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夜色漸濃,一行人打破夜的寧靜,匆匆而來,在去往梅院和倚竹軒的岔路口停了停,往左邊一轉(zhuǎn),去了倚竹軒。 清淑早就等著,見李有得過來,她立即迎上前說:“公公,蔣姑娘最喜愛的簪子被人摔斷,今日太過傷心,方才已睡下了?!?/br> 李有得腳步一頓,并沒有強(qiáng)行進(jìn)入,沉著臉吩咐道:“好好照看蔣姑娘,多寬慰寬慰她。” “奴婢遵命。”清淑說著,面露為難,“只是,那簪子是蔣姑娘娘親的遺物,只怕一時半會兒蔣姑娘無法釋懷。” 轉(zhuǎn)身回了屋子向蔣碧涵稟告。 蔣碧涵并未躺在床上,她坐在圓桌旁,即便是坐著也能顯出她的身姿窈窕,若非她面上微蹙的眉峰,只怕沒人能看出她此刻心事重重。 她的擔(dān)憂恐懼,從未對任何一人說過,即便是跟她最親近的清淑,也無從得知她那永遠(yuǎn)焦慮的內(nèi)心。自從她爹出事在牢里被折磨死,她娘自盡相隨,而她被充入教坊司以來,這樣的焦慮恐懼從未有一日止歇。她是因罪而充為賤籍的,大梁有律不得贖身,因此即便是被李有得接入府中,也無名無分。更何況,李有得還是個無根之人,她連生下孩子為自己留下一個傍依都不成。這便意味著,她隨時都可能被李有得送回教坊司,人人都可輕侮。那時候她剛?cè)虢谭凰颈惚焕钣械媒恿顺鰜?,還未體會到被人侮辱的痛苦,如今養(yǎng)尊處優(yōu)了兩年,她絕無法忍受那些光想象便能讓她恐懼得渾身發(fā)抖的可怕遭遇。 她想起剛來李府之時,在并未得知他是個閹人之前,心里是有過旖旎的心思的,在教坊司嗟磨,不如當(dāng)人外室,至少不用受那些侮辱??衫钣械闷莻€閹人,還是她爹曾經(jīng)在家中時失言罵過的,她對此人的感激因此而蕩然無存——一個閹人,要什么女人,怕是把她帶回來好好折辱一番吧! 她起先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恐懼又憤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竟發(fā)覺李有得對她禮遇有加,她那顆提著的心便漸漸放了下去。他從未留宿過,也從未讓她去菊院伺候他,她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的態(tài)度無疑給了她鼓勵,讓她獲得了幾分安心,即便她始終看不起他的身份和他那諂媚的模樣。如此兩年來,她已經(jīng)抓到了那根平衡的線,在不激怒李有得的情況下保住自己的真性情。 直到陳慧娘被送來了梅院。她知道,她來的時候李有得在外開府時間不久,開府后也只接了她一個女人進(jìn)來,她不管他在外有沒有褻玩女子,她只要自己在這一方小天地里是安全的就行。然而陳慧娘的到來,似乎令哪些地方不一樣了,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恐懼。陳慧娘如今雖然也跟她一樣無名無分,但陳慧還是良籍,若離了李府還能歸家,不像她,一旦被趕出去便只能回到教坊司那個火坑去。 因此,她不得不小小地試探一番,看看李有得對陳慧娘究竟是何態(tài)度。 蔣碧涵雙手在身前交握,指甲幾乎陷入白嫩的rou里,她微微側(cè)頭看向一邊,仿佛能透過墻壁看到梅院的情形。 梅院。 陳慧聽到外頭好多人進(jìn)來的聲音,立即用力揉著自己的兩只眼睛,估摸著眼睛紅了,便在心里對自己說:你看你連口rou都沒得吃,可不可憐?飯都吃不飽,還要給人洗衣服,慘不慘?這么可憐這么慘,還不快點哭? 當(dāng)陳慧的眼眶里好不容易多了些淚意,她側(cè)頭看向外頭的方向,當(dāng)屋子門被人踹開時,她慌忙掀開被子,想要爬下床,卻像是腿腳不便似的,腳剛觸了地便猛地摔倒在地,一頭散落的青絲隨著她的動作往前一晃,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陳慧——”李有得那猶帶著怒火的聲音頓時卡了殼,猛地看向地上那纖弱得似乎隨時會昏倒的身影。 小笤身子一僵,好一會兒這才轉(zhuǎn)過腦袋小聲抽道:“姑娘,都、都是小笤不好,小笤沒用,要不是小笤,姑娘也不會被連累。” 