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被舌尖反復(fù)眷顧的耳廓幾乎要整個燒起來,小孩緊緊貼著他,一聲接著一聲喘息,又死死地壓著他的手不允許他逃離。黑暗仿佛被賦予了其它不同的色彩,大塊大塊斑斕的色塊混著酒香猛地發(fā)酵開來,撞擊的他頭腦都猛地亂成了尋不到規(guī)律的絢爛顏色。 好容易平息下來后,小孩卻又咬著他的耳朵,含糊不清的呢喃:“我也幫幫哥,好不好?” 聲音里像是呼啦啦插了無數(shù)的小鉤子,尾音微微上揚(yáng),迫不及待引人上鉤。 楚辭渾身都禁不住一顫栗:...... 這種時候,他!能不能!不叫哥!??! 漩渦來的猝不及防,如同做過山車般猛地躥至高峰又跌落下來。迷蒙之中,他隱約聽到身旁的人輕笑了聲,隨即于他耳邊舔了舔,緩緩道:“哥,謝謝招待?!?/br> 第二天早上,楚辭是第一個醒來的。 他先被自己的拖鞋絆了一跤,隨即坐在衛(wèi)生間的馬桶蓋子上冷靜了半日,努力試圖說服自己,互幫互助什么的在兄弟之間都應(yīng)該是平常事—— 可是這tm根本就不是什么平常事! 楚辭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在二十三年以來的第一次爆了粗口。 秦陸喝醉了,可是他并沒有。更何況他才是做哥哥的那個,當(dāng)時竟然不受控制地配合了醉的一塌糊涂的小孩......這怎么看,也完全是他的過錯。 楚辭在頭上使勁兒敲了敲,隨即看了眼鏡子中眼角潮紅一片的自己,難得地起了些認(rèn)慫的心思。 ......要不,逃吧? 留在這里,也不知該怎么面對等會兒醒過來的秦陸,該拿什么話解釋自己昨晚的情難自禁? 嗯,果然還是逃吧。 但盡管是要逃,身為哥哥的本能仍然在發(fā)揮作用。楚辭先悄悄地?fù)Q掉了被秦陸抱著的臟掉的被褥,隨即與他蓋了個新的,這才悄無聲息地?fù)Q了個衣服下樓。及至到了樓下,想了想,到底是又掉頭上去了。 他又回來做了頓飯。 宿醉的第二天早上往往都會很不舒服,楚辭一面對著百度查該做些什么來緩解頭痛癥狀,一面心驚膽戰(zhàn)往臥室里看,生怕小孩突然間便醒來了。等到他將早飯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上桌,秦陸仍然睡得極沉,楚辭這才松了口氣,忙腳不沾地地溜了,迅速下樓離開這個地方。 等他再度關(guān)上大門之后,被褥中熟睡的人動了動,終于控制不住地捂著腦袋噗嗤笑了起來。 ......這哥。 真是傻了。 這樣兵荒馬亂的動靜,是真的當(dāng)他睡到聽不見么? 在片場看到楚辭的唐元整個人都是懵的:“小辭怎么來這么早?不是說我去接你么?” 楚辭微微仰著脖子,讓公司里的發(fā)型師與自己打理頭發(fā)。他聽見這個問題就控制不住地一陣心虛,輕咳一聲,將目光移開了:“我......早上醒的有些早?!?/br> 唐元也沒在意,嗯了一聲,忽然探過頭來看了楚辭白生生的脖頸一眼,詫異道:“你脖子上是什么?” 整理發(fā)型的小姑娘也通紅著臉細(xì)聲細(xì)氣道:“楚哥,剛才就想和你說了。你這......要不要用點(diǎn)粉底什么的遮蓋一下?” 楚辭下意識伸手捂住他們看的那個地方,猛地升騰起了些許不好的預(yù)感。 他對著鏡子照了照,登時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我天。 楚辭的皮膚本就白,是那種瑩潤的白。在這樣的底色上,耳根處的那個暗紅的印子便顯得愈發(fā)明顯,明晃晃地印在上頭。偏偏位置又隱蔽,他今早照鏡子時,竟絲毫也沒有察覺。 居然就這樣頂著走了一路! 楚辭突然有點(diǎn)明白,今早那個出租車司機(jī)看著自己的怪異眼神究竟是因為什么了。 “這樣早晚,可有蚊子了?”唐元絲毫也沒有向其它方面想,隨口說了句,又囑咐助理去拿些消毒的藥膏來,“小心是被什么蟲子咬的,萬一引起過敏就不好了?!?/br> 楚辭悶不做聲坐在原地,任由他們一層層向上蓋遮瑕將印子藏住,心里愈發(fā)亂的一塌糊涂。誰料等到薛芷蘅穿著小裙子裊裊婷婷走了進(jìn)來,第一句話竟然也是夸贊他:“小辭今天臉色挺好,有點(diǎn)白里透紅,不,春光滿面的味道,哈哈?!?/br> 楚辭:...... 春、光、滿、面。 這四個字真是字字扎心啊。 內(nèi)維斯的拍攝風(fēng)格與卞明全然不同,他并不喜歡按照著劇本與演員講戲,反而更偏愛只建設(shè)一個相關(guān)的情境,令演員在這種情境之中自由地發(fā)揮,甚至有時說錯了詞也并無太大關(guān)系。 只是這一次的拍攝,對于他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畢竟,這是一個現(xiàn)實(shí)題材的作品,而不是他平日最擅長的魔幻題材。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風(fēng)起時》的故事,開始于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簡靜。 