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誤會?是我誤會他,還是他誤會我?”傅攸寧松了一口氣,慶幸追殺她的不是江寧王的人。 齊廣云垂眸輕笑,隨手拿過一疊病例記檔翻看:“大約是他誤以為你誤會了他?!?/br> 傅攸寧聽得不是很懂,也懶得費(fèi)腦子深想:“總之,他不會再派人追殺我了,是這意思吧?” “除非他想被人剁成十八塊,丟到河里喂狗吃,”齊廣云垂首不動,斂睫掩住眸中隱隱狠意,“否則,我想他是不會了?!?/br> 丟到河里……喂狗吃? “雖不是很懂這是怎樣一種狗屎般的因果,”傅攸寧頓時笑意輕快,“既話已說開,那,就這樣吧?!?/br> 齊廣云聞言,不得不抬頭對她報(bào)以“敬佩”的眼神。 被人追殺到毒發(fā),差點(diǎn)橫尸帝京街頭,若不是那夜她狗屎運(yùn)碰上梁錦棠護(hù)身,又有扶風(fēng)梁氏家醫(yī)褚鶴懷加持,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如今別人一句誤會,她竟就真的將這頁揭過去了,心可夠大。 “總覺得你老是一臉趕投胎的樣子,活著不好嗎?”齊廣云覺得自己真是看不懂這女人。 傅攸寧倒是一臉“不必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的豁達(dá):“我總不能殺去他江南燕家莊打一架吧?對了,繡衣衛(wèi)從真沄分院過來一路上未啟用的暗房全漏了底,你們要不要查查燕十三是怎么知道的?” “還用你說?”齊廣云猛翻白眼,替自己斟了半杯溫水,“你不必管了,讓索月蘿去費(fèi)心吧。內(nèi)鬼不在光祿府?!?/br> 傅攸寧聳肩哦了一聲。 “對了,那夜有梁錦棠跟著你,我沒來得及跟你說,”齊廣云回憶起梁錦棠那迫人的氣勢,不禁一抖,“年前新近的那批候補(bǔ)武卒,幾時會分到你們幾位總旗手上?” 繡衣衛(wèi)帝京總院候補(bǔ)武卒,需先在新丁營小旗程正則手下受訓(xùn),經(jīng)各項(xiàng)考核合格者才分入幾個總旗麾下補(bǔ)充人手。 傅攸寧向來不會特意留心候補(bǔ)武卒,反正每回分給她的人多是別的總旗選剩的:“我沒問過,怎么了?” 齊廣云對她得過且過的混法只能苦笑:“有個叫霍正陽的,在這批新人里算拔尖,大約會被分到你那頭?!?/br> 傅攸寧點(diǎn)點(diǎn)頭,旋即滿眼疑惑:“拔尖的怎會往我這兒跑?” 拔尖的新人,不分給索月蘿那頭反而給她?真是越想越怪。 “不對,”傅攸寧皺起眉頭,驚疑不定地看著齊廣云的眼睛,“這還沒分呢!你怎么……哎,不是,你查他干嘛?” “我查他干嘛?鳴春從青衣道回來時在半道上得了風(fēng)聲。你別皺眉,你眉頭揪起來的樣子難看死了,”齊廣云垂眸,隨手翻閱著案例記檔,“遠(yuǎn)著點(diǎn)他,最好想法子推給別人?!?/br> 怕她那一根筋的腦子想不明白,齊廣云索性把話攤敞亮些:“南史堂的人?!?/br> 傅攸寧頓時眼兒湛亮,頻頻點(diǎn)頭。 齊廣云怕的就是她這份瞎起勁的熱情,見她這神情就知自己又料中,忍不住怒了:“傅攸寧!你別給我賣蠢!你若敢管閑事,就別指望再從我這兒得到半個字的消息!” 傅攸寧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并不計(jì)較,揚(yáng)起手在他眼前扇了扇:“喂喂喂,沒你這樣的?。