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壹”后面那個字可就陌生得緊了,不像是“貫”。萬一是“文”怎么辦?傅伙計似乎沒看出來武大在出糗,還在笑吟吟地躬身等。還是潘小園推了武大一把,輕聲道:“壹緡文正,沒錯,一緡就是一貫。別看啦?!?/br> 傅伙計依舊耐心賠笑:“怎樣,驗得是真吧?” 潘小園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心里頭咬牙切齒,早把西門慶收拾了十七八遍。他這是欺負(fù)小老百姓不認(rèn)得大額紙幣,還指望武大懂得鈔票防偽? 但這個年代,印假鈔估計是砍頭的勾當(dāng),料西門慶也不敢,也沒那個技術(shù)。于是潘小園大大方方將鈔票收下了,還不忘問:“這個什么錢引,去哪兒兌錢?” 傅伙計笑道:“和我家大官人一般的商人,都用錢引進(jìn)貨賣貨,娘子隨便尋一個便是。”微微欠身,又笑道:“若沒什么事,小人便告辭了,請大郎在這收據(jù)上畫個押吧?!?/br> 潘小園眼睜睜看著傅伙計拉著武大的手,一根指頭印按了上去,心里總覺得有些忐忑。 等傅伙計走到街口了,猛然想起來什么,不顧形象,飛奔追過去,一邊喊:“喂,回來!我們要現(xiàn)錢!” 傅伙計慢悠悠回頭,依舊是招牌式的吉利笑容,“娘子,押都畫了,就別為難小人了。當(dāng)初娘子談生意的時候,也沒說只要現(xiàn)錢啊。哦,對了,只怕娘子不知,錢引不準(zhǔn)私兌貨幣,讓官府知道了可是要坐牢的喲?!?/br> 潘小園一回頭,看著武大心肝寶貝似的捧著一沓子“錢引”,殺人的心都有了。 過去考據(jù)時查的資料都變成炊餅讓自己吃了! 此時的北宋,“交子”已是過去時。由于造假猖獗、通貨膨脹,已于十幾年前被朝廷回收取締,替換成一種叫做“錢引”的紙鈔。而為了最大限度地保值,“錢引”是不允許和銅錢隨意兌換的。 只能用來買賣大宗商品,從一個商人流通到另一個商人。商戶之間用信譽(yù)對“錢引”進(jìn)行聯(lián)保。而尋常小老百姓,怕是一輩子都用不上一張錢引。指望用它去買柴米油鹽,就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社會里,直接拿張匯票去館子里吃酸辣粉。 潘小園輕輕咬著牙齒,摩挲著二十五張精致的廢紙,心里面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白天怎么沒把西門慶直接從山頂上踹下去。 第32章 獅子樓 二十五貫,也許只是西門慶每天生意往來的一個零頭。然而對于武大一家子來說,二十五貫的缺口,足以造成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的經(jīng)濟(jì)危機(jī)。鄆哥很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最近忙碌,恐怕不能來做臨時工了。 可現(xiàn)金依然捉襟見肘。西門慶家倒是時不常的有人路過紫石街,有時候是玳安,有時候是來保兒,話里話外流露出自家大官人對武大當(dāng)日供應(yīng)點心的感激之情,有時候還順帶捎一小壺酒、一小片香茶。潘小園一個不留神,武大就被他們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反過來幫西門慶說話:“娘子啊,西門大官人他是生意大戶,每天用鈔票,不知多少年沒摸過錢了。咱們體諒體諒,人家以后說不定還來找我們做生意呢?” 潘小園卻知道西門慶絕沒這個扶貧的好心。好在報恩寺素齋這一炮打響,武大郎牌素點心在陽谷縣也算有了點名氣,偶爾還是能接到其他大戶的訂單。可沒過幾天,別的訂單也有見少的趨勢,甚至有一天,周守備家管膳食的老頭找上門來,一臉歉意地提出取消昨天那二十扇籠點心的單子,定金可以不要,也算是彌補(bǔ)大郎的損失。 廚房里作為原料的半石雪花面粉剛剛運送到家,武大都快哭出來了。他想不明白,剛剛到手二十五貫巨款,說明自己確實是個做生意的料??蔀槭裁创蠡铿F(xiàn)在卻不賞識他呢! 但架不住人家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反倒弄得武大十分不好意思,呆愣愣地站在寒風(fēng)里,目送老頭子走遠(yuǎn),半天不動彈。 