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jié)
也無心再諷刺他了。想一想,問:“你怎知我要將你解送東京城?” 史文恭苦笑:“就憑我所作所為,還不夠一個剮么?” 她忍不住笑:“那你更該去東京城看看。剮刑已讓我們廢啦。” 史文恭意興闌珊的笑著搖搖頭:“娘子不恨我?” 她不說話。放在白天他下令攻城的時刻,的確恨不得將他食rou寢皮。以炸彈火藥威脅他的時候,也確實有過孤注一擲的想法,一了百了,一切皆休。但眼下一切塵埃落定,反倒生出憐憫蒼生的感覺。 恨這種情感,大抵發(fā)源于患得患失。恨被人奪走自己已有的,恨沒能擁有自己應(yīng)得的。無欲無求之人是不會恨的。而如果擁有了世間的一切,那么恨這個東西,多半就悄然從她的世界飄走了。 讓人把史文恭拿下監(jiān)了,一是確保軍中諸將的絕對服從,二是杜絕他再?;ㄕ械目赡苄?。當(dāng)時她身邊十萬斤火藥,離灰飛煙滅只有一步之遙,哪有心思報復(fù)泄憤。 下令的那一刻,本來心里緊繃著弦,史文恭若是再耍陰謀,她不介意立刻讓人把他殺了。但見了眾將官的踟躕反應(yīng),還是迅速調(diào)整了策略,只是讓人將史文恭監(jiān)押,并沒對他太不客氣。 更是隱隱意識到,史文恭之所以敢殺前任郭藥師,是因為他自己有接管軍隊、運(yùn)籌帷幄的能力;她呢?連十八般兵器譜都背不全。若是拂逆“民意”,上來就給軍士們留下一個暴戾武斷的形象,以她自己幾乎為零的武力值,完全無法維系人心。萬一哪日被強(qiáng)悍之徒踢下了統(tǒng)帥之位,焉知不會被拿同樣的手段對付? 吩咐蕭和尚奴出去候著,帳內(nèi)不留外人,溫言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會帶兵打仗,濫竽充數(shù),又能糊弄到幾時?若真敢搞唯我獨(dú)尊,不是誤了三十萬軍兵的前程?常勝軍上下畢竟還都服你。你若愿意,便還做我的軍前參謀,指揮權(quán)都還你。只要你別像對付兀術(shù)四太子那樣對付我……” 史文恭漠然一笑。鎧甲擦得光亮,站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掛回架子上。架子離他三尺遠(yuǎn),腕間鐵鏈拉得筆直。 “娘子麾下能人無數(shù),愿為你粉身碎骨的比比皆是,何必要我一個反復(fù)無常的小人。六娘子,史文恭對你已沒用處了,你不必費(fèi)心琢磨如何安置我?!?/br> 這句話說得比她以前聽過的任何一句話都謙虛誠懇,沒一點油腔滑調(diào)的意思。她猛地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倘若自己現(xiàn)在拿一把刀,對準(zhǔn)他心口直接捅進(jìn)去,他多半是連躲都不會躲的。 臉微微一沉,說道:“又不是第一次混到一無所有了,怎么這次倒自怨自艾個沒完了?” 史文恭沉默良久,才說:“這次是我罪有應(yīng)得,不敢再奢求娘子相救?!?/br> 她搖搖頭。老狐貍宗澤的教誨一直記在心上,好人壞人都有他們的位置,沒必要過分追求“正義“的斬草除根。又想到,自己今日要是真的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倒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史文恭來說是應(yīng)得的教訓(xùn);可這樣一來,不僅自己人品敗光,更是一個最壞胎教榜樣,以后生出來的孩子要是養(yǎng)成他這德性,那可真真麻煩。 