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是哪方面照顧呢?” 嗯?“訓練的時候啊、在食堂啊,有時候我去晚了教練和隊友會幫我跟食堂的大姐說幫我留飯這樣?!?/br> “那就是生活中各方面都對你很照顧,一定感覺很親切吧,畢竟自己這么小孤身一人來到北京?!?/br> “對,很親切。” “那你明年就滿18歲了,有沒有想過以后找什么樣的男朋友呢?畢竟你在田徑隊接觸到很多隊友,我們知道田徑隊有很多帥哥的,有沒有想過以他們?yōu)闃藴???/br> 嗯嗯?“沒有啊,我還小呢,感覺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樣的?!?/br> “那長這么大一定有人追過你吧?畢竟長這么漂亮?!?/br> 嗯嗯嗯?越問越不像話了嘿。陳煥之的視線越過崔記者,她身后的小謝記者背著雙肩大背包,手里拿著紙筆瘋狂速記,面無表情一點也不覺得這問題有什么不對的樣子。 陳煥之收回視線,“崔姐,我好冷,先去穿衣服哈,下次再告訴你吧?!?/br>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應,立刻跑去備戰(zhàn)區(qū)找自己被志愿者收起的衣服了。穿上長褲外套,她在理療室里找到了其他人,蘇方方坐在理療床上,徐指導、劉大夫都彎腰捏著她的腳踝到小腿部位,一個比一個表情嚴肅,蘇圓圓眼圈紅紅的,蘇方方側頭小聲安慰她,表情倒是很平靜,不太像為自己擔心的樣子。 “方方姐怎么樣?” 蘇方方對她笑了下,“沒事,剛剛謝謝你。” 徐指導沒理她,扭頭對陳煥之說,“小陳,這兩天你和圓圓她們練習一下,接力你上?!?/br> 陳煥之楞了一下,再一想蘇方方剛才都差點站不住,好像也只能她上了。亞運會允許接力比賽上替補隊員,但是替補隊員必須是申報了的參加亞運會其他項目的運動員,也就是說哪怕她現(xiàn)在交接棒技術再爛,也只能靠她了。 但是她那個技術,按照劉鑫源的評價,絕對是拖后腿的存在啊。 “我?那我跑第幾棒啊,我彎道速度損失很大的……” “第一棒彎道稍微少點,”徐指導嘆了口氣,“你起跑不錯,跑第一棒吧,圓圓,你去給韓英小元打電話,到旁邊訓練場集合,12號接力,還有三天,練成什么樣算什么樣吧?!?/br> 蘇圓圓趕緊跑出去打電話,劉大夫抬起頭來,“初步檢查還行,沒有想象中嚴重,當然,接力絕對不能跑了,她要是后邊都不比賽,我建議現(xiàn)在就讓她回北京開始治療。” 蘇方方忽然抬頭,鄭重地說,“徐指,對不起,我太任性了?!?/br> 徐指導一瞬間看起來是要爆發(fā)了,但他最后只是恨恨地說了一句“去給韓英她們說!”就甩手就走了。蘇方方又對陳煥之說,“謝謝你,煥煥,幸虧有你在。” 陳煥之搖頭,“接力我實在是差得遠,恐怕這塊金牌飛了?!?/br> 蘇方方“唔”了一聲,摸著自己的小腿又低下了頭,可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后悔的樣子。 當晚七點半,陳煥之和蘇方方一起領了獎牌后,蘇方方回了亞運村,而陳煥之被徐指導帶到了訓練場,她必須爭分奪秒地和另外三人練習配合交棒。 蘇方方本來因為彎道技術過硬跑的是彎度最大、距離最長的第三棒,而蘇圓圓是原來的第一棒。現(xiàn)在陳煥之要加入就必須調整順序了。 一三棒都有彎道,二四才是直道,但第二棒需要交棒也需要接棒,對陳煥之來說出錯概率太大了,第四棒只需要接棒,本來是最合適的,但原本的第四棒韓英她的彎道技術也不好,元繪云各方面都還行,各方面都不太突出。 徐指導站在場邊看著陳煥之一次次犯錯,一會兒因為沖勁過猛跑得比起跑的接棒人員快、一會兒是接棒的時候啟動過早后面追出了交接區(qū),跑彎道的時候速度下降就算了,偶爾還踩線,愁得他頭發(fā)都快抓掉了。 一直練到九點半,徐指導才大手一揮,“走吧,回亞運村,今天隊里開個會。” 回程大巴上陳煥之突然想起來,問旁邊蘇圓圓,“對了,今天有出什么事兒嗎?” 蘇圓圓立刻說,“有啊?!?