潘小園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若說大戶人家里開源節(jié)流,少買些胭脂首飾、文玩茶葉,都屬正常??赡挠猩俪燥埖?? 正好鄆哥挎著一籃子梨,一面叫賣一面走過紫石街。潘小園趕緊叫住,塞給他兩個大炊餅,輕聲囑咐:“去跟著那老頭兒,看他去哪兒?!?/br> 等了半日,鄆哥回來了,臉上神情有些迷惘,有些焦急,進(jìn)門就用他那破鑼嗓子大叫:“大郎,嫂子,換衣服,我?guī)銈內(nèi)€地方?!?/br> 獅子樓是陽谷縣最高檔的酒樓,平民百姓甚少涉足。可是今日潘小園一眼望去,獅子樓后門竟然摩肩接踵,烏央烏央的一大片人,喧鬧吵嚷,簡直比縣衙廣場還要熱鬧些。 后門旁邊開了個小窗口,一個滿頭大汗的店小二正笑著朝外喊:“大家讓一讓,讓一讓啊,今天俺們貨源充足,每人都有份!來來,三十三號,這位大哥先來,大家按順序,不要擠!要多少?十個?好嘞,十文錢拿來,今天咱們掌柜的心情好,額外再打八折!這兩文還給你,大哥慢走??!” 那個被點名的顧客喜滋滋的,朝窗口里丟下幾文錢,兜回了一袋子白胖胖的炊餅,歡天喜地擠出去了。那小二繼續(xù)招呼:“三十四號!” 武大都看傻了,半天才訥訥地道:“他們也開始賣炊餅了?雪花面的?一文錢一個?” 旁邊有個認(rèn)識他的,一面往里擠,一面哈哈笑道:“大郎啊,做生意歸做生意,這人呢可不能太貪,你瞧瞧人家獅子樓,一文錢一個炊餅,做得雖然不如你的軟,但人家平價?。∵^去你還管我們要五文錢,嘿嘿,呵呵,這可有點兒……” 還沒說完,那小二叫道:“三十七號!”那人慌忙答應(yīng),一溜小跑去了。排在后面的人涌上來,赫然便是周守備家管膳食的那個老頭兒。此時見了武大,不好意思地把臉轉(zhuǎn)到一邊。 潘小園看看這些人手里拿的炊餅,貨真價實的雪花白面,失聲道:“一文一個,這連面粉錢都不夠??!這不是白送嗎?” 其實大伙也知道,獅子樓這一文錢一個的炊餅來得挺蹊蹺,更知道武大過去絕不是漫天要價的主兒。但人都是自私的,這么自己給自己理論一通,拋棄武大便拋棄得心安理得。 鄆哥在一旁跑來跑去,已經(jīng)趁機(jī)給排隊無聊的人推銷出去三四個雪梨,又探頭探腦的跟那買東西的店小二聊了半天,這時候轉(zhuǎn)回來,一攤手,一挑眉毛,模樣和那店小二一樣討打。 “他們樂意虧本甩賣,嫂子你也沒辦法啊?!?/br> 潘小園心里有點回過味兒來了,低聲問:“獅子樓的老板,是誰?” 鄆哥聳聳肩,“咱們縣提刑院夏提刑的師爺?shù)谋砭??!标柟瓤h人都知道。 潘小園一怔,鄆哥接著道:“不過那人的兒子最近結(jié)了個親,親家似乎是什么大戶人家的管事……” “誰家?” 鄆哥想了想,十分確定地說:“本地吳千戶。” 吳千戶有個女兒,小名叫月娘。 潘小園心頭反而十分平靜,喚過武大,“天冷?;丶??!?/br> 眼前是一個毫無出路的死局。潘小園仿佛看到西門慶搖著那把縣太爺題字的折扇,小人得志地宣布:“我有一百種方法叫你在陽谷縣混不下去!” 武大腰桿子一梗,義憤填膺地提議:“他們賣一文一個,咱們就賣一文兩個!我就不信大家不來我這兒買!這么些日子的口碑都讓狗吃了?” 鄆哥在旁邊喝口茶,慢悠悠地接話:“一文錢兩個,大郎我看你明天就得把房子賣了。” 武大急得開始結(jié)巴,“哼,要賣也是、也是他們獅子樓先賣!他們今天,就一天,至少虧了……虧了……十、二十……” 鄆哥和潘小園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一種智商上的惺惺相惜。 還是潘小園看不下去,耐心解釋:“他們家大業(yè)大,虧不掉老本的。就算他們在炊餅一項上虧欠,那也早就通過賣酒賣rou賺回來的。咱們千萬不能跟著降價,否則就是被他們拖進(jìn)泥潭里,再也出不來啦?!?/br> 陽谷縣里沒有別的炊餅戶,武大的炊餅攤子,放在過去就是自然壟斷。而現(xiàn)在斜刺里殺出個擾亂市場秩序的程咬金,武大覺得這不正常。 “他們獅子樓從來不賣炊餅!這、這是……jian商……咱們?nèi)タh衙告他們,不能這么著……” 潘小園嘆了口氣。距離反惡性競爭的法律出臺大約還有九百年呢。 “那、那咱們不做炊餅,做銀絲卷兒!” 