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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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互通了姓名,便各自安置行李,雖都很疲憊,但因著還未晚飯,便也都只干坐著,并未上床歇息。四人默默坐著,不免顯得尷尬,到底都是頭一次見面,彼此并不熟悉。 沈盈袖多次想提起話題,緩和一下氣氛,到底也怕得罪人,只想了想,便道:“明兒就是過年了呢,若是往年,怕是家里都備好了年夜飯的材料。只是今兒我們背井離鄉(xiāng),倒是和幾位meimei有緣,以后一處住著,跟一家人似的,要相親相愛才好?!?/br> 周蟬兒因著沈盈袖讓了床鋪,承了她的情,倒是顯得和沈盈袖親密起來,忙對沈盈袖道:“jiejie說的是。” 菜花冷眼瞧去,這個沈盈袖是個滑的,做事說話找不出一定半點兒錯來,似乎處處照顧人的樣子。若是性子是個好的,倒也是好相處之人。周蟬兒一副羞澀的稚嫩樣子,說話嬌嬌柔軟,仿似也很隨和。 倒像沈盈袖說的,以后若無意外,定是很長一段時間要共處一室了。搞好室友的關(guān)系,日后生活中也少許多麻煩。若要有了不好的心思的,到底躲著些罷了,再說,自己一個二十幾歲的靈魂,還搞不定這個幾個幾歲的小丫頭不成? 菜花想到這里,不好讓話題冷了場,只柔柔的跟著答:“jiejie說的是,我們必要相親相愛的?!?/br> 孫水英雖是個傲的,到底小姑娘心眼不壞,只見得眾人都一起說話,倒顯得自己孤立了,便也開口:“我今年虛歲七歲了,倒不知沈jiejie多大年紀(jì),莫要亂了序齒才好?!?/br> 沈盈袖聽得孫水英口氣軟下來,偷偷吐了一口氣,原只心焦這小姑娘不好相處,倒也是白擔(dān)憂了。便上趕著走到孫水英面前,“是嗎?我也是虛歲七歲,我是三月間的,倒不是你是幾月的?” 孫水英便答:“這倒巧了,我也是三月間的,我是三月初三的,恰是上巳節(jié)這天。jiejie是幾日的?” 沈盈袖忙掩了小嘴笑道:“若你是正月二月便罷了,若你是三月間的,莫說初三了,初二我都還是jiejie,我是三月初一的,你這一聲jiejie我是當(dāng)?shù)昧说?,咱們生辰相隔這么近,如今又同住一個屋子,倒是真真有緣。” 一邊笑完了,一邊又問周蟬兒和菜花:“二位meimei又是個什么年紀(jì),這個倒是不必爭了的,眼瞧著都比我小得多的?!?/br> 周蟬兒對于沈盈袖的問答回復(fù)得總是積極的,“我今年虛歲六歲,二位jiejie好?!闭?jīng)經(jīng)的曲了腿見禮。 菜花驚訝于周蟬兒小小年紀(jì),行禮姿勢竟然如此標(biāo)準(zhǔn)優(yōu)美。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家出來的女孩兒,若說是富貴人家,又怎會賣兒賣女?若是是貧苦人家,又怎生學(xué)得這一身的禮儀風(fēng)范? 只一時來不及細(xì)想,眾人都道了年歲,自己倒呆呆的想起事來卻是不好,忙也回道:“我今年虛歲五歲半,各位都是jiejie,jiejie們好?!币蛑摎q都多說了一歲,菜花便也同報了虛歲。同時也曲腿行了一下禮,雖說沒有周蟬兒盈盈身姿,倒也有模有樣。 ☆、第33章 火坑 四人此番計較后,倒顯得親熱了些。畢竟都是幾歲的小孩兒,再沉穩(wěn)也都還有孩子心性,眼下到了新地界,不免對著房間擺設(shè),一路見聞嘰嘰喳喳的談?wù)撈饋怼?/br> 菜花看著三人嘰嘰喳喳的說話,心里不由得佩服這些個采買媳婦的眼光和能耐,竟個個都能拿得出手去,樣貌言行,竟沒有一個貧苦人家鄉(xiāng)野丫頭的粗俗。不過想想也是,若真是那粗俗不堪的,也不會買上來了。 幾人正說的熱烈,秦姑姑卻上了門,身后帶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丫頭,梳著雙螺髻,一身桃色紗衫,穿一件絳紫色緞面繡花比甲。