿湖路的一排柳樹幾已落盡枯葉,只剩下一條條細(xì)長而柔韌的枝條在冷風(fēng)中婆娑舞動,像極了女子的滿頭青絲。 厲蘭妡同蕭池從興陶館一路來到這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閑話。厲蘭妡知道他對自己頗感興趣——這意思并非說他有意于她,而是出于一種冒險的*。她想不通世上為什么有這種人,然而就是有這種人。興許他的生活太安逸了,不得不尋求刺激。 蕭池假作正經(jīng)地道:“太皇太后的情況看來已好多了,想必不日就能痊愈?!?/br> 厲蘭妡點(diǎn)頭,“這樣最好,繡春館眼看就要修繕完畢,太皇太后很快就能搬進(jìn)去了?!?/br> 蕭池用眼睛斜斜瞟著她,“厲美人真講孝心,時時侍奉在太皇太后身側(cè),也不顧自己懷著身孕辛苦?!?/br> 厲蘭妡斂容道:“妾身腹中的孩子固然要緊,太皇太后的安康也馬虎不得。妾身作為陛下的枕邊人,不能為陛下分憂,唯有盡心竭力服侍太皇太后,以盡孝道?!?/br> “美人對皇兄真是用心?!笔挸赜行┎恍肌?/br> “陛下是個好人,對臣民好,對親眷亦好。”厲蘭妡不得不承認(rèn),哪怕她不怎么待見蕭越,蕭越大體上是不差的。他的確勤政,也的確孝順,即便是表面功夫,能做得這樣充足,已很讓人欣賞了。 “是啊,從小他就樣樣都好,誰比得過他呢!”他這句話頗有怨意,厲蘭妡著意望了他一眼。蕭池自悔失言,忙折了一段柳枝在手里擺弄著,隨意支吾過去。 厲蘭妡也沒深問,心中暗道:肅親王心中似乎有一股不平之氣,想來同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卻這樣天差地別,蕭越一看就是好孩子,蕭池恐怕叛逆得多,從小就被壓得死死的,不得喜愛,長大后想必更為乖張。 這可真有意思。 兩人已近湖岸,厲蘭妡忽然指著不遠(yuǎn)處咦道:“那不是甄家二小姐么?” 蕭池放眼一望,果然看到一個豐潤的身影在湖邊左顧右盼,徘徊莫定。厲蘭妡笑道:“王爺莫非與其相約在此處私會?” 蕭池連連擺手,“美人切莫取笑?!?/br> “說句頑話而已,王爺不必緊張。”厲蘭妡繼續(xù)留神細(xì)看,卻見甄玉環(huán)仿佛給什么叮了一下,身子晃了一晃,一時站不穩(wěn)便跌入湖中。 厲蘭妡與蕭池忙奔過去,只見甄玉環(huán)在水中奮力撲騰,濺起一大片水花,她努力想掙扎到岸邊,卻哪里能夠成功。 厲蘭妡焦急地推了蕭池一把,“王爺您還不快救人!” 眼看美人就要喪命,蕭池二話不說跳入水里,抱起甄玉環(huán),設(shè)法將其拖到岸上——這位姑娘稍稍豐滿,因此很費(fèi)了一番氣力。 甄玉環(huán)嗆了水,已昏迷過去,衣衫也盡皆濕透——她穿著一身鮮紅的衣裳,黏在身上,像濕噠噠的血,看著格外詭異。 似乎真的有血。 甄玉環(huán)裸露在外的白皙腳踝上有兩個小小的牙孔,里頭汩汩地往外滲著鮮血,厲蘭妡駭然指著那一處,“甄小姐被蛇咬傷了!” “蛇?”蕭池不禁皺眉。 厲蘭妡做出很內(nèi)行的模樣,仔細(xì)觀察了一圈后道:“看這樣子大概是毒蛇,得趕緊將毒血吸出來才好,不然甄小姐性命堪憂?!彼郾牨牭乜粗挸?,似乎要他來做這件事。 蕭池素有憐香惜玉之心,此時卻極為為難。