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祥和到讓他心中發(fā)毛。 一慣趾高氣昂的索月蘿無精打采,明明是個愛臭美的,今日卻并未上妝, 只見眼下泛青,眼珠發(fā)紅, 同她交代什么都只是點頭。這太奇怪了。 傅攸寧也很奇怪。 眼睛微腫,眼神渙散, 雖說平日里這家伙也是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她今日居然忍住了嘴碎接話抖機靈, 只是一徑“嗯”“是”“好”。 事實上,昨日索月蘿已向尉遲嵐回稟過, 蘭臺石室的差事進展得很不順利。 可他萬不曾料到, 自己手底下這兩員吃鐵吐火的大將竟然會被打擊成這副見鬼模樣。 士氣很低落,形勢很危急??! 他趕忙將其余幾位總旗先放去做事, 留了這兩個霜打過的小茄子談話。 “你倆……”尉遲嵐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地斟酌字句,“眼睛都怎么了?” 索月蘿與傅攸寧聞言抬頭, 緩緩扭臉瞧瞧對方的慘樣,再木然回頭看看尉遲嵐, 異口同聲道:“卷宗看多了給瞎的。” “索月蘿, 你嗓子怎么了?”尉遲嵐聞聲又驚。 “罵街罵的。”索月蘿昨日在蘭臺石室罵了一下午街, 嗓子有些沙沙的。 “傅攸寧,你也跟著罵了?” “并沒有,”傅攸寧昨夜難得哭了一場,嗓子也有些沙沙的,“我哭的?!?/br> 尉遲嵐痛苦扶額,悲鳴道:“你們兩個,夠了啊!擺這副死樣子讓我怎好意思再開口罵人?”蘭臺的事查不出個進展,最該哭著罵、罵著哭的人是他才對吧? 尉遲嵐背著傅靖遙向梁錦棠要了人去劍南道抓鄒敬,屆時鄒敬若被抓回來,那他叛逃成羌的事自然不成立;要再查不出他帶走了什么秘密,只要鄒敬咬死不松口,那這事就成了“尉遲嵐背著光祿少卿無故秘捕史官鄒敬”。 若真如此,旁的不說,光文官團體的奏折就能將他連同祖宗十八代一起罵到強/弩灰飛煙滅。 這回當真是板上釘釘?shù)淖魉溃苊靼住?/br> “算了,盡人事知天命吧,”尉遲嵐見她二人這副模樣,實在也不方便再跟著賣慘,只安撫道,“總之在孟無憂回京之前,盡力而為就是。若實在查不出什么,我也認栽。” 既無路可退,只得負重前行。若有差池,愿賭服輸。 “到時多半我會被丟進詔獄,若接了上意要對我甄別審訊,我希望……還是由索月蘿,你來審我吧。” 都不必動刑,他會很痛快地配合認罪。 成功審下繡衣衛(wèi)五官中郎將,必定能將索月蘿的聲望推向另一個高度。這些年與她大體上也算合作愉快,權當是發(fā)揮余熱,最后送她份大禮了。 “我審你大爺……家的咸菜缸!”索月蘿怒極咬牙,秀氣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我就不信,我大繡衣衛(wèi)在鄒敬這小陰溝里還能翻了船不成?!凡過處必有痕跡,查不出來?沒聽說過!” 那惱怒的模樣,活脫脫像是查不出來會被丟進詔獄的人,是她自己。 傅攸寧怔怔地又扭臉去瞧她,一時說不上哪里怪。 尉遲嵐也是怔怔的,繼而又苦笑道:“冷靜著些。事情該怎樣做就怎樣做,面對它,解決它,實在不能解決,就放下它。我知你們都盡力了,我誰也不怨?!?/br> “你知……知個大頭鬼!”索月蘿氣沖沖站起來就往外走,“若查不出來,我跟你姓!” 議事廳的門被摔到“嘭”地一聲響,素以冷凝老辣著稱的“玉面酷吏”索月蘿,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似的奔了出去。 查不出來……跟我姓? 尉遲嵐目瞪口呆地指了指自己,向同樣呆滯的傅攸寧不恥下問:“那你說,我是該祝福她盡快查個水落石出呢,還是該祝福她一無所獲?” “請恕屬下愚鈍,”傅攸寧滿臉呆滯地緩緩起身,“我仿佛,也有同樣的困擾啊。” 尉遲嵐并不知傅攸寧是何時出去的,因為他陷入了少見的沉思。 唔,尉遲……月蘿? 仿佛,有點難聽。 可將這四個字連起來一想,眼前就全是粉色泡泡是怎么回事?嘖嘖嘖,真是荒唐啊。 嘿嘿嘿。 門口的護衛(wèi)偷偷從敞開的議事廳大門望進去,見尉遲大人笑得宛如癡呆,頓覺必有大事發(fā)生。 先是……議事廳里有砰砰的響動…… 再是……索大人摔門而出…… 接著……傅大人面無表情地走出來…… 夭壽啦!定是索大人和傅大人不堪查案壓力而聯(lián)手毆打上官,將尉遲大人給打傻啦! 護衛(wèi)內(nèi)心掙扎到開始忍不住抖腿—— 有沒有好心人來幫他捋捋,究竟該不該去請少卿大人為尉遲大人做主?。?! ************ 傅攸寧跟在燃成一團火球的索月蘿后頭,攏了人準備接著去蘭臺石室集體罵街。 路過光祿羽林將官的那進院子門口時,見梁錦棠立在院中像是等人,便急急收了目光,大步流星地跑上去與索月蘿并肩走掉了。 梁錦棠自也是瞧見她的,只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見她慘兮兮地看了一眼又跑,頓時就火大了。 她那仿佛被欺負慘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才是被占完便宜又始亂終棄的那一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