于劇本中,簡靜是個單薄又文靜的女孩,在因為某些原因而被迫轉(zhuǎn)學(xué)的路上,她始終靜悄悄趴在車窗上看外面一掠而過的樹影,一聲也不吭。 扮演她母親的演員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啰嗦著:“mama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地方,清凈,人也少。一個小鎮(zhèn),誰也不會認(rèn)識你,你就安安心心在這兒上學(xué),???咱們家,真的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br> 簡靜側(cè)著臉看過去,她的母親生出了深深的法令紋,像是蒼老了很多歲。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隨即低低道:“好?!?/br> 小鎮(zhèn)在山旁,除了鎮(zhèn)內(nèi)的居民外,幾乎是人跡罕至。這里的人們都相互熟識,從小時一直看到大,只看背影便可以喊出其他所有人的名字。 轉(zhuǎn)學(xué)的簡靜在這些人中,近乎格格不入。她穿著時尚潮流的衣服,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身上總有著來自大城市的從容。她有各式各樣新奇的首飾衣裳,有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柜子的書,有厚厚的、寫了幾年的日記本,這些都是鎮(zhèn)中的孩子們從來沒有的。 在放學(xué)之后,班中的女生總喜歡三五成群到她家中去玩,翻她所帶來的那些大城市的東西。她們的眼睛看來看去,最終往往都會從她那里要走一些小的發(fā)卡之類的玩意兒。 這些東西,簡靜往往都會想也不想地送給她們。她零花錢多,出手也大方,班里女孩子新奇的小東西,基本都是來自她手中。今天一個漂亮的頭花,第二天一個精巧的音樂盒......基本上每一個,都會引來人們的一致關(guān)注。 可直到有一個女孩子張口要了那個精美的日記本,她突然間繃直了脊背,做出了防御性的姿態(tài),厲聲道:“不行!” 幾個女孩訕訕地收回了手,你看我我看你,最終短發(fā)女生沖著她翻了個白眼,道:“不行就不行唄......沒意思?!?/br> 她們互相拉著走了,簡靜卻猛地松了一口氣,她看了眼大開的抽屜,突然間一個踉蹌,猛地跌坐在了凳子上。 孩子的排外心理往往要更強(qiáng),何況是一個各方面都勝過他們的外人。班上漸漸有同學(xué)說她瞧不起人,慢慢也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在課間活動時,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她像是和這個小鎮(zhèn)格格不入,她是這里唯一的另類。 被她拒絕的短發(fā)女生自覺丟了面子,自此悄悄地記下了仇恨。等到一天趁著她不注意時,偷偷向椅子上灑上了一灘紅色的墨水,墨水一縷縷滲透進(jìn)了棕色的木頭里,很難再分辨出來。等到簡靜毫無所覺地坐下時,再站起來,所有人便開始有意識地起哄。 “哦哦哦~” 在這樣的起哄聲中,她尷尬又羞恥地通紅著臉,咬著嘴唇幾乎要哭出聲來。那天下午,她再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過。 等到放學(xué)時,大部分同學(xué)都已經(jīng)走了,可仍有幾個男生站在門口,嘻嘻哈哈地等著看她笑話。天暗沉沉黑了下來,她朝著外面看了看,終于咬了下嘴唇,騰地站起身。 “讓一下,我要出去?!?/br> 男生們偏偏堵著門,笑著嘲弄她,懷著惡意問:“喂,你衣服上怎么回事???” “是被誰弄的?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啊。” “不是有人說,有了血之后就不算是處了嗎?對吧對吧?” 簡靜的臉猛地一下子蒼白起來,一瞬間再也沒有一點(diǎn)血色。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楚辭所飾演的男主便是在這個時候登場的。 “你們在干嘛?” 這一句男聲傳出來時,所有的人都扭頭去看他。他穿著簡簡單單的白t恤牛仔褲,耳朵上還插著耳機(jī),詫異地望著門口的人,“你們總不會在欺負(fù)女生吧?我要告訴老師的?!?/br> 他的眼里仿佛噙著光,亮的令人心驚。 “我擦,宋聲?!睅讉€男生立刻啐了一口,卻也知道他是老師都偏愛的那種好學(xué)生,誰也不敢和他硬懟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扭頭走人了。 宋聲一直看著他們走下樓梯,這才笑著將門拉開了點(diǎn):“出來吧?!?/br> 簡靜低著頭,慢慢地走了出來。她眼里都含了淚,卻拼命抑制著不讓它們落下來,語氣輕松地道:“謝謝了。” “等等,”宋聲卻突然喊住了她,隨即伸手撓了撓頭發(fā),有一些臉紅,“你......夜里天氣涼,還是加件衣服吧?!?