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傅長澤見她原本瑩潤的臉頰微微凹了些,好在精神不錯,額頭碎發(fā)被風(fēng)吹的揚起,不由的想抬手去撫,到一半又硬生生垂回身側(cè),手指緊緊捏了起來。 傅長澤想了想說:“出門身邊多帶幾個身手好的,若沒有合適的,我?guī)湍銓?。?/br> 此類事物一般由長輩cao心,換做以前,傅長澤說這話屬關(guān)心,而現(xiàn)在就有點逾越之疑。顧青竹自然不會當(dāng)真接下話,只說父親已尋了人撥給明卓,而自己出門少,若需要,由管家遣人跟著就可以。 “要去哪兒?”傅長澤聞言也沒堅持,仿佛只隨口一說,側(cè)過身道:“外面冷不宜久呆,我送你一段。” 顧青竹笑著點頭應(yīng)下:“正要往祖母那邊。”話畢便跟在他身后,正欲走,卻見傅長澤頓了下,換到她左手邊,才繼續(xù)邁開步子前行。顧青竹明顯感覺臉上已吹不到風(fēng),盡數(shù)被他擋了去。 一路無話。 臨分別前,顧青竹終是揚起下巴朝他燦然一笑:“你托我爹轉(zhuǎn)的東西我收到了,會好好存著的?!?/br> 傅長澤壓了壓嗓子,許久才撐起抹笑容,低低道了句‘好’,后又補充道:“這次臨時來的,沒給你捎延慶觀的油炸雞,下次補上?!?/br> 每次上門必帶些小食,延慶觀的雞子最先還是他給顧青竹拎的,當(dāng)時顧青竹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小丫頭,吃完抹抹嘴,一團孩子氣的和傅長澤說:“這個我最喜歡,日后來了多帶點,沒有我可就不見你了!” 從上了車,傅長澤沉下去的臉色就未再好過。 馮山看他冷面靠著車壁,心急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想想自從那道賜婚的圣旨下到府中后,自家主子私下就沒怎么笑過,也就方才見到顧七姑娘,整個人的氣息都隨和了,可怎么扭過頭,瞧著心情更差了呢? 馮山想不透,但還是挑著好的說,傅長澤轉(zhuǎn)交玉佩的事他是知道的,于是笑瞇瞇道:“主子,七姑娘收下您的玉佩了?!?/br> 傅長澤聞言眉頭都蹙了起來。 “您...您不高興?。俊瘪T山瞪著眼。 “不知道?!备甸L澤嘆了口氣,嘴邊澀意掩都掩不?。骸拔业故窍胨苎赞o拒絕幾句,可真就這么就收了,居然就收了?!?/br> 馮山更糊涂了,收了不好嗎?在他看來退回來才是最揪心的。 傅長澤闔眼不再回答。 收的干脆,表示她真的心無芥蒂把兩人的婚事當(dāng)做往事看待,從此各自婚嫁不再相干。傅長澤是喜歡她那種通透勁兒的,但放在兩人感情上,又另一番滋味了。自從定親后,越相處,就發(fā)現(xiàn)中意的地方越多,能定下這門親,天知道他暗暗慶幸了多少次。 可老天卻跟他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這邊,李氏從趙府回來,好一頓感嘆。 趙懷信的母親田氏出身江南大戶,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美人兒,那真是燦如春華,姣如秋月,但出門交際的少,李氏和她也有過幾面之緣。此番登門可真見識到美人名號不虛,三十多歲依然艷光四射,皮膚比起二十幾歲少婦毫不遜色。 堂屋里碳火燒的旺,暖意一陣陣的,顧青竹體熱,待了會兒就把外面的小襖脫去,披了件方毯在肩上,坐在凳上拿著小錘砸核桃吃。核桃是遠(yuǎn)在唐州的大哥顧明瑞拖人帶回來的,個大皮薄,手上有勁的話摁著就能裂開,顧青竹試了兩個,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費力,還是和幾個丫鬟一樣拿小錘敲。 王老太君側(cè)躺在榻上休息,時不時和李氏對上幾句話。 “母親這么出挑,兒子長成那樣倒也不奇了。”李氏啜了口熱茶,想起趙懷信那樣貌和私下聽到的流言,不禁感慨。 王老太君啼笑皆非的用食指隔空點了點她:“你這倒好,道謝的事兒提上三句,剩下光顧贊人家了?!?/br> 李氏一聽笑著捂了嘴:“媳婦兒也就在您面前話多,您可別嫌棄!咱們禮數(shù)周全,田氏聽聞也是高興的?!?/br> “甚好?!崩咸f完看了看顧青竹,想起來件事:“說起來晌午收到魏國公府回帖,你打點妥當(dāng),明兒下午讓青竹陪你去罷?!?/br> 李氏剛要答應(yīng),又不確定的問了遍:“讓青竹隨我一道?” 被點名的顧青竹抬起頭,看看祖母,再看看大伯母,滿腦子疑惑。 沈曇和趙懷信受顧青竹的托,幫忙尋顧明卓,事兒是沒錯。但登門道謝卻不會提她的,一來姑娘家拋頭露面本就不宜宣揚,二來那兩人都沒定親,顧青竹親事又剛剛作罷,貿(mào)然領(lǐng)著過去攀扯這些容易讓人誤會有弦外之音。王老太君自是知道,可回帖上魏國公夫人蕭氏的意思明明白白,想見見顧七姑娘,縱猜不出原由,不去...怕也不行的。 ****** 魏國公府。 李氏思前想后,最終把顧明卓也帶上,姐弟倆一左一右的跟著,倒琢磨著穩(wěn)妥不少。 老國公沈鴻淵十幾歲從軍,憑借一身武藝在軍中站穩(wěn)了腳跟,后奉旨鎮(zhèn)壓京兆府叛軍,因功授承宣使,金兵大舉入侵時屢立戰(zhàn)功,被封魏國公。御賜府邸乃前朝重臣所留,面積可算汴梁城里獨一份的,雖免不了有點兒歲月痕跡,但府中景物獨具匠心,旁人羨慕都得不來,這些也就罷了,最值得一提的還是位置,離西宮墻不過兩路之隔,圣人對其看中可見一斑。 國公夫人蕭氏一身孔雀藍(lán)的斜襟大襖,緞子上繡了暗金色纏枝蓮花紋,料子貴重,款式卻利落的很,灰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后,見李氏她們進了屋,揮手讓丫鬟座椅往前置了置。 “屋里大,咱們坐近些說話舒服?!笔捓戏蛉碎L相普通,膚色因常年日曬比本地人要黑,笑起來透著和身份不符的樸實氣兒:“路上可還順當(dāng)?” 第8章 第八回 李氏對這位老夫人的性子有所耳聞,小戶出身讀過些書,和老國公婚后獨