思及此處,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帶著個小武松。立時心情大好,笑逐顏開。只愿世界和諧,連帶著看史文恭都覺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哥哥。 史文恭哪猜得到她心里頭天馬行空,只是黯然說道:“是小人心里話,娘子休要取笑?!?/br> 她跟著站起來,誠誠懇懇說:“史三郎,男子漢當(dāng)建功立業(yè),這想法一點沒錯。只是你時運(yùn)乖蹇,有時未免cao之過急。你當(dāng)時隨我去梁山,做下諸多極端之事,我開始不理解你的心思。后來盧員外回憶當(dāng)時,跟我復(fù)述了你的一句話,我才有點明白。你對他說:‘我不過是想讓人瞧得起我?!?/br> 史文恭神色一動,隨即淡淡道:“隨口一說而已,娘子不提,我都不記得。” 她笑道:“嗯,隨口一提。” 一整日的驚心動魄、殫精竭慮,看著成百上千的面孔隨自己而喜懼交替,讓她仿佛突然成熟事故了不少,有些事情便曲徑通幽地想明白了。 回想起來,史文恭這廝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眼里也許是反復(fù)無常,也許是野心膨脹;但若他真的權(quán)欲熏心,為何不見他要求手下軍官俯首帖耳,也似乎并不熱衷于聽取吹捧諂媚?若他真的醉心榮華,為何不見他奢靡揮霍、劫掠斂財,甚至連腳上的皮靴都是褪色的舊物? 她想來想去,歸根結(jié)底,這人不過是在“讓人瞧得起”這五個字中掙扎而已。早年與恩師決裂,江湖上沒了容身之地,只能斬斷世俗,劍走偏鋒。一朝不慎踩空,被沉重的自尊心一路拖到水底。見識了妖魔鬼怪,見識了光怪陸離。偶爾仰頭尋找天光,所見皆是扭曲變形,便慢慢忘了這世界本來的樣子。 但終究有個未曾受到墨色侵染的影子,她的聲音搭建出黑暗里的桃源,讓他想起來,這世上原來還有仁義道德這么一回事。 “一定要打敗所有人,才算讓人瞧得起么?你把旁人都踩到腳底,他們還怎么抬起頭來看你!你難道沒想過,有些人之所以受人敬仰,從來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為什么做。便是周老先生,在江湖上也不是百戰(zhàn)百勝。晚年與棋坪為伴,力氣拼不過七歲孩兒。但黑白兩道英豪,誰敢說他一句不是?還有……” 非要揭他傷疤,臉色一白,一拳擊在掛鎧甲的木架子上。震得她往后一縮。 “史某沒那么高尚!娘子說的這些,我做不到!江湖上從來是只認(rèn)拳頭,我若是沒一身手段,誰人都能把我踩在腳底下!當(dāng)年我實力不濟(jì),被你們梁山眾俠如螻蟻般的‘招待’,誰把我放在眼里!” “我?。 ?/br> 自自然然的兩個字。重錘敲進(jìn)心里。潘小園倒不太明白了,他為什么突然嘴角發(fā)顫? “我一直瞧得起你啊。因為你是一代英杰,因為你身上有我一輩子學(xué)不來的本事。就算你輸過敗過也一樣。就算你……” 低一低頭,忽然捉住他銬在身前的雙手。史文恭臉色一白,本能地向后一縮。讓她不依不饒的抓住左手,用力握住。 “就算你傷過殘過也一樣。沒什么丟人的。” 