幾人面面相覷,就連鄆哥平時一副鬼機(jī)靈的眼神,現(xiàn)在也白成了死魚樣,只是瞅著自己籃子里的雪梨發(fā)呆。最后小大人一般嘆了口氣:“沒用的,你做銀絲卷兒,人家也跟著改銀絲卷兒。他們就是沖著你來的,你想想這一陣子得罪了什么人吧?!?/br> 武大張著嘴點點頭。直到現(xiàn)在,他還不相信是西門慶在搗鬼,只是固執(zhí)地認(rèn)為樹大招風(fēng),賺的錢多了,麻煩事自然會多。但自己是能賺二十五貫巨款的生意人,怎么能任人欺侮! 潘小園卻忽然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看看鄆哥,還是拉下臉皮,輕聲問了一句:“這光景了,你……你……” 她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鄆哥跟自己跟武大都無親無故,只不過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眼下武大吃人算計,平心而論,他犯不著跟著一起共患難。 鄆哥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張臉一下子紅成了猴屁股,慢慢站起來,伸手一下下捋著他那油頭發(fā),有些難為情。 “嫂子不瞞你說,那個……獅子樓的掌柜昨天剛叫住我,說他們做炊餅缺人手,那個、我有些經(jīng)驗,讓我去幫工,工錢從優(yōu)……今兒你們要是想不出主意,明天,明天我大約就要去獅子樓那里干活了……對不住,他們開的價實在挺好的……” 武大眼睛瞪大,又是委屈,又是生氣,一副“連你都拋下我”的神情。 鄆哥慢慢從籃子里拿出剩下的三四個梨,朝潘小園討好兮兮地捧過去:“你們拿去吃?!?/br> 這算啥,分手費? 潘小園突然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愛得緊,撲哧一聲笑了,雪梨給他放回去。 “去啊!干嘛不去!他們獅子樓新鼓搗出的炊餅作坊,必然缺人手,必然高價雇你,這時候不去敲他們一筆,你是傻啊還是傻???去去去,要不是他們不收女的,嫂子我還巴不得去掙他們工錢呢!” 輪到鄆哥瞠目結(jié)舌。這位jiejie也大度得過分了吧,過去的商業(yè)伙伴轉(zhuǎn)眼倒戈競爭對手,她一點也不計較,還攛掇? 大約是在試探他?小猴子心里彎彎繞,還是難為情地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家里困難些,我爹一直生病,需要錢……” 潘小園直接打斷他,“有便宜不賺是笨蛋,別扯那么多有的沒的,就算再有十個你,能幫著我們打垮獅子樓?到時候大家一起喝西北風(fēng)我還嫌你擋位置呢。去!” 鄆哥激動得不知是笑好還是哭好,一連串作揖,一邊道謝,一邊推門跑遠(yuǎn)了。 留下一臉懵圈的武大,背靠著那一擔(dān)子賣不出去的炊餅,哭喪著臉,問:“娘子,那、那我干什么去?” 潘小園一臉疲憊,“家呆著?!?/br> 說完就走到房門口去下簾子。腳踏出去的時候,似乎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拾起來一看,是個細(xì)白小瓷瓶——德信堂出的燙傷藥,此前玳安送過兩三次,模樣她早就看熟了。 瓶子下面壓著一張厚白宣紙,寫著八個小字,這回不是深情款款的瘦金體,而是嬉皮笑臉的行書:“燙手山芋,早扔為妙?!?/br> 潘小園深深吸口氣,腦子里一片空白。過去的晉江寫手潘六姐,叱咤風(fēng)云的商戰(zhàn)也不是沒寫過,最后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全是主角逆襲啪啪打臉??涩F(xiàn)如今她才真正見識到世界的殘酷。賣炊餅的武大郎不管在后世多么膾炙人口婦孺皆知,在現(xiàn)實中的陽谷縣,他連塊山芋都不如。 武大懊惱地在堂屋走來走去,一面嘟囔:“早知道就不該聽鄆哥小鬼頭的話,接什么大生意,就該聽我兄弟的話,安安分分挑擔(dān)子,等他回來……” 潘小園一瞬間失神:“你兄弟。” 武大點頭控訴:“我兄弟不在,誰都欺負(fù)我!要是他在……” 潘小園頭一次對武松產(chǎn)生了不合時宜的強(qiáng)烈的親切感,怎么把他給忘了!