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陸銘煜的視線從蘇然的倦容轉(zhuǎn)移到擱在地上的四個購物袋上,很冷血的說:“蘇秘書的辦事效率很低,以后不能再這樣了。” “我……” 蘇然只覺一股怒火從體內(nèi)瞬間飆升到頭頂,若不是顧及著女兒在身邊,真不知道會口不擇言的說些什么。她很想用平常的語氣和他理論,但一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梗在那里,等待火氣消除。 忽然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打破僵持的局面—— “叔叔,你不能這樣說mama,我和mama都沒有坐下來休息一下?!碧K郁郁仰著腦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毫不畏懼的盯著陸銘煜。 倆人的視線同時向下轉(zhuǎn)移,陸銘煜這才發(fā)現(xiàn)蘇然的身后還站著個孩子。 “你女兒?”陸銘煜幽深的黑眸凝睇著蘇郁郁,背對著光蘇然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緒,然后聽到他低沈的嗓音夾雜著一絲不悅。 “是。”蘇然莫名的緊張起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我去幼兒園……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里……所以……” 陸銘煜打斷她:“進來吧?!?/br> “不了,東西送到我們該回去了?!?/br> 在來時的路上,她想到了陸銘煜見到郁郁時的所有可能,卻唯獨沒料到陸銘煜會用嫌棄的眼神看郁郁。 人們不都說血緣會讓兩個陌生的人互相產(chǎn)生好感,怎么在陸銘煜身上就不行了呢? 她今天帶女兒來見陸銘煜的舉措著實魯莽,看來要讓郁郁和他相認還需要從長計議。 “這個時間在門口是打不到車的?!标戙戩蟽芍皇址謩e提起兩個袋子,轉(zhuǎn)身往里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見蘇然拉著女兒的小手仍站在原地,竟是耐下心來解釋道:“進來等我換好衣服開車送你們回去?!?/br> “……謝謝?!?/br> 蘇然拉著女兒的小手,躡手躡腳的跟在陸銘煜身后,他穿著一件雪白雪白的浴袍,趿著一雙咖啡色的軟皮拖鞋,整個人看上去極其慵懶,從他果露在外的胳膊可以看得出他的身材比五年前精壯了許多,身上也多了成功男人所具備的精銳內(nèi)斂和卓爾不凡的氣質(zhì)。 盯著他的背影入了迷,以至于陸銘煜停下來時,蘇然堪堪撞到了他精實的后背,臉頰到耳根瞬時發(fā)紅發(fā)燙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蘇然捂著疼痛的鼻子,羞窘的說。 陸銘煜冷睨了蘇然一眼,將購物袋放在地上,抬眸時,下意識的去看蘇郁郁那張萌萌噠的帶著點嬰兒肥小臉,不得不承認,她遺傳了蘇然所有的優(yōu)點,一雙無害且炯炯有神的烏黑大眼,粉白粉白的肌膚,圓潤而高挺的鼻子,泛著瑩潤光澤的櫻桃小嘴兒。 平心而論,這個小女孩無論到哪都是很討喜的那種,可誰讓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他已經(jīng)將她歸為討厭一方。 不知為何,心里竟是慶幸這孩子長得像蘇然,如果隨了她父親的話,以后嫁人都是個問題。 陸銘煜很自戀的想,如果是他和蘇然當年的那個孩子生出來的話,不管男孩還是女孩,根本不用擔心會長得像誰,將來都是眾星捧月的對象。 燈光下蘇郁郁鼻孔處泛著瑩瑩的水光,仔細一看是鼻涕,可能是凍的。這么晚了還讓孩子跟她一起在外奔波,她這個母親還真是稱職?。?/br> “冰箱里有吃的,需要自己去拿?!闭f出這句話,陸銘煜給自己的解釋是,如果是陌生人他也會這么說的。 “不用了?!碧K然有些受寵若驚。 陸銘煜的動作頓了一下,頭也不回的冷聲說道:“隨你便?!?/br> 一直到陸銘煜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彎處,蘇然方才悻悻然的收回視線,然后看到蘇郁郁鼻孔下方掛著一道鼻涕,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好不可憐。 蘇然給女兒擦完鼻涕,又摸摸額頭,不燙,心想可能是室內(nèi)暖氣太足的緣故,微笑著說:“是不是困了,一會兒我們就回家?!?/br> “mama……好餓哦……”蘇郁郁癟著嘴兒,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郁郁不說,她都要忘了從下班到現(xiàn)在她們都滴水未沾,她餓一會沒什么,可郁郁正是長身體的階段,每頓飯都要刻時刻點。 