/br> 今天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個是女子800米銀牌的獲得者,印度選手卡琳娜被宣布因為性別測試不過關,獎牌將被收回。 這個消息太勁爆,陳煥之都忘了問第二個消息了,“性別測試什么鬼?她男扮女裝嗎?不可能吧。” 蘇圓圓也不大了解,“聽說有人舉報,覺得她像男人,然后亞組委抽血測了她染色體,說是含有y染色體,睪酮素也高于正常值什么的。” “還有舉報這種的?亞組委居然也真測?!?/br> 陳煥之覺得挺玄幻,不過如果沒有做過變性手術的話,這分明就是天生的間性者吧。 在多年后,政治正確的大潮下,這種間性者將會擁有自由選擇自己性別、并不受到他人異樣目光的權力,她們當然也能以自己選擇的性別參加比賽,但是關于這一項政策爭議也一直都存在:睪酮素對運動表現(xiàn)有明顯提升,因此一方面爭議她們參賽對其他女選手是否公平,但另一方面如果她們選擇做女性卻不能以女性身份參加比賽,這對她們又是否公平呢?是否符合奧林匹克精神呢? 另外還有一種觀點,一個人的身體狀況本來應該是她的絕對隱私,比賽組織方是否有權利強行檢查并昭告天下呢?尤其是在印度這樣一個還很保守的地方,一個天生的、全國皆知的間性者,她以后又會面臨什么樣的壓力呢? “是啊,如果讓我跟她一組比賽,我也會覺得有點不公平啊。不過她真的很可憐,”蘇圓圓也嘆了口氣,“聽說她家里很窮的,政府剛剛給發(fā)了獎金,結果獎牌就被收回了,而且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不知道以后會怎樣?!?/br> “對了,還有個什么事?” “你知道臺球隊的李欣雨嗎?”蘇圓圓見陳煥之搖頭,“她很厲害的,我之前跟她一起打過臺球,昨天她被隊友性sao擾還被打,今天半決賽淘汰以后就跟記者說了這件事,現(xiàn)在臺球隊都爆炸了。” 前排徐指導回過頭,“注意你的敘述順序,是她跟記者說,她被隊友性sao擾和毆打,但是具體情形你也沒見到,不許帶有傾向性,而且你們私下討論不許讓任何人聽到,聽見沒有!” 蘇圓圓趕緊比了個閉嘴的姿勢,但是等徐指導坐正了,她又再次跟陳煥之八卦起聽來的種種細節(jié),最后義憤填膺作出結論,“我看女生練臺球就太沒力氣,打個架都輸,你看我……”她再次在徐指導冰冷的目光中閉嘴。 倒是陳煥之若有所思,“怪不得今天記者一直問我很奇怪的問題啊,有沒有人追,喜不喜歡隊友們之類的。” 那她要是傻乎乎地說,隊友們挺好的,以后以此為標準找男朋友,會被怎么報道?不過央五的記者誒!不應該很團結嚴肅活潑嗎?居然也像小謝說的,想搞個大新聞。 蘇圓圓倒是一副老道的樣子給她解釋,“人是活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傾向性,就算同樣是記者,也有喜歡我姐天天給她報紙上說好話的,也有逮住她一個語病恨不得黑到死的,你這次得了金牌就出名啦,以后采訪你的人多了你就習慣了?!?/br> 田徑隊晚上開的隊內會一個是強調絕對遠離興奮劑——因為亞運會上各個項目國家已經(jīng)查出來三個了,雖然沒一個中國的,不過作為興奮劑的傳統(tǒng)重災區(qū),羅主任認為他有必要再次警告所有人。第二個就是不許對臺球隊的事發(fā)表任何言論看法,這本來就是小球中心的事,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那邊現(xiàn)在是媒體眼中的暴風眼,誰要是因為私人關系什么的不長眼睛自己沖上去堵?lián)屟?,把輿論焦點引了過來,那可別怪他不客氣。 頭一天晚睡,第二天還要早起繼續(xù)去練接力,陳煥之的棒次仍然沒有定下來,徐指導想讓她像世青賽一樣跑第四棒,可是韓英習慣了從蘇方方手里接棒,現(xiàn)在跟元繪云的配合節(jié)奏就湊不到一塊兒,而她跟陳煥之的交棒更是一場悲劇。 在陳煥之再次掉棒后,徐指導終于忍不住起身走了。他去給劉大夫打電話,“方方真的不能上了嗎?” 劉大夫很肯定,“比我們先前預想的好,但是不能?!?/br> 徐指導焦躁地走了兩步,“打封閉呢?打支撐帶呢?” 劉大夫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