中等姿色,并不出眾,四肢略顯健壯,但面容親和可愛,憨厚可親。 秦姑姑對菜花等人說:“這是燕翎,你們叫她燕jiejie便是,至今以后,你們四人歸她管束,日常安排,一切事宜,都?xì)w雁翎負(fù)責(zé),如有苛刻之類,你等也可告我?!?/br> 眾人便都行禮成諾。 秦姑姑又道:“雁翎就住你們隔壁廂房,待年后再教導(dǎo)你們禮儀,稍后雁翎會給你們帶晚膳,用了便安歇吧,一應(yīng)水盆水井之類,雁翎自會交代你們?!?/br> 秦姑姑交代完成后,留下雁翎便轉(zhuǎn)身出去了,屋外還等著幾個形容相等的丫頭,想必是繼續(xù)分發(fā)下去了。 菜花眼瞅這個樣子看著利落能干的丫頭,聽秦姑姑的意思,竟相當(dāng)于一個大丫頭的樣子,只是,眼下菜花們都是以丫頭名義采買上來的,卻并沒有按照丫頭的規(guī)制,竟還安排了大丫頭照應(yīng),究竟是個什么道理? 雁翎卻是個好相與的,只初略問了幾個姓名,便能統(tǒng)統(tǒng)記住,一應(yīng)臉盆用具都交代好了,便道去取晚膳,轉(zhuǎn)身出門了??跉鉁睾?,態(tài)度可親,眾人都很喜歡她。 幾人對于雁翎的到來倒是很歡迎,仿佛散沙找到了靠處。 待雁翎提得來食盒,幾人圍坐著用來晚膳,便各自洗漱安歇了,到底多天車馬。眾人較為疲憊,倒下便沉沉睡去。 再說綠玉劉蘭一等人將菜花一行交代給林嬤嬤后,一行人在二重門上抱廈里回復(fù)差事。之前菜花所見的司掌事端坐在西側(cè),東側(cè)坐著一個蓄著小山羊的胡須的中年男子,容色偏黃,一身綾羅,一張笑容可掬的小臉,兩只眼睛里閃著精明的光。 郭忠和周成分立隊首兩邊,一行人站成了兩一對,綠玉劉蘭等人赫然其中,還包括之前所見的跋扈嬌艷的少女如蕓,少女的發(fā)髻在一群媳婦子中頗為顯眼。 小山羊胡須的中年男子滿面笑容的對眾人說,各位辛苦了,稍后給大家論功行賞。 對眾人說完后,又扭頭對著司掌事道:“委屈司棋掌事竟陪著走了這一遭,一路行來辛苦了?!?/br> 這司掌事只回一句:“原是我有私事,并不礙的,郭總管不必客氣?!泵嫒莸?,話畢倒站起了身,“我有些乏了,余下事宜郭總管照應(yīng)吧?!币膊淮偣芑貞?yīng),自個兒逶迤的拖著長裙幅尾進(jìn)了三門。 郭總管對于司棋掌事的無禮無絲毫動容,只繼續(xù)與廳內(nèi)眾人交談起來,聽得郭忠與周成的匯報,只按著各采買數(shù)量,顏色優(yōu)劣分了等次,各自發(fā)放了賞銀。 劉蘭和綠玉二人采買數(shù)量雖少,但因顏色均為上等,得了頭等封,眾人不免有些嫉恨,連著兩年都是這二人得了頭封。劉蘭和綠玉并著郭忠卻暗自竊喜,這賞銀除開采買補貼些許后竟得了不小的數(shù)量賞銀,更別提得了上頭的肯定,這比賞銀要重要得多。 三人事下自是分了銀子不提。 只說司棋掌事進(jìn)了后院,剛進(jìn)得自己的房門,就聽得門口傳來叩門聲,司棋便懶懶的問:“甚么事?” “是我,司琴?!?/br> 司棋打開了房門,一個二十七八歲模樣的女人站在門口,見房門打開,也不等司棋邀請,自個兒便鉆了進(jìn)來。 司琴杏眼桃腮,小張菱形小嘴撅著,頭上梳了飛天髻,插著兩支羊脂色茉莉小簪,身藍(lán)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清清爽爽的俏麗人物。 司琴一邊自己找了繡凳子坐上,一邊撅著嘴,只斜乜著一雙杏眼看著司棋,無聲指責(zé)司棋。一對小腳只順著繡凳掃過去掃過來,粉色絲線繡桃花的綠綢鞋面繡線便跟個洋鐘擺一樣擺過去擺過來。 司棋嘆了一口,“成什么體統(tǒng),好好兒坐著!” 司琴一進(jìn)得門來,氣鼓鼓的,依戀的指責(zé),這會子聽的司棋說話,卻一下子眼圈子通紅,轉(zhuǎn)眼就抹起淚了:“jiejie還知道回來,只把我丟在這里,一個人孤零零的,你自去瀟灑,還回來作甚?” 司棋看著刷著賴的司琴,冷淡的臉上浮起一絲溫情,嘴角也噙了一絲笑?!