原來剛剛陸銘煜可能是看出了郁郁肚子餓了,方才提醒她冰箱里有吃的。 這說明了什么? 是不是說明陸銘煜其實是喜歡郁郁的,不然以他待人死板的性格怎么會說出關(guān)心的話? 這個認知,像是給她的心房塞滿了蜜糖,讓她高興的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揚,原本迷人的大眼此時瞇成了一條縫,抱起女兒朝著餐廳走去,將女兒安置在椅子上,親吻她的臉頰—— “自己玩,mama去給你弄吃的?!?/br> 陸銘煜換好衣服下來,看到蘇然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暗暗將她蔑視了好幾遍,不是說不用么?那現(xiàn)在在廚房做什么? 看來她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和五年前一樣滿嘴謊言。 蘇然端著碗從廚房出來,視線和陸銘煜相撞,后者眸光過于凌厲,讓她感覺極不自然,唇角漾出一抹淺笑遮掩尷尬,聲音也因此變得柔和了許多,甚至有些特意討好:“郁郁餓了,小孩子不能空腹喝牛奶,冰箱里又沒有其他吃的,所以煮了點面條,鍋里還有,要不你也吃點吧……” 溫暖舒適的房子,美麗賢惠的妻子,還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多么溫馨的畫面??! 陸銘煜到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他的理想和愿望不就如此么…… 他突然感到眼前的畫面極具刺眼,像一根尖利的刺堪堪插進他內(nèi)心的禁區(qū),激起了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五年之久的心魔,額頭上青筋暴起,黑眸迸射出嗜血的猩紅,全身的肌rou因為繃得太緊而突突直跳。 “滾——”終于壓制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陸銘煜暴跳如雷。 毫無征兆的吼聲,在偌大的房字回蕩,最終傳入蘇然,引起一陣強烈的耳鳴,手抖了一下,碗里的湯水溢出來,手背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感,讓她反射性的松手。地質(zhì)高檔的白瓷碗從手中滑落,‘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殘片和湯水四濺。 蘇然木然的盯著一地殘骸,耳邊是女兒受了驚嚇后嚎啕的哭聲,她覺得摔碎的不只是碗,還有一顆剛裹了蜜變得脆生生的心,鋒利的殘片在體內(nèi)翻攪著,攪得她五臟六腑血rou模糊,每呼吸一下都感到抽痛不已。 第214章 竟敢掛他的電話 飽含疑惑的淚眸朝著陸銘煜望去,美麗的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從頭頂漫灑下來,將他面部表情一覽無余的呈現(xiàn)在她視線里,這張熟悉到骨血的俊臉此刻變得陰戾危險,尤其是射在她身上的兩道視線,就好像淬了毒一般,恨不得馬上將她馬上凌遲處死。 為何短短十來分鐘的時間,他的態(tài)度竟能出現(xiàn)兩種極端? 是她做錯了什么,才讓他如此憤怒么? 還是說……上樓之前他故意說了那一句讓她暖心的話,就是為了最大程度的刺激她? 如果是后者……那么,恭喜他,他做到了?。?/br> 那種被捧上云端,又被無情的一腳踹下來的感覺太可怕,太痛苦了…… 抬手抹掉眼淚,抱起女兒,像只老鼠一般繞過他,朝門口跑去,如果再多呆一秒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患上失心瘋的。 深夜,寒風習習,來之前覺得清幽寂靜的道路,此時竟給人一種陰冷孤寂的感覺,蘇然不由得自嘲道:其實根本怨不得陸銘煜,是她自己來之前將一切想的過于美好,如果能認清事實,東西送到就趕緊的識趣離開,也不至于被他羞辱,狼狽而逃。 是她自取其辱,她活該被罵! 只是可憐了女兒,這么小就跟著她受這般委屈。 她緊緊的抱著女兒,耳邊是她無休止的嗚咽聲,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攥著,擾的她腳步越發(fā)凌亂,只想快速的走到盡頭。 …… 此時,陸銘煜終于從蘇然離開時那一聲震耳欲聾的摔門聲中驚醒過來,看著空蕩的房子,一地的殘骸,鼻端還彌漫著淡淡的食物芳香,是記憶深處的味道。 對于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他并沒有覺得不對,但也高興不起來,而是一種復雜的他自己都形容不清楚的感覺在體內(nèi)慢慢發(fā)酵膨脹,到最后,憋的他喘不過氣來。 仔仔細細的將地板清理干凈,洗手時,看到腕表上的指針已經(jīng)快到十一點方向。 