在西門大官人翻云覆雨的洪流中,這個厲害的角色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別說稻草,就算是棵仙人掌,也得抓牢了! 耐心安撫武大:“咱們在家里等你兄弟回來,有他撐腰,獅子樓老板必然不敢再這么玩下去。家里的錢雖然剩得不多,但省吃儉用三兩個月,應(yīng)該還能撐得過去?!?/br> 說到最后,底氣漸足,自己給自己鼓勁。西門慶想拿他的權(quán)勢逼人就范,本姑娘偏偏還不吃這一套。雖說眼下跟武大搭伙的日子也挺憋屈,但兩害相衡取其輕,身邊的這位起碼整不出什么太多的幺蛾子。 潘小園搜羅出家里所有的現(xiàn)錢?;@子里一小把,能有個一兩百文;床底下拆開來的一貫;嫁妝箱子里還有半貫,是她這些日子隨手藏的私房錢,這會子為了生活,少不得也拿出來。箱子再開一層,就看到那一沓子光鮮亮麗的錢引,多看一眼就恨得她牙癢癢。 武大在旁邊看著她數(shù),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娘子,這些錢不夠……要么,咱們?nèi)ソ椟c……” 潘小園覺得希望不大。武大上次借錢,那是人命關(guān)天,街坊鄰里總不能見死不救。然而現(xiàn)如今,人人都親眼見到武大家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這會子還伸手借錢,誠意呢? 武大向來不怕拉下面子,還是低著頭出去了。潘小園一個嫁妝箱子還沒理完,就見他垂頭喪氣的空手回來,說果然如娘子所言,四鄰八家都是微笑搖頭,他把錢引拿出來做抵押,也沒一個認(rèn)的。 這也怪不得他。潘小園勉強(qiáng)朝他笑笑,伸手從箱子底下扒拉出一枚金鏈子。那是過去潘金蓮最貴重的嫁妝,一直壓箱底,就算是裝修入股的那陣子,也沒舍得拿出來賣。 但眼下不同了。潘小園的心態(tài)在慢慢轉(zhuǎn)變。過去她唯恐避武松而不及,現(xiàn)在想想,自己的眼光未免有點狹窄。武松再怎樣可怕,好歹是縣里的步兵都頭,公務(wù)員編制。自古以來都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己要做生意賺錢,要是能拉攏他做靠山,被人欺負(fù)的時候請他來助個陣,以后還不得在縣衙廣場橫著走! 手里面拿著金鏈子,跟武大打聲招呼,出門直接往當(dāng)鋪去。 金鏈子換了九貫錢,當(dāng)鋪派了個閑的小廝,一個小擔(dān)子幫著挑出了門。潘小園心不在焉地跟著走,心里已經(jīng)開始勾勒,這些錢應(yīng)該足夠支持到武松回來。到那時如何跟武大一唱一和,如何婉轉(zhuǎn)而禮貌地向他哭訴這幾個月受到的欺壓,請他出面拉哥哥一把——武松雖然多半不至于徇私枉法,但幫扶弱小的覺悟肯定還會有的吧? ……會吧? 剛拐進(jìn)紫石街,卻嚇了一跳??吹揭蝗喝税崖房趪脟?yán)嚴(yán)實實,不少人手里還拿著獅子樓新出爐的一文錢一個的炊餅,津津有味地嚼著,都在朝當(dāng)中指指點點呢。 第33章 對策 只見幾個大媽大嬸擁著一個人,用力往街邊上架,七嘴八舌嗡嗡嗡的也聽不清說的什么,周圍一圈看熱鬧的,姚二嫂難得地沒有露出她那張嘲諷臉,而是一副同情的面孔,大乖二乖在她旁邊瘋,她也沒管。 大媽叢中傳出一聲凄厲的叫喊:“給我回來!你們給我回來——” 潘小園心中一緊。聽聲音,倒像是隔壁劉娘子。這幾日她身子沉重,早就足不出戶在家養(yǎng)胎了,怎的跑到街上來了? 上前幾步,見到果然是劉娘子,臉色差得像蠟紙,披頭散發(fā),滿臉是淚。兩個大嬸左右拉著她,正勸呢:“娘子啊你也真敢!快回去,落下病根不是玩兒的!” 另一個連扶帶抱的把她往家門口里帶:“娘子,你不顧自己身子,也要想想孩子?。 眽旱土寺曇?,又道:“著急上火,是會沒奶的!” 潘小園頓時疑團(tuán)滿腹:“孩子?貞姐兒那么大了,還吃奶?” 眼看那幫著自己挑銅錢的小廝還沒眼力見兒的往前擠,趕緊叫住,“等等!沒見出事了!” 王婆從茶坊里跑出來,一面呵斥幾個閑漢:“看什么看!”一面湊過去勸:“娘子你cao心也沒用,你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走遠(yuǎn)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