他將甄玉環(huán)從水中撈起,雖為救人,已算是肢體接觸,勉強(qiáng)可說隔著一層衣裳。但要他吮吸毒血,那就成了實(shí)打?qū)嵉募∧w相親,豈不非要他負(fù)責(zé)不可?何況女子的玉足本就嬌貴自矜,倘若叫男子手觸唇碰,那更得賴上他不肯罷休。 厲蘭妡急道:“肅親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妾身是因?yàn)閼阎⒆樱坏貌活櫦案怪兄拥陌参?,您可不能無端葬送一條性命?!?/br> 蕭池有所動搖,卻仍站著不動,厲蘭妡知道他猶豫什么,放柔聲音道:“王爺不必?fù)?dān)心,此處地方偏僻,不會有人瞧見?!?/br> 蕭池人雖風(fēng)流,心倒不壞,只得應(yīng)承下來。厲蘭妡在一旁協(xié)助,她將甄玉環(huán)的裙擺稍稍往上摺起一段,露出光潔的小腿。蕭池俯伏在地上,小口小口替她將毒血啜凈——這毒血看著似乎很尋常,仍是鮮紅的色澤,并未發(fā)紫發(fā)黑。 身后忽然傳來甄玉瑾錯愕而尖銳的聲音:“你們在做什么?” 原來甄玉瑾強(qiáng)撐著病體,不知何時竟趕來了。厲蘭妡柔柔地迎上去,“二小姐不慎落水,又被蛇咬傷,肅親王正在為其救治?!?/br>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蕭池的嘴唇仍貼在甄玉環(huán)小腿上。 甄玉瑾的臉色越發(fā)難堪,“那也該立即請?zhí)t(yī),讓肅親王動手算什么意思?” “事出突然,還請貴妃娘娘見諒?!眳柼m妡恭敬地施了一禮。 看看差不多了,蕭池方將嘴挪開,甄玉瑾定一定神,“罷了,總歸是救人的事,厲美人,今兒的事你也不必往外說起,以免……” 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甄玉瑾下意識地抬起頭,她的后半截話咽回到肚里。 只見賈柔鸞就站在她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 厲蘭妡回到幽蘭館,蘭嫵已經(jīng)生好火盆,上前為她解下披風(fēng),“外面風(fēng)大,美人且暖暖身子。” 厲蘭妡愜意地在貴妃榻上坐下,將雙手攥著暖爐,“甄玉環(huán)這會已經(jīng)被送回墨陽宮了,太醫(yī)正在為其診治?!?/br> “嗆了一點(diǎn)水而已,她又沒真的中毒?!碧m嫵笑道。 “是啊,誰能想到那一點(diǎn)小小的傷口,不過來自幾條無毒的水蛇呢?”厲蘭妡轉(zhuǎn)頭道,“你得把善后工作做好,不該留的痕跡一點(diǎn)也不要留,以免被人察覺,還有那幾塊熱炭也趁早挖出來扔掉?!碧煲焕?,那些蛇就犯懶,厲蘭妡于是吩咐人在岸邊埋上幾塊暖烘烘的炭塊,好使蛇停駐在那里。 蘭嫵爽快地一一應(yīng)承下來,絲毫沒覺得什么不對,厲蘭妡不免多看了她一眼,隱隱覺得這個小姑娘有幾分天然黑的潛質(zhì)。 蘭嫵又道:“也多虧賈淑妃去得及時,有她做這個見證,貴妃娘娘才賴無可賴。” 厲蘭妡悠然道:“她和我想的一樣,都不希望甄玉環(huán)留在宮中,所以我一通知,她當(dāng)然立刻就來了?!边@回她和賈柔鸞算是達(dá)成了某種默契的共識,自然,在這宮里,因利而合,利盡而散,她們也無非互相利用罷了。 