拔?guī)讜r說了不回來了,走時不是給你帶了話,有急事出了門了么?” 司琴聽得司棋解釋,也不好意思繼續(xù)責(zé)怪,只抹了淚,抽噎著說:“這倒也罷了,若有下次我必是不依的。” 司棋只收了嘴角的笑,淡淡的說:“事情都了了,是再也沒有下次了的,放心吧,我們姐妹就在這火坑熬著罷?!?/br> 司琴接著說:“火坑也罷,水坑也罷,我定是和jiejie生在一處,死在一處的,jiejie休想拋下我?!?/br> 一番話畢,司琴這才漸漸止住,只一會兒,悲傷就被重聚的歡樂掩蓋了,方才漸漸問起司棋的事,“jiejie方才說是事已了了,可是交割清楚了,再不用折騰了吧?” 司棋道:“都交割清楚了?!?/br> 司琴聽完只長長嘆氣,見司棋情緒不好,故意轉(zhuǎn)移了話頭:“jiejie這次去可親自去選過丫頭們?可有好苗子?” 司棋輕輕搖了搖頭道:“什么好苗子歹苗子的,何苦拉著這些孩子入了這火坑,到底也是個見不得的去處?!?/br> 又見司琴一臉失落,想是覺得引得了司棋的不快,覺得過意不去的樣子。 司棋又道:“我一路并沒有注意的,小丫頭們并未和我接觸,便是有好的,也是沒有注意的,過些時日,如有好的,便都看得了?!?/br> 二人便坐著又說了會子體己話,司琴便吵著要和司棋一道睡,司棋卻道不慣一道,把司琴攆了回去,各自安歇了不提。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菜花等人在床上便聽得院外街上傳來的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待起得床來,雁翎已經(jīng)抬來了熱水桶,服侍這幾個小姑娘洗漱完畢,又去抬了早膳。 小小的放桌子上放了一罐白粥,一碟子四五個花卷,并著幾碟小咸菜,腌黃瓜,腌黃豆,涼拌豆皮,涼拌酸豇豆,兩小塊油釀腐乳,并著一碟香煎鯽魚,一大海碗的蒸雞蛋羹。林林總總擺了一張小桌。 小姑娘們圍坐一桌,菜花見雁翎并不上桌,便叫道:“燕jiejie怎地不吃?” 雁翎笑著答:“meimei們不必等我,我是已經(jīng)吃了的,今日大年,meimei們吃了早膳,可到院子里與其他姐妹們玩鬧,只是不出了院子,盡都可以的?!?/br> 幾人都是憋了一天了的,聽得雁翎交代,早已喜色上臉,紛紛坐下用飯。 ☆、第34章 用處 小丫頭們都是貧苦出生,雖說有些許稍好人家,頂多也是不愁吃喝,何曾大早上吃的早餐如此豐盛,不免都有些喜色,只是到底也都是有些教養(yǎng),舉手投足并未露出不雅。 菜花慢慢的喝著白粥,心里卻思忖,常言說沒吃過豬rou,還沒有見過豬跑?從未聽說過誰家買的小丫頭不是買來就當(dāng)牛馬使用的,就是那顏色好的,要做大丫頭,也不至于像這般當(dāng)小姐一般的養(yǎng)著。眼下這綾羅穿著,丫頭伺候著,生生讓人不安。 菜花喝著粥的手不由得動作慢了又慢,只怕這主家買的小姑娘并不是做丫頭的!心里一跳,手里的湯勺差點拿不穩(wěn)。若如不是,又是作何的? 只是眼瞅著這院子并不是勾欄之地,丫頭婆子也都正派自然,并無風(fēng)塵女子的風(fēng)情。如若不是勾欄,買的這不少漂亮丫頭,又是什么企圖?這個凌家,到底在圖謀什么,想從這群丫頭身上得到什么? 菜花想到這里,思路就進(jìn)入了死胡同。眼下是看不出來了,只能行一步看一步了。 菜花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心里過濾著絲絲縷縷的消息。不免動作就慢了下來,孫水英幾人用完了飯菜,只坐著等菜花一人,倒叫菜花不好意思再吃,已是半飽,便放下了筷子。 雁翎收拾碗盞下去后,四人各自收拾了一番,便打開了房門,出了廂房,來到了院子里。 院子比較大,這是二進(jìn)中的左邊院子,兩邊各四個廂房,并著一個主屋,主屋后面也連著幾件罩房。 院子大約有六七丈見方,院墻上爬滿了薔薇花枝葉,這時節(jié)并不是花時,只有些許葉子,稀稀朗朗的順著院墻種了一排,想必夏天定是姹紫嫣紅。 