陳慧忙用氣音道:“別怪自己,這恐怕是他們設(shè)計陷害你的,若不是你,也會是別人。這會兒就先舒舒服服地躺著,要是一會兒事情有變,你就盡量別說話,等問到你了,再照實說?!?/br> “陷害?”小笤瞪大眼,隨即又連連點頭,“奴婢、奴婢知道了,姑娘。奴婢……奴婢絕不會再連累你的?!?/br> 小笤早就被弄壞蔣姑娘最喜歡的簪子一事嚇得大腦一片空白,如同驚弓之鳥般再也經(jīng)不起一絲驚嚇,她還記得背后說蔣姑娘是非的人是被活活打死的,那她呢?因為這個恐怖的結(jié)果,她先前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陳姑娘到來,替她賠禮道歉,替她攬下一切罪責(zé)……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世上還有陳姑娘這樣好的主子,她怕連累她,又笨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么,就聽陳姑娘的吧,陳姑娘總是那么聰明,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主意,她只要聽話就好。萬一、萬一老爺真的很生氣怪罪下來,她希望老爺只罰她一個人,把她打死就好了,千萬不要怪陳姑娘。 ☆、第53章 什么東西 陳慧說這么多話, 顧天河早就認(rèn)出了她,一開始聽或許還有些困惑, 但不久之后就明白了她的意圖。說她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鬟, 這賊人或許還看輕了她, 能放過她自去逃命。 顧天河不是蠢人,想了想對那人道:“我奉勸你立即丟下匕首投降, 你綁了這丫鬟沒用,李公公的性子,我想你既然混進(jìn)來,總知道一二, 他斷不會為這個小丫鬟放你離開。你若自己投降,把是誰派你來的說清楚, 李公公或許會寬大處理。” 陳慧連忙說:“對啊對??!李公公可不會管我的死活,好漢你就放了我, 跟李公公坦白吧?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yán)?。∧憧?,若你放了我,跟李公公好好交代,我能活, 你也能活, 可若你不肯放, 我們都得死!今日他們肯定不會放你走的,你可要三思??!” 誰也不想死, 男人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猶豫。 顧天河身邊的一個戎裝男人道:“顧總旗,何必管這丫頭死活?這人也不知偷了李公公什么東西,只要能抓著他,李公公可不會怪我們殺他府里一兩個丫鬟!”陳慧大多數(shù)時間都被關(guān)在梅院里,此人自然沒見過她。 陳慧對那人怒目而視,什么丫鬟,懂不懂禮貌?前頭至少該加“美貌”二字吧! 顧天河低聲道:“李公公喜怒無常,若能兵不血刃,何必多生事端?!?/br> 那人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便對劫持陳慧的男人厲聲喝道:“你都聽到了吧?干凈給老子投降,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 劫持者又動搖了幾分,他混進(jìn)來不容易,好不容易偷溜進(jìn)書房,差一點便能找到要緊東西,誰知還是功虧一簣!他自然聽過李有得的兇名,他也不想死,可被抓住了之后,只怕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劫持者還在左右搖擺,陳慧繼續(xù)勸說:“好漢,我知道你也有家人,我也是?。∥医衲瓴攀?,都還沒有嫁人,我不想死……我的家人若知道我死了,必定要難過死了,我想你的家人若知道你出事了,也會悲痛欲絕的!你看顧總旗也說了,只要你肯束手就擒并說出幕后主使,李公公定會放你一馬的,說不定還會將你收為己用,今后的好日子都過不完!不信的話,我跟你說一個小故事你就知道了。就在兩個月前,也有個像你一樣不知死……我是說像你一樣的好漢,來府里也不知干什么,也是被當(dāng)場逮住了,因他主動說出了幕后主使,李公公讓他將功補(bǔ)過,收為自己人了。