忽見荷惜匆匆闖入,哭喪著臉道:“求厲美人救命!我們二小姐想不開,鬧著要自盡呢!” 來到墨陽宮,甄玉瑾亦愁容滿面,她也不及多說,挽著厲蘭妡就往甄玉環(huán)住的偏殿去,一面道:“玉環(huán)性子執(zhí)拗,我實(shí)在說不得,meimei你的口齒最好,勞煩你好好勸一勸她。” 厲蘭妡一進(jìn)去,就見甄玉環(huán)正趴在桌上痛哭,旁邊擺著一條光澤的白綾,一看就是剛從房梁上解下來的。 厲蘭妡輕輕掩上門,走到她旁邊溫聲道:“二小姐為何事難過?” 甄玉環(huán)抬起頭,一看是她,重又趴下去。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厲蘭妡已經(jīng)瞧見她脖頸上一道淺淺的勒痕,看來她的戲做得倒真。 “敢是因?yàn)閭谕吹脜柡γ??”厲蘭妡關(guān)切地問,便欲彎下腰檢視傷處。 甄玉環(huán)憤怒地一擰身,“不用你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看來她還不知道厲蘭妡在這件事中發(fā)生的作用,不然更要生氣。 對方既然撕破臉皮,厲蘭妡也無需再客氣了,她冷冷地直起身:“二小姐若以為如此就能要挾貴妃娘娘,那你就大錯特錯了?!?/br> “什么?”甄玉環(huán)一愣。 “難道不是么?你現(xiàn)下又是哭,又是鬧,又是尋死,無非不想貴妃將你嫁給肅親王,然而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厲蘭妡逼視著她,“倘若這樁事沒人瞧見,貴妃娘娘或者可以私下善了,偏偏叫賈淑妃瞧在眼里,你是知道的,貴妃與淑妃一向面和心不合,哪怕為了堵她的口舌,貴妃也不得不硬起心腸?!?/br> 甄玉環(huán)啞口無言,“都怪肅親王!太醫(yī)也說了,我不過受了一點(diǎn)小傷,根本就沒中毒,他偏要自作聰明!” 她把一切都怪在蕭池和賈柔鸞頭上,厲蘭妡反而得以置身事外。她心底暗暗失笑,嘴里卻勸慰道:“是啊,但那有什么法子,事已至此,二小姐你不如好好為將來打算?!?/br> “我還能怎么打算?”甄玉環(huán)抹了一把眼下的淚痕,目光茫然地望著空氣。 厲蘭妡緩緩搭上她的手臂,試探著道:“我知道,二小姐的一番心意都在陛下身上……” 仿佛給毒蟲叮了一口,甄玉環(huán)倉皇甩開她,“你胡說什么!” ☆、第24章 厲蘭妡恍若未聞,仍繼續(xù)往下說:“可是二小姐你想想,陛下的后宮有多少人,即便順利入選,你也未必能脫穎而出,縱然有貴妃的支持——話說回來,貴妃娘娘果然對你一片真心么?倘若你果真得寵,難保不會成為貴妃的威脅,你覺得以她的性子,她真會顧及你們所謂的姊妹情誼?何況宮中的日子豈是好過的,多少紅顏枯骨淹沒在里頭,meimei你這般美貌才智,真的要在這深宮中消磨殆盡么?” 甄玉環(huán)仿佛有些心動了,一時默默無言。 厲蘭妡循循善誘:“二小姐,與其做你jiejie的棋子,做甄家的傀儡,還不如好好為自己打算一番。肅親王身世高貴,人物倜儻,多少女子想嫁他都嫁不著,可你呢,卻輕易得到這樣的機(jī)會,你說,這是不是你的福氣?” 甄玉環(huán)囁喏著:“可我只是庶出,未必做得肅親王的正妻……” 她果然開始認(rèn)真考慮。