⌒煹?,咱們江湖兒女,要講信用的?!?/br> “師弟就師弟,‘小’師弟算什么意思?小三個月也叫小啊?”齊廣云沒好氣地?fù)]開她的爪子。 “我也就靠這三個月來贏得你勉為其難的尊敬了,”傅攸寧成功打岔,見他沒那么氣了,才笑嘻嘻略寬慰道,“你都說了他是個拔尖的,能有我什么閑事呢?” “你別說話了,聽你說話就想打你,”齊廣云抬手就往她腦門上拍去,“南史堂也不知怎么教的,風(fēng)頭太過,早晚要出事?!?/br> 傅攸寧眼疾手快地?fù)屜瘸鍪郑忌椅⑻?,小小得意地笑出梨渦。 齊廣云捂住被打的額頭,咬牙切齒:“敬你長我三個月,忍你這回??傊芎媚阕詡€兒,別什么渾水都往里趟!” 見她受教點(diǎn)頭,齊廣云緩緩取下她左手的針,又自針袋中新取出幾根改扎右手:“你身上這毒……我正想法子,近日里盡量別接出京的差事。你這回毒發(fā)與之前略有不同,若再有萬一,我怕你撐不到回來找我求救?!?/br> 她身上的毒雖靠每旬一帖藥穩(wěn)著,但總用這帖藥吊命也不是長久之計(jì)。 傅攸寧愣住了,旋即有些心虛地坐正,端過那杯白水淺啜一口,笑得尷尬:“眼下就有樁差事,許是近幾日就啟程去慶州?!?/br> “你愛死不死!” 齊廣云見她那樣子就知攔不住,只得沒好氣地另起一行話題:“對了,你怎么忽然就同梁錦棠走得近了?”她調(diào)任帝京總院兩年來,并未聽說兩人有太多交集。 傅攸寧又驚訝又委屈地斜斜瞥他:“怎么索月蘿盯上這事,你也盯上這事?當(dāng)夜我是草木皆兵,夜巡的那隊(duì)光祿羽林一追,我自然只能跑,天知道怎么就跑到他門前了?!?/br> “然后就被人揍到眼瞎吐血,”齊廣云覺得自己在跟這家伙講話時真的很容易翻白眼,“索月蘿為何盯這事?” “我哪知道?你聰明,替我想想??傊侨俗顣枇Υ蛄Γ叭照鐒e訊問時就想抓我把柄,句句指著往梁錦棠身上引,嚇我一身汗,”傅攸寧后知后覺地瞪眼,“喂!我沒被揍!眼瞎吐血那都是因?yàn)槎景l(fā)!” 齊廣云冷哼一聲,雙臂環(huán)胸靠向椅背,鄙視地睨她:“對,沒被揍。只是‘又’被人一掌拍飛?!?/br> 傅攸寧滿臉榮光地挺直了腰,得意的笑:“那可是梁錦棠?。M天下也找不出幾個能在他手上討得到便宜的人吧?!北凰牧藘纱味紱]死沒殘,簡直是她武學(xué)修為的巔峰了好嗎! “你擺那一臉又驕傲又謙虛的鬼樣子是什么意思,”齊廣云嘲笑道,“也是你父親教得好,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傅攸寧面上笑意立時僵住。 雖兩人從前素未蒙面,可“梁家齊光”一直是她心里隱秘卻重要的伙伴。 她并無尚武天分,從文亦無建樹,在江湖上混跡幾年也無甚結(jié)果。到她十四歲時,師門那頭由得她去揭了繡衣衛(wèi)的榜,就這樣一路勉強(qiáng)混過來。 這些年她常會想到那個梁家齊光。 想著父親信中提過他的天資穎慧,他的傲氣熱血,他的恢宏抱負(fù)。總想著,不知他會以什么樣的面貌,走上一條什么樣的路。 當(dāng)知曉“梁家齊光”就是梁錦棠后,她想,他終是長成了父親最想看到的樣子。 如日之耀,如月之凜。 那是她無法企及的光芒萬丈。 “他……知道你是青陽傅氏的二姑娘嗎?”齊廣云見她神情低落,語氣不由放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