他如今的名字叫叛叛,你說不定一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劫持者吃驚道:“真有此事?” “當(dāng)然,我的小命都在你手里呢,我可不敢騙你!”陳慧用自己這輩子最誠懇的神情昧著良心說,“好漢,你快些做決定吧,不然等晚了李公公沒耐心了,咱們都得玩完!唉,好漢我看你模樣俊俏,又膽識過人,可不能就折在這樣的事上,你說對不對?” 在陳慧努力勸說劫持者投降的時候,顧天河身邊的男人小聲問他:“顧總旗,這丫頭你認(rèn)識???哎喲喂,這張嘴利索的嘞!啥時候李公公府里還有這等能人了?有她在,咱們都不用費(fèi)力氣了,勸降一事都交給她得了!誒,那什么叛叛,顧總旗你聽說過沒有?李公公真這么寬宏大量?” 顧天河沒有搭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他怎么知道哪來的什么叛叛?八成是這位陳姑娘瞎編的,他第一回見她時,不就被她騙過了?那之后他還幾次隱約聽聞過這位姑娘的“壯舉”,但既然知道她是誰了,他自然不會再沾染一絲關(guān)系。 就在劫持者心一橫準(zhǔn)備張口的剎那,不放心因此匆匆趕來的李有得看到陳慧竟被人挾持著,不禁怒喝一聲:“陳慧娘,你怎么在這兒?!” 真是氣死他了,怎么什么破事都有她?她就那么愛找死不成?他寬宏大量不跟她計較,她倒好,自己跑別人刀口下! 李有得這一聲怒喝嚇著了那挾持者,他那原本已經(jīng)稍稍松開的匕首又緊了緊,有些驚恐地看著剛剛趕來面上滿是怒火的李有得。 陳慧原本都察覺到喉嚨邊的冰冷已經(jīng)稍稍退開了些,知道自己馬上就能得救了,誰知這死太監(jiān)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種時候出來? 她很怕自己的謊言會被那死太監(jiān)無意間拆穿,又怕自己就算給他什么暗示他也不樂意配合自己,可這種時候,她別無選擇。 “公公!是我不好,我不該給您老人家添麻煩……求求您看在我替您洗了那么久衣裳的份上,饒我一命吧!這位好漢他也正打算棄暗投明,只要您答應(yīng)他不追究,他立即棄械投降!” 李有得皺了皺眉,剛來的他并不明白陳慧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掃了眼挾持者的匕首,那閃著寒光的刀鋒正架在她那細(xì)膩的脖子上,輕輕用力便會讓她血流一地。這樣的想象讓他有些不適,若是以往,有人拿個隨便什么丫鬟威脅他,他理也不會理,但…… 他呵呵笑了一聲,眼睛瞇成一道細(xì)縫,諷笑道:“投降?那便把匕首丟了,還等我請你不成?” 挾持者遲疑不決,李有得的態(tài)度讓他很沒有安全感,只怕他一把人放了,便會被抓住后拷問吧?甚至,即便他不放人,對方也會真如被他抓著的這丫鬟所說,把他和她一起給殺了。 他的身子微微抖了起來,今天他混進(jìn)來時本打算先摸清楚地形再行動的,誰知差點被人認(rèn)出來了,他只得立即動手,摸進(jìn)了書房,想找一些至關(guān)重要的信函之類的東西,可還沒等他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便被人發(fā)現(xiàn),他只得奪路而逃,也不知自己逃往何方。隨手抓的人質(zhì)果然沒什么用,看來他今天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這時候,他終于想起了關(guān)于這位李公公的一系列傳言,想起了自己還在主子手里握著的兄長……雖說他跟兄長關(guān)系并不親密,但至少是同胞兄弟,剛才他竟然差點就動搖置自己兄弟于死地…… 劫持者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他突然高聲喊道:“李有得你這jian人,遲早要被凌遲!” 他說著揚(yáng)起手中的匕首,驀地往自己身前的陳慧身上刺去。 驚呼聲四起,顧天河立即丟出自己早備好卻始終沒機(jī)會出手的匕首,刀鋒擦過陳慧的面頰射入劫持者的脖子。兩聲噗嗤入rou的聲音相繼響起,陳慧胸口插著匕首向前軟倒,而那劫持者則被顧天河丟出匕首的力道帶得向后傾倒。 