廂房門口種著一溜兒西府海棠,挨著院門口又種了兩株高約三丈的紫薇樹,樹梢翻過了院墻,拱形院門兩邊的院墻上有兩扇圓形鏤空窗。 典型的江南風(fēng)格設(shè)計的院子。而且也足夠大,只是這廂房里多住了新來的丫頭們,這主院主家并不住,倒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光景。 院子里的薔薇花墻根下,海棠樹下,都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小姑娘,有的蹲著看地上,似乎在看螞蟻,有得兩三個咬著耳朵,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悄悄話,有得圍著廂房門口的臺階坐了,曬著暖暖的冬陽,開心的翻著花繩 眾人見得菜花幾人出來,均側(cè)目,有的猶猶豫豫,不知是否要上來打招呼,有的看了一眼,又回頭自個兒聊天。 這時,周蘇蘇看見了菜花,迎了上來。 “meimei”周蘇蘇很熱情。 周蘇蘇拉著一個小姑娘,給菜花一行介紹起來:“這是田巧珍,比你大一些,最是好相處不過的。”又拉過菜花,對著巧珍說:“這是花meimei,與我一路來的,一路上反倒當(dāng)jiejie一般照顧我?!?/br> 菜花便叫:“巧珍jiejie”。 田巧珍靦腆的笑著回應(yīng):“花meimei”。 余下幾人又都互相通了姓名,便在海棠樹下曬著太陽,細(xì)聲的說著話。 冬日里暖暖的太陽,院子里一群活潑可愛的小丫頭,都穿著粉紅色的襦裙,滿院子瞧去,都是rou嘟嘟的嫩粉色,甚是好看。 菜花扶了扶臺階上的落葉,坐在臺階上,懶懶的聽著周蘇蘇幾人說話,聽得田巧珍提起司掌事,菜花突然立了耳朵。 原來,周蘇蘇一行人正說說到那日秦姑姑說起司書掌事要給各丫頭分配名字的事體。卻道這個司書掌事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俊男子。 周蘇蘇好奇的道:“竟是個男掌事么,我以為丫頭的掌事都是女的呢,只是這掌事都是管些什么呢?” 田巧珍道:“jiejie不知,這掌事并不是管事的,他們主要是教導(dǎo)丫頭的,算是老師的,以后姐妹們都要跟著掌事們學(xué)本事呢?” 沈盈袖奇道:“不是說買的丫頭么,怎的還能學(xué)本事?” 菜花心想,這沈盈袖倒也看出點什么來了,是個伶俐的,一邊也只側(cè)了耳朵繼續(xù)聽。 田巧珍一臉自得的說:“誰說我們是丫頭來著,以后是要當(dāng)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姑娘養(yǎng)的,我們以后是要學(xué)了本事,有大用處的?!?/br> 沈盈袖等人也都有些驚訝,都圍了上來,細(xì)細(xì)的問起田巧珍,田巧珍卻道:“我只知是來學(xué)了本事,日后有大用,以后會有好日子的?!?/br> ☆、第35章 串門 孫水英道:“meimei怎知的這些?我們竟都不知道,還當(dāng)著就是丫頭,有這等好事為什么之前綠玉jiejie她們未成提起?” 菜花心里暗暗點頭,這個孫水英,心思通透,倒是把她想問的話都問了出來。菜花自己并不做聲,只仍聽著。 田巧珍得意的道:“我是家生子呀,我家是凌家爐山下頭寧波莊子上的,今年的采選,因著我好看,才把我要了上來?!?/br> 孫水英幾人都有些傻眼。 田巧珍道又靦腆的笑道:“我們莊子上幾十個丫頭,就我被選了呢,我以為是個好的了,誰知道jiejiemeimei們竟長得這般好看?!?/br> 菜花聽得田巧珍說話真實嬌憨,倒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便接了口:“巧珍jiejie莫要這么說,你比我們懂得這么多,我們以后還都指著你提醒我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