這兩年,從來都是左手藏在袖子里,遮住旁人的眼光,輕易不敢露出,仿佛讓人窺見便是萬劫不復(fù)。眼下讓她大大方方拉起來,第一反應(yīng)是羞愧欲死,脊背有如針扎,一顆顆汗珠滴下來。幾乎是哀求的,低聲叫道:“娘子……” 她充耳不聞,用力將那只冰涼的殘手握了好一會兒,袖子里滑出小鑰匙,咔的一聲,開了他手上的銬,連鐵鏈丟在地上。 “今日多有得罪。有件事忘記跟你商量。我討來常勝軍兵牌,只是因為大宋需要抵御外敵,而那外敵恰好也是常勝軍的仇人。若是能挺過這次,若是再不需要抵抗外侮,我也沒必要強(qiáng)迫一群契丹人為宋國賣命,你說是不是?” 史文恭真真切切的一怔,“你……” 她重重點頭,咬一咬唇,飛快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說一句話。 “娘子此話當(dāng)真?” 聲音激動得微微顫。本以為自己身無分文之際,從衣服縫兒里翻出幾文錢。 不答。給他最后一點點希望,不能太多。 “我給你一夜的時間。明早再來時,倘若你還在這兒,那便是答應(yīng)跟我走。我沒什么可給你的,只能保證三件事。第一,我保證你的人身安全,與梁山的仇怨我來化解;第二,你可以不認(rèn)皇帝,不用對任何人跪拜磕頭;第三,讓你堂堂正正的做人處事,從此沒人會再瞧你不起?!?/br> 說完,輕輕萬福道別,掀起簾子出帳。 一出門,吃一驚。明晃晃的火把下面,只見蕭和尚奴帶頭,十幾個常勝軍軍官神情忐忑的等在門口,見她出來,相互使個眼色,一齊作揖。 你一言我一語的吞吞吐吐:“那個、夫人……末將們有個不情之請……史將軍雖然得罪夫人,但我常勝軍上下,還是……還是缺他不得。我們商量了一下,這廂一起給他求個情……還望夫人、那個……高抬貴手,留他一條性命……” 說得恭敬惶恐,其實軍中首腦齊聚一堂,便有些聚眾要挾的意思。 潘小園趕緊還禮,剛想說:“我本來沒想殺他”,忽然心中一動。這些人是真正敬重史文恭的。雖說史文恭也許有收買人心的成分,但也做得漂亮。 不如順?biāo)浦郏o他們一個人情,讓大伙對自己心存感激。 一個小心計。故意皺起眉頭,語氣中雜了兩分小女人的蠻橫,說道:“你們也都看見了。我是東京城里出來的宋人,他今日非要打我的城,我苦勸不聽……” 蕭和尚奴忙道:“這是早就制定的計劃,若論責(zé)任,末將們都有參與。今日既奉夫人為尊,我們便不敢再有二心?!鳖D一頓,有些生硬地繼續(xù),“古有齊王……齊桓公不計前嫌啟用管仲,張遼歸降孫權(quán)后亦被重用,魏、魏征……在安史之亂以后……唐朝皇帝欣賞他的才能……” 越說越艱難。本來沒讀過什么漢人的書,一群老粗軍官湊在一起,絞盡腦汁貢獻(xiàn)集體智慧,為了背熟這些歷史典故,白頭發(fā)提前長出來了。 潘小園拼命忍住笑,聽他張冠李戴的胡扯完畢,故意為難許久,才說:“既然你們都為他擔(dān)?!?/br> 眾人面露喜色。相貌英俊的高小丑連連揮手,說道:“擔(dān)保,擔(dān)保!絕對不讓他再做拂逆夫人之事?!?/br> 崔狗子更機(jī)靈,躬身笑道:“何況夫人今日診出喜事,咱們上下歡慶,更不宜殺人見血。所以……” 她終于被“說服”了,輕輕拍拍自己小腹,笑道:“那倒也是。就依你們的話,就當(dāng)是給我的孩兒積德了。你們也開解開解史將軍,免得他鉆牛角尖?!?/br> 頓一頓,又極低極低的聲音說:“好生看守,別讓他做傻事。但他若要走,也別攔?!?/br> 眾軍官吁一口氣,喜形于色,連聲道:“明白!多謝夫人!” 