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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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京向后退了幾步,珠明轉(zhuǎn)過身,小聲說道:“你快些離開,你在林子外肯定有認(rèn)識的外族人,不要回來了。現(xiàn)在,我要去告訴他們你逃走了,我會走慢一些,你離開吧,拾京?!?/br> “……謝謝。”拾京低聲道,“替我轉(zhuǎn)達(dá)對貝珠阿娘的祝福?!?/br> 拾京扶著樹,跌跌撞撞朝青云營方向跑,珠明與他背道而行,閉上眼睛,心中每數(shù)十下邁一步:“拾京……我欺騙了巫依,欺騙了溪水,我的罪比你更重?!?/br> “珠明,你在干什么?拾京呢?” 聽到溪砂的聲音,珠明一嚇,緊接著他松了口氣,他認(rèn)為他若講出實(shí)情溪砂應(yīng)該不會反對他的決定。 然而等他睜開眼,剛想對溪砂說明情況,卻看到了溪砂身后長長的隊(duì)伍。 火把的光蜿蜒到他目不能及的地方,巫依的臉一半在火光中,一半在陰影中。 珠明傻了。 溪砂手上捧著藥草,喃喃說道:“巫依婆婆來了,我就想追上你們,貝珠那里沒有藥草,還要走那么遠(yuǎn)……拾京呢?你……你把他放走了?你做什么??!” 珠明看了眼拾京離開的方向,隱約還能看到他的綠影。他登時(shí)急了,看向巫依,目露悲傷:“……巫依婆婆?!?/br> 巫依依然面無表情,臉上的褶皺連動都沒動一下,仿佛早就知道了會有今天。 她伸出手指了指林外,吩咐道:“把人帶回來,他若不回,就問他,還要不要他阿爸的尸骨?!?/br> 溪砂向東邊看了一眼,臉上寫滿了震驚:“珠明,你真把拾京放走了?你在想什么,他明天就能成為我們的族人了??!你……” 珠明很想告訴他,若是拾京留下,或許命就沒了,可他現(xiàn)在更怕的是巫依,他走過去,伏在巫依腳邊,額頭觸著泥土,卻無法開口說出:“請你寬恕我?!?/br> 巫依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說道:“魔鬼的化身會迷惑守壇人,心越虔誠就越容易被引誘,珠明,你起來吧。溪砂,你去把貝珠叫來?!?/br> 聽到赤珠營的示警聲后,青云營的將士們就結(jié)束了休假,匆匆返回營地待命。 宋瑜尋了一圈不見南柳,心中有些不快,對站在旁邊的姚檢說道:“姚賤人,是不是有才華的人都不按規(guī)矩來???明明我都收到結(jié)束休假的指示了,柳南柳也不歸隊(duì)?!?/br> 姚檢斜她一眼:“她歸不歸隊(duì),礙你什么事?” “不礙呀,我也就是說說罷了?!彼舞ねnD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小聲抱怨道,“但是我們都在這里待命,她卻跟蒼族的男人逛燈會……” 姚檢是嵐城本地人,聽到宋瑜說這話,更覺她腦子不太靈光:“蒼族?開什么玩笑,蒼族人誰敢跟外族人私會?被逮到可是要沉潭的?!?/br> “真的嗎?!”宋瑜嚇了一跳,咋舌,“哎,是男女都沉還是只沉一個(gè)?南柳這是冒著生命危險(xiǎn)在眉目傳情?。∽屑?xì)想想,人家這一輩子也是值,從不走尋常路。勾搭個(gè)男人都走危險(xiǎn)路線……” 姚檢不愿搭理她了,他怕再多說一會兒又要和宋瑜吵起來。 