陳慧直勾勾地看著李有得,瞪了會兒眼眶便泛了紅,哽咽道:“公公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誰看到是慧娘干的嗎?沒人看到吧?什么壞事都安到慧娘身上,慧娘不服!” “不服?”李有得哼了一聲。 “不是慧娘干的,慧娘不認(rèn)!”陳慧義正辭嚴(yán)道。 李有得譏諷道:“非要證據(jù)丟你面前你才認(rèn)?” “當(dāng)然!”陳慧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但公公您是不可能找到證據(jù)的,畢竟慧娘是無辜的,慧娘什么都沒做?!?/br> 陳慧堅信李有得不會有證據(jù),她扮鬼嚇人用的是自己的聲音,扮鬼影的中衣又是她自己的衣裳,哪里能看出是用來扮鬼的東西?至于唯一的人證小笤…… 李有得忽然眼睛一掃小笤,楞是沒想起這小丫頭的名字,好在他身邊的小六機(jī)靈,立即說:“公公,她是伺候陳姑娘的小笤?!?/br> 李有得冷冷地問小笤:“小笤是吧?把你前兩夜聽到看到的東西都說出來!若有半句假話,棍杖伺候!” 小笤原本就嚇得全身抖動,被李有得這么一呵斥,沒撐住撲通一聲跪下,慌忙道:“奴、奴婢什么……什么都沒聽到!” “小笤!你知道上一個對我說謊的下人怎樣了嗎?”李有得陰陰地笑。 小笤嚇得一哆嗦,卻見陳慧好奇地說:“怎樣了?” 李有得惡狠狠地瞪了陳慧一眼:“你閉嘴!” 小笤詫異地看了陳慧一眼,陳慧那充滿了求知欲的提問將她從恐懼的深淵拉扯出來,她的心跳雖仍然很快,卻比之前慢了些,聽李有得又問了一遍,她忙道:“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晚上睡得熟,什么都沒聽到!奴婢不敢說謊!” 陳慧心里得意,她知道小笤膽小,因此這件事就沒有讓她參與,這幾天她發(fā)現(xiàn)小笤睡眠比較深,睡熟了之后就算有人搬東西也吵不醒她,因此才會如此大膽。 跟她住一個院子的小笤當(dāng)不了目擊證人,她扮鬼時又變換了嗓音,誰就能確信是她?沒有證據(jù)沒有證人,這死太監(jiān)好意思“污蔑”她? 陳慧想了想忙補(bǔ)充道:“公公,您該不會想屈打成招吧?那您干脆也不要問了,就算是慧娘做的好了,慧娘愿意背這個黑鍋?!痹捠侨绱耍Z氣卻委屈極了。 見陳慧那一臉?biāo)坪醮蛩阌⒂戮土x的神情,李有得氣得冒煙。他當(dāng)然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罰她,過去李府里誰惹得他不高興了,他隨意懲罰的比比皆是。但今日,他還真就跟陳慧娘杠上了,他就不信了,這是他的地盤,他還抓不住她搗亂的證據(jù)? “好,好,好!”李有得連說了幾個好字,面色鐵青,也不知是在笑還是怒,“陳慧娘,你等著!走!” 等李有得氣哼哼地帶人走了,徐婆子也收拾了東西離開,回過神來的小笤猶豫地問道:“陳姑娘,前兩夜……” 陳慧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老爺為何總懷疑我,我明明安分守己,也沒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憑什么總冤枉我呢?這么看不上我,干脆把我趕回家好了?!?/br> 她可不打算讓小笤得知她干的事,小笤實在是守不住秘密,而要讓一個秘密永遠(yuǎn)是個秘密,唯一的辦法就是別告訴別人。 “姑娘……”小笤也不知是不是從陳慧的語氣里聽出點什么哀怨之類的情緒,神情瞬間黯然下來。 陳慧正想安慰安慰她,忽聽得外頭有聲音,便及時住了嘴,悄悄摸到門邊向外看,剛巧看到一個小廝匆匆離去的背影。 好個死太監(jiān),居然這么jian詐,特意留個人來偷聽她和小笤的對話!還好她聰明,不然這會兒就露餡了! 與此同時,陳慧也做出了決定,今晚上就歇一晚,雖然在李有得來過之后“女鬼”立即就安分了也十分可疑,但總比被逮個現(xiàn)行的好。 被李有得留下偷聽的是腦子最靈活的小六,他匆匆回到菊院,他主子正等著他。 “怎樣?”李有得一見他回來便催問道。 小六搖頭:“聽陳姑娘跟小笤說話的意思,她是真不知情?!?