厲蘭妡笑道:“從前或許不行,可如今是肅親王逾禮在先,他總得負(fù)起責(zé)任。退一萬步講,即便meimei嫁過去只是側(cè)妃之位,憑你的美貌和手腕,還怕沒有成為正妃的那日么?” 甄玉環(huán)對這類奉承話沒有免疫力,不由顯出嘚瑟來,但顧及終身,總得多多考慮:“可我聽說肅親王十分風(fēng)流……” “外間的謠傳豈可當(dāng)真?即便是真的,二小姐你便怕了么?”厲蘭妡有意激一激她,“meimei你這樣的姿容才貌,也會害怕輸給別人?” 甄玉環(huán)覺得臉上增了光,不似之前那般頹唐,只見她昂首挺胸道:“我自然不怕,我就不相信,有了我,肅親王眼里還容得下旁人!” 魚兒已經(jīng)完全吞下釣餌。厲蘭妡站起身來笑道:“二小姐有這番志氣最好,我這就去向貴妃回稟,說你轉(zhuǎn)變心意了?!?/br> 甄玉環(huán)含羞帶怯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搖頭,紅著臉拉住厲蘭妡的裙角:“美人可得說得委婉點(diǎn)。” 厲蘭妡輕輕掰開她的手,“你放心,我理會得?!彼?dāng)然明白甄玉環(huán)的意思:不能直接說她自己愿意出嫁,而要表現(xiàn)得稍稍不情愿一些,好像迫不得已才勉強(qiáng)同意——出于女孩子的矜持,似乎如此就能抬高身價。 她如此這般向甄玉瑾回稟一番,甄玉瑾方舒了一口氣,“有勞meimei了?!?/br> 厲蘭妡恭謹(jǐn)垂首,“能為娘娘效勞,嬪妾榮幸之至?!?/br> 這個女人永遠(yuǎn)表現(xiàn)得如此謙卑得體,天知道她的心思有多深呢?甄玉瑾心中一動,下意識地道:“說來也多虧meimei在,也不知怎的這般巧,每次本宮有麻煩時,你仿佛總能在本宮身邊?!?/br> “這說明上天在庇佑娘娘,特意派嬪妾來襄助娘娘。娘娘若是轉(zhuǎn)世下凡的觀音,嬪妾就是為您持瓶的童子,無時無刻不陪伴在您身側(cè)?!眳柼m妡厚顏無恥地說。 這個笑話一點(diǎn)也不好笑,甄玉瑾悶悶地想。 甄玉環(huán)這邊的問題解決了,肅親王那頭卻起了風(fēng)波。蕭池堅(jiān)稱自己只為救人,根本對其無意,沒必要娶這個女人。 甄玉環(huán)聽了這番義正辭嚴(yán)的話,幾乎氣了個半死,險些又上一回吊。厲蘭妡好說歹說攔住了她,一面又去請蕭越說項(xiàng),從中斡旋;另一邊,丞相府也在施加壓力,最終蕭池迫于無奈,只好答應(yīng)下來。 經(jīng)過許多波折,甄玉環(huán)總算順利地嫁進(jìn)了肅王府,盡管只是個側(cè)妃。她倒是高高興興,半個甄府的人卻都耷拉著臉,甄夫人尤甚——這樁故事本就不怎么有臉,二則,她的計(jì)劃完全被打亂了。 至于甄玉瑾,她卻說不出自己是怎樣一種心情,她這個meimei不能再幫她的忙,她反而因此如釋重負(fù),真是罕事。 整個冬季,厲蘭妡都安安分分地蝸居在幽蘭館養(yǎng)胎——或者說養(yǎng)膘。春天到來的時候,她的臉比去歲圓潤了好些,奇怪的是反而變得動人了,大約她這種面相要多點(diǎn)rou才好看,從前原是太瘦;除此之外,她的肚子也足足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