史文恭在帳子里頭隱約聽著,剛剛還收不住的感動之淚全給噎了回去。合著他今日被“高抬貴手”,還是托武松的福了?簡直豈有此理。 夜已過半,其實沒能睡多少時候。第二天,潘小園一早便醒。穿上那身寬松水綠衣裙。衣裳底下沒了炸藥竹筒,顯得空空蕩蕩,居然有些不適應(yīng)。 怔怔呆一刻。梳洗完畢,漱口的時候,忽然覺得鼻尖微有惡臭,忍不住的一陣暈眩想吐,盆邊趴了好一陣子,急得外面異族女奴嘰里咕嚕的比劃詢問。 心里頭覺得自己丟人現(xiàn)眼。明擺著是心理作用。昨天不還活蹦亂跳的嗎?再說了,只是惡心,哪有孫雪娥當(dāng)初大呼小叫的說什么泛酸水。 再一掀簾出去,恍然大悟。幾匹軍馬正栓在營帳跟前。其中一匹許是昨日吃草吃多了,悠然自得地刨著蹄子。尾巴下面一坨新鮮的。 史文恭長身玉立的候在一側(cè)。姿態(tài)倒是挺拔,眼中全是血絲,想來一夜輾轉(zhuǎn)未眠。 朝他點點頭。她猜得不錯,他果然是舍不得就此離開的。 史文恭身邊,七長八短立著蕭和尚奴等幾個軍官,一齊說道:“夫人請入轎?!?/br> 她仰頭看著這一圈平均比自己高一頭的男子漢,盡可能威嚴(yán)地說:“給我備馬?!?/br> 好歹自己現(xiàn)在是一軍主將,乘轎子讓人笑掉大牙。 史文恭就當(dāng)沒聽見,招手喚來轎夫,小轎子往前一傾,“娘子請?!?/br> 走過她身邊牽馬時,在她耳邊低低說一句:“雖然在下也不是太喜歡娘子身上的累贅,但娘子要拿自己身子冒險,也請在遠(yuǎn)離常勝軍之處進(jìn)行,不要連累我們?!?/br> 她一下子臉紅過耳,咬牙嘟囔一句:“哪那么金貴?!?/br> 拗不過這群人,只得坐進(jìn)小轎。其余十幾名高級將領(lǐng)乘馬相隨。帶五百精兵,朝東京陳橋門進(jìn)發(fā)。剛走四五里路,只見城內(nèi)馳來一彪軍馬,迅速結(jié)列陣型,前排彎弓搭箭,煙塵中只見幾名悍將的面孔——岳飛、瓊英、牛皋、燕青——齊齊勒馬。 嚴(yán)陣以待一整夜,實在摸不清城下敵軍的意圖,冒險出城探個究竟。 岳飛勒馬叫道:“對面的軍馬聽著!你們的兀術(shù)四太子已被收監(jiān),現(xiàn)在的主將是誰,休要畏畏縮縮,要較量就趁早!還有被你們扣押的潘夫人……” 潘小園跳出小轎,拼命揮手,叫道:“在這兒呢!兄弟莫要慌張!后面的都是朋友!——不不,不僅是這十幾人,也不僅是這五百,是后面的三十萬!……” 轉(zhuǎn)頭命令:“還不下馬!” 五百騎兵齊齊下馬,槍掛在事環(huán)上,拱手作禮,震天價吶喊一聲。 岳飛如夢似幻,跳下馬的時候被土坷垃絆了一小跤。 瓊英直接縱馬馳過來,臉上掩不住的狂喜:“嫂子!你沒事兒?。∷麄冋f你帶了炸……” 一個漂亮的飛身下馬,撲上來就熊抱。讓一柄刀鞘不客氣地?fù)踝×恕?/br> 史文恭不認(rèn)識這女將,但見她兩人似乎挺熟,也就開門見山:“潘夫人這幾日沒受委屈?,F(xiàn)在她身懷有孕,你們小心看護(hù),別推推搡搡的。” 瓊英立時啞火了,抬頭看看,不認(rèn)識。 史文恭也發(fā)覺這話突兀,非常有誤會的空間,咳一聲,補(bǔ)充一句:“別看我,又不是我的?!?/br> 瓊英大怒:“這是哪個山頭里的王八羔子……” 潘小園趕緊讓她息怒:“這位是三十萬常勝軍總指揮。休得無禮?!?/br> 最后四個字是對史文恭說的。狠狠一個白眼剜過去。 三十萬常勝軍,在東京城穿城過市,進(jìn)行了大宋開國以來最為盛大的一次閱兵儀式。