/br> 他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了一件藍(lán)色的外套。 這件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外套最終被簡靜系到了腰間,遮擋住了那片令人難堪的印跡。她因此得以昂首闊步地走回家,隨即在家中第一次鼓足勇氣提出了她的請求。 她不想要再在這里留下去。 “為什么?”母親聽到她這話,顯然怔了怔,放下了筷子,眉頭蹙起來,“你知道m(xù)ama找這樣一個地方,找的有多么艱難嗎?在這樣的地方,誰也不會知道別的事,你也能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怎么能因為一點(diǎn)小挫折,你就想要走?” 簡靜看著她額頭上又悄無聲息多了幾條的皺紋,終于還是按捺下了嘴邊的話,低頭默不作聲拿筷子攪了攪碗中的飯。 那一晚,她悄悄地洗衣服洗到了半夜。 她借著還衣服的契機(jī)與宋聲慢慢熟悉起來,宋聲是標(biāo)準(zhǔn)的好學(xué)生,長的也清秀干凈,是所有老師的心頭寶。有了他的保護(hù),簡靜得以從那些惡作劇中逃脫,兩人常常在cao場的單杠上坐著分享同一副耳機(jī),往往一坐便是幾個小時。他們天南海北無所不聊,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偷偷交換了彼此的心事。 “我知道了他一個秘密,他也知道了我一個秘密。這很公平?!?/br> 那一天,簡靜在日記本中如是寫到。 班上漸漸有了兩人在一起的傳聞,年少的歡喜或是嫉妒,往往都是藏也藏不住的,何況當(dāng)事人又是宋聲那種好看而令人心動的男生。奇奇怪怪的話越傳越廣,連在她家隔壁住著的老大爺也笑著問他們是不是處對象了,被簡靜連連否認(rèn)掉。 放學(xué)時,她能看到那個少年坐在單杠上晃悠著雙腿等她,她便三兩下收拾了書包,連蹦帶跳地向著那個地方跑去——月亮,他,空蕩蕩的cao場,這幾乎成為了她心底唯一的棲息之地。在這片領(lǐng)地里,沒有人在乎她是否和別人不同,也沒有人傳那些所謂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她感覺到拂過的微風(fēng),看到身旁微微笑著的人。耳中是淙淙流動的音樂,她闔著眼,心靜的起不了一絲波瀾。 在這一天,她對mama說:“我覺得這也是個很好的地方?!?/br> “是嗎?”母親回答道,露出了些欣慰的笑意,“平時倒還好哦,只是今天好像進(jìn)了賊,我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房間的門是開著的——” 那一瞬間,簡靜的心突然間提到了喉嚨處。她扔下碗筷,不顧母親詫異的呼喚一頭扎進(jìn)房間里,瘋狂地尋找起來??墒撬跐M地狼藉中把所有的東西都翻遍了,最終還是不曾找到。 那本日記,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她上鎖的抽屜里。 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她裝在書包中的鑰匙。 然后在第二天,那日記本中的三頁寫滿字跡的紙,明晃晃地貼在了學(xué)校的公告欄中。 她站在學(xué)校的門口,看著那些猛地向她掃視過來的目光,瞧著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竊竊私語,忽然有些莫名的想笑。就在這時,宋聲突然間大踏步走上前,嘩啦一聲撕下了那些紙。 “是,”他將紙團(tuán)扔在地上,擲地有聲地問,“所以,那又怎么樣?” ——那又怎么樣? 那時候我們年輕氣盛,都以為奇跡會出現(xiàn)在它原本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 可是直到之后才知道,有些印記,是從那一瞬間起就深深刻進(jìn)骨血里的,是一輩子也逃不掉的。 你聽到了嗎?風(fēng)已經(jīng)刮起來了。 第51章 好白菜 《風(fēng)起時》的拍攝進(jìn)程一直十分順暢, 男女主演是已經(jīng)合作過一部電視劇的,對彼此的默契了解也遠(yuǎn)非不熟悉的陌生人可比。由于人物角色設(shè)定,楚辭每天頂著清爽的栗色碎發(fā),穿著白襯衫運(yùn)動褲, 一眼看去整個人清新而干凈, 倒真的有些像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 又被內(nèi)維斯追著夸了好幾句“beautiful”。 校園場景的拍攝地點(diǎn)設(shè)在一所大學(xué)內(nèi),盡管清了場,也偶爾會有幾個學(xué)生偷偷避開保安跑來這邊圍觀。劇組中的人都知道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叮囑他們不能泄露任何照片或是信息出去, 之后也就勉強(qiá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