腦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閃而過,也顧不得將手上的泡沫沖洗干凈,就拿了車鑰匙沖出家門…… 翌日,陸銘煜來到公司時,做保潔的大媽還沒有離去。 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此刻早已是疲累至極,閉眸靠在椅背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昨晚那個女人帶著孩子從他的住處離開后,沒有回家,手機又關(guān)機,他在她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來回搜尋了多少遍,甚至去了孩子父親那里,都沒找著,一大一小的倆人像是憑空消失了般,毫無蹤跡可尋。 眼看著天麻麻亮,他只好來到公司守株待兔,只為能第一時間看到她,好讓懸了一晚上的心安然落地。 八點半開始,公司員工陸陸續(xù)續(xù)的到來,陸銘煜的心可謂是五味陳雜,直到九點整有人敲門進來,心跳竟是控制不住的加快,佯裝鎮(zhèn)定的說了聲“進來”。 當站在門口的人不是期待已久的人時,陸銘煜的情緒不是‘暴怒’二字可以描述的。 文志笑呵呵的走進來:“boss,您今天來的真早!” “蘇秘書呢?”陸銘煜壓著嗓子問。 “嗯?”文志怔愣了一秒,而后朝里面獨立的茶水間望去,“她還沒來嗎?這都幾點了?!?/br> 看著自家boss的臉色堪比包公,文志一邊撥通蘇然的手機,一邊替她辯解:“我打個電話問一下,有可能堵在路上,這個時間點江城的交通最容易癱瘓了……” 陸銘煜心想,如果真是這樣當然最好不過了。 明知道文志這通電話是打不通的,他卻沒有制止,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文志的手機,期待著奇跡發(fā)生。 他甚至在想,昨晚他罵了那個女人,她一氣之下故意不接他電話也是有可能的。 記得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又一次約好去看電影,結(jié)果他忙于畢業(yè)設(shè)計,忘了看電影的事,放了她鴿子,就被她無情的拉入黑名單,幾天都找不到人,都不給他道歉的機會。 然而,話還沒說完,里面就傳來關(guān)機的提示語,文志看到陸銘煜的眉心皺的已經(jīng)能夾死一只蚊子,也不敢再替蘇然辯解什么—— “一會兒她來了我一定嚴厲批評她,扣除這個月的全勤和獎金,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再遲到……” 此時,文志再說什么,陸銘煜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了,昨晚被他否定的各種可能和猜想一股腦兒的涌入大腦,腦仁脹痛的難受,恐懼如潮水般漲滿了心房。 她……不會真出事了吧? 陸銘煜不敢往深了去想,他是恨她,恨入骨髓,可是卻從未想過要以這樣的結(jié)果報復她。 如果她,還有她女兒,真有什么三長兩短,他就成了罪魁禍首。 他還沒看到她為自己當年的選擇愧疚后悔呢,怎么能讓自己變成錯誤的一方?絕對不能! 陸銘煜雙手用力抓著辦公桌的邊緣,顫微微的支撐起沈重頹敗的軀體,薄唇微啟:“報警吧。” “不至于吧,說不定……”她一會就來了。文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本能的反駁道,然而說到最后,發(fā)現(xiàn)周遭的氣氛不對,又回想起昨天下班時boss安排給蘇然的艱巨任務(wù),看他這么緊張,可能蘇然真出了事了。 這個猜測讓他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話鋒一轉(zhuǎn):“我現(xiàn)在就打?!?/br> 掏出手機,快速的按下110,手指碰上撥通鍵的同時,手機震動有電話進來,是一組陌生的座機號碼。 文志一臉歉意的看著陸銘煜:“我先接個電話。” 昨晚回家的途中,蘇郁郁受了傷寒,感冒發(fā)燒。蘇然沒有回家,搭車直接去了兒童醫(yī)院。 氣候干燥,又是流感多發(fā)季,大半夜的醫(yī)院里還是人滿為患,好不容易掛號繳費醫(yī)生給開了處方,又等到輸液室有空下來的位置才給蘇郁郁掛上吊瓶,蘇然看輸液室墻上的鐘表,已經(jīng)凌晨三點多。 蘇郁郁一生病就黏人的厲害,蘇然從頭到尾抱著她,不敢松懈一秒。 打完點滴,護士給量了體溫,不但沒有退燒,體溫反而比之前還高了一度多。 看著女兒燒的迷迷糊糊,原本粉嫩的小臉此時竟和熟透的櫻桃,她的一顆心猶如凌遲一般難受的要死,恨不得替她受了這份罪。 醫(yī)院給蘇郁郁安排了床位,要她住院觀察。護士看她是一個人來的,主動替她照看孩子,讓她放心去交住院費。 一看住院單上的押金,蘇然傻眼了。怎么辦,錢不夠。 手機沒電關(guān)機,她去醫(yī)院外面的公用電話亭給程斌打去電話,要他送一趟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