從陳橋門入城,過五丈河,再沿馬行街一路向南,在宣德樓下躬身行禮,三呼萬歲,然后沿御街南出朱雀門。上至皇帝高官,下至婦孺百姓,扶老攜幼出來圍觀,白礬樓頂都站著三層人,比過元宵節(jié)還熱鬧。 分五萬訓(xùn)練有素的精兵進(jìn)駐東京城防各處,其余在開封府、浚州黃河北岸、滑州、孟陽等各處分布扎營,當(dāng)天就開始建造寨柵、設(shè)立城防工事。但見軍容齊整,每一個士兵都孔武有力,組織紀(jì)律嚴(yán)明,立刻就把臨近的鄉(xiāng)兵、民兵給比到了塵埃里。 武松帶隊北伐留下的缺口也立刻被補(bǔ)上。尤其是馬軍的缺口——常勝軍里馬匹的總量,幾乎相當(dāng)于整個大宋國內(nèi),所有其他軍隊擁有馬匹數(shù)量的總和,而且全是剽悍耐久的冀北良種,和宋軍中可憐的川馬、淮馬、京東馬并列一立,那就是藏獒和旺財?shù)膮^(qū)別。 朝廷大員們吟詩作賦,“國運(yùn)昌盛”的詩詞成批面世。宗澤樂得合不攏嘴。岳飛摸摸這匹馬,又拍拍那匹,簡直愛不釋手。 不高興的只有一家人。秦檜算作“為國犧牲”,給追加了兩級的官銜,朝廷給撥了錢,風(fēng)風(fēng)光光辦了后事。為死者諱,大家也就不追究他“和談”期間的賣國行徑。只有王氏在府里悲痛欲絕,官大有什么用,樹倒猢猻散,換不來一世的榮華富貴啊! 于是天天到開封府、大內(nèi)城門、御史臺哭訴。大家只能同情安慰。蕭讓還格外說:“以后天下太平了,老夫打算寫一部鴻篇巨制,收錄這些為國捐軀的英雄們的事跡。秦相公也是必定會寫進(jìn)去的?!?/br> 王氏大哭:“寫進(jìn)書里有什么用!我家相公……他連一男半女也沒留下啊……嗚嗚……那個潘氏,我要她給我個說法……” 沒人理會她的后半句話。倒是潘小園卻覺得這個“寫戰(zhàn)爭回憶錄“的主意不錯。悄悄跟蕭讓說:“這是積德的好事。先生盡管收集材料。往后若要付梓出版,我來掏錢?!?/br> 一邊說,一邊想著,倘若以后真的有一部英雄兒女傳,秦中丞的“事跡”肯定是最不起眼的一小段。 梁山諸將則直接把潘小園的府衙圍堵結(jié)實了。 “嫂子,給俺們講講!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如實講了一部分。路上已經(jīng)跟史文恭對了口供,省卻了他試圖攻城的部分。只說他早有脫金降宋之意,被自己一番大義勸說,“幡然醒悟”、“棄暗投明”,果斷擒拿番王兀術(shù),作為獻(xiàn)給朝廷的投名狀。至于那曇花一現(xiàn)的攻城前奏——軍中信息不暢,調(diào)度不靈而已。 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呼延灼犧牲的責(zé)任,大部分轉(zhuǎn)嫁到兀術(shù)身上。老將軍為國捐軀,人人皆哀,自然更愿意接受他是死在貪婪的金國王子槍下,而不是做了某些人陰謀上位的犧牲品。再者,如果讓梁山的人知道史文恭才是主謀,雖然眼下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許不會輕舉妄動,但難保過幾天史文恭走在路上,不會被下個毒、丟個暗器什么的。常勝軍的凝聚力也就此成為云煙。 “女郭子儀”的名號一下子流傳全城??v然有人覺得也許內(nèi)情更復(fù)雜,但貨真價實的三十萬兵馬投降大宋,足夠淹沒每一個小小的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