/br> “不可能,這事兒肯定就是她做的!”李有得冷哼,“她怎么跟小笤說的,你仔細(xì)點兒說?!?/br> 聽到最后的“趕回家”幾字,李有得眉頭一挑,了然道:“她還是指望著回家去哪,真是想得美!” 小六和一旁站著的阿大都沒有吭聲。他們是看不懂那位陳姑娘想做什么,但他們更看不懂公公的態(tài)度。若說對陳姑娘好吧,偏偏打壓陳家,先前答應(yīng)好的事也變了卦,可若說厭煩陳姑娘吧,陳姑娘如此鬧騰,公公偏還忍了,竟仿佛興致勃勃要跟她斗法似的。當(dāng)然,這種困惑,他們只會埋在心底,誰也不敢提出來找死啊。 李有得當(dāng)晚果真派了兩個小廝潛伏在梅院附近,偷偷觀察那邊的動靜。但偏偏陳慧早就睡大覺去了,因此一直到天亮,二人才打著呵欠無功而返。 李有得早上去宮里前聽了小廝的稟告,冷笑連連:“這是明知我要派人盯著,故意歇了啊。這陳慧娘,果真滑頭得很,陳平志這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才教得出這種狡詐的女兒!” 但這分狡猾,無疑激起了李有得的斗志,他就不信,他還弄不過一個商戶之女了。吩咐小六繼續(xù)盯著梅院后,他便匆匆離去。 陳慧白日里總是無所事事,被李有得明確警告過之后,她又不好再去sao擾那位蔣姑娘,只得發(fā)呆。 ☆、第54章 下臺階 陳慧此刻湊近了李有得, 神情中有著怕被人發(fā)現(xiàn)的緊張, 以及希望李有得能把她當(dāng)自己人不要?dú)⑺郎缈诘幕炭趾推诖?/br> 她繼續(xù)說:“公公,先前看您這么緊張要找它,慧娘便知道它很要緊……可是又不敢直接交出來?;勰镌缑靼字赖拿孛茉蕉啾阍绞俏kU的道理, 便想著丟到倚竹軒去, 當(dāng)是那只貓兒叼回來丟到那兒去的……沒想到慧娘即便想得再縝密,也躲不過公公的火眼金睛, 明察秋毫?。 ?/br> 她把自己做的事解釋了一通, 順便又把李有得夸了一遍。不是她好心不把紫玉抖出來,實在是因為既然她說的是巫蠱之物,便不能讓紫玉插進(jìn)來壞事了。她敢保證紫玉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萬一紫玉被李有得抓了,她肯定會亂說一氣的。來日方長, 她總有其他辦法報復(fù)紫玉, 不用急在一時。 李有得盯著陳慧看了許久,她的神情無懈可擊,想來她確實是這么想的, 而這種說法也并無可疑之處。 可是他這會兒卻并不開心。 或者說, 在想到她可能已經(jīng)知道這是什么之前,他是惶惑、羞恥、惱怒的,然而在得知她雖然看了, 卻誤以為那是別的什么東西之后, 他卻又不高興了。 如果, 她知道這是什么呢?她又會如何表現(xiàn)? 李有得知道自己該任由她誤會, 讓這件事便這么結(jié)束。然而事實上,他卻抬手抓住了陳慧的肩膀,輕輕往下一按,讓她看著那盒子里的錦袋,直接響起在她耳邊的聲音如同摻了寒風(fēng)似的陰冷透骨:“慧娘,你猜錯了……你想知道這里頭究竟是什么東西么?” 陳慧呆愣中一個激靈。 天啊!這人在干什么!她都給出這么一個有誠意的故事讓他有個臺階下了,他為什么不下!他究竟想干什么?。∷⒉幌胫馈〔粚?,她并不想讓他知道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東西??! 陳慧連忙搖頭:“慧娘不想知道!慧娘覺得,還是知道得少一點好!” 李有得冷笑一聲,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那是我進(jìn)宮前凈身割下的東西……慧娘你,摸過了吧?” 陳慧瞪大眼睛看李有得,那震驚的模樣看在李有得的眼里竟讓他有種隱秘的快感,以及一絲絲覺察不到的悲哀。 然而陳慧此刻震驚的卻是,他居然真說出來了?!她還以為前一句話他就是故意刺激刺激她的,嚇嚇?biāo)簿退懔?,她沒想到他真說出來了啊!他想干什么?因為知道她摸過了所以很生氣就準(zhǔn)備把她干掉了嗎?就像每個反派一樣,在敵人臨死前總要讓他們死個明白? “……公公,慧娘有個遺愿?!标惢垡荒槺瘔训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