對面玉帶林中突然傳來sao動。 聽到響動,青云營的將士們拿起兵器,屏息盯著玉帶林。 火把的光在茂密的樹叢間閃爍。 姚檢說道:“大約二十人?!?/br> 宋瑜扛起火銃,準(zhǔn)星瞄準(zhǔn)玉帶林和青云營的邊界。 青云營的教場和玉帶林之間,扎著一排籬笆,半人多高。 宋瑜輕聲問姚檢:“是蒼族還是……別的人?” 姚檢道:“看情況。”說完,他見宋瑜一副急不可耐想試試火銃的樣子,他想囑咐宋瑜無命令不開槍,不過,宋瑜這人雖然大大咧咧,卻不是急躁冒失之人,姚檢思來想去,又怕他真囑咐了,宋瑜會和他頂嘴,因而,他沒多這一句嘴。 林邊窸窸窣窣,青云營的將士們神經(jīng)繃緊了,盯著眼前的玉帶林。不一會兒,見一個(gè)穿著綠春衫的人撥開草叢,搖搖晃晃跑了出來。 此時(shí)的拾京視線模糊,拼著最后一口力氣跑出玉帶林,可能隨時(shí)都會倒下。 他隱約看到前方一排灰藍(lán)色披甲士兵,知道是青云營的將士們,但卻沒尋見熟悉的身影。 身后的草叢再次撥開,火光近了。 拾京跑到籬笆旁,緊緊抓住教場的籬笆,沖著遠(yuǎn)處的那排青云營的將士們叫了一聲:“南柳!” 宋瑜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可思議地叫道:“唉喲我的爹咧!是南柳的那個(gè)那個(gè)?。 ?/br> 姚檢察覺不對。 追出來的蒼族人嘰里呱啦說了什么,那個(gè)綠衣人猶豫了一刻,立刻被拖拽著頭發(fā)把他拉回了林。 姚檢剛想請求將官下達(dá)任務(wù)指示,就聽宋瑜喊了一聲:“奶奶的!這是要沉潭!”她當(dāng)即拉下火繩,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槍聲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宋瑜打中了正拉扯拾京的蒼族人肩膀,對面的蒼族人瞬間暴怒。 幾個(gè)后排的蒼族人奔到籬笆旁,將手中的火把扔到了教場邊的指揮營。 營帳見火立刻燒了起來,濃煙滾滾。 營帳燒起來后,蒼族人駕著中槍的族人退回林中。 姚檢瘋了,用力推了宋瑜,罵道:“宋愚昧!你他娘的是要壞事嗎?!” 宋瑜踉蹌了一下,回罵道:“我去你爹的壞個(gè)屁鳥事!那個(gè)小哥我剛見過!就是和南柳私會的那個(gè),這絕對是被抓了!你他爺爺?shù)碾y道讓我看著他被人拉回去沉潭!” “滾你娘的!”姚檢火冒三丈,“事情沒清楚之前,你憑什么開槍!涼州那頭還打著仗呢!你給我講出個(gè)一二三來?!龐將軍三令五申不讓私自開槍,你是想顯擺你會火銃嗎?!” “姚賤人你是想干架嗎!” “我們就在蒼族旁邊!你開槍打中蒼族人,你是想和蒼族干架嗎?!” 旁邊一個(gè)年輕的小將士惱道:“都給我閉嘴!救火!” 青云營其他的將士們慌張?zhí)嵬皽缁?,姚檢背好火銃,氣沖沖刮了她一眼,跑去幫同伴拎水。 宋瑜狠狠抹了下鼻子,見蒼族人拽著拾京的長發(fā)回林,她惡狠狠道:“總有一天要干仗的!怕他個(gè)鳥!” 封明月和龐將軍前去接應(yīng)赤珠營,遠(yuǎn)遠(yuǎn)見青云營著火,封明月還以為出了什么變故,急忙快馬趕回,卻在聽了青云營小將描述前因后果后,罕見的生氣了。 龐將軍的胡子都要?dú)怙w了,大吼一聲:“宋瑜出列,給我過來!” 宋瑜小跑上前,臉上掛著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shù)暮狼?,也不慫了。 “宋瑜你說,什么情況?!” 宋瑜渾身散發(fā)著不被人理解的孤膽英雄氣概,悲情又豪邁道:“蒼族人越線抓人,在我們面前公然行不義之舉,我開槍警告,蒼族人不服,燒了咱的指揮帳!” 龐將軍怒罵:“放屁!你打中了蒼族人?” 宋瑜卻不怕,抬頭看著馬上的封明月,說道:“明月將軍,你還記得今天柳南柳身邊的那個(gè)男的嗎,他是蒼族人,被族人抓到他今晚跑出林私會南柳,那小哥跑出來求救,還叫了南柳的名字,你說這能放著不管?所以我開槍了?!?/br> 龐將軍見此事涉及南柳,不好再說。 封明月一怔,翻身下馬。 “他人呢?” “……被拖回去了?!?/br> 所以人沒救到,卻起了沖突,還開槍傷了蒼族人。 封明月氣笑了:“先一邊兒站著去,等會再來罰你?!?/br> 南柳回營時(shí),指揮營的火已被澆滅,只剩黑色框架,仿佛來點(diǎn)風(fēng)就能碎成灰。 總將營燈火通明,將士們都在門口站著,唯有宋瑜一個(gè)人杵在一旁,一眼就知她被罰站了。 南柳伏在馬背上,朝只剩框架的指揮營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笑問宋瑜:“你干的?” 宋瑜大叫:“你還笑!你男人被逮回去沉潭了!” 南柳愣了一愣,脫口問道:“我男人?拾京?” “讓你勾搭蒼族人!”宋瑜鄙夷道,“這下完蛋了,你男人跑出來和你私會被蒼族人抓到了,他跑到教場喊你的名字求救,被人拖了回去,所以我開槍了,可封將軍他們都罵我壞事!” 待南柳反應(yīng)過來,正要策馬疾奔,封明月喝止住了她:“南柳,你先過來,不要急?!?/br> 不急? 南柳快要急哭了,她回頭看到封明月,突然想流淚,有無助也有憤怒:“舅舅,那是拾京??!他身上還有傷……” “南柳聽話,你過來,事情總要先弄明白,不然你現(xiàn)在去哪兒找他?怎么找?” 南柳狠狠甩了下馬鞭,含淚喊道:“玄衣衛(wèi)何在!速去墨玉潭,只要見到人,立刻給我?guī)Щ貋?!?/br> 舅舅? 玄衣衛(wèi)? 宋瑜魂飛天外:“……什么?什么情況?” ☆、第17章 約定 將圓的月照著夜空,夜色深藍(lán)透紫,寥寥幾顆銀星稀稀疏疏垂在天邊。 月光灑在祭壇上, 拾京半昏迷著,珠明咬著手,不安地看著巫依。 巫依慢慢說道:“珠明,這是邪魔在做最后的掙扎?!?/br> 珠明:“婆婆……拾京受傷了?!?/br> 巫依沒有答話,她手中的藤木拐杖敲了敲祭壇,發(fā)出咚咚的響聲,回蕩在祭壇周圍。 她抬起頭,望著遠(yuǎn)空中的星,頭上銀制的貓頭鷹隨著她的動作,張開了嘴,鑲著紅瑪瑙的眼睛看向圓月。 巫依說:“還有一天,扶蒼星就要升空,愿溪水母神接受她女兒們的祝福,讓她得嘗所愿?!?/br> 長久不見拾京回來,貝珠忐忑不安。 聽到號角聲時(shí),貝珠焦急萬分,怕拾京跑到哈什山去。 溪砂找到她,告訴他珠明把拾京放跑時(shí),貝珠的心咯噔一聲,到底還是出事了。 拾京不僅去了哈什山支援族人,而且還受了傷。 更可怕的是,珠明也卷了進(jìn)來。 貝珠匆匆趕去祭壇。她知道,珠明不會突然放走拾京,他這么做,或許和祭典有關(guān)。 貝珠望著夜空,干凈澄澈的天空中,皓月撒在樹林中那近而清亮遠(yuǎn)而霧茫茫的銀輝。 “若真有神明,他們怕是早已對這片土地中的人失望透頂了吧?!?/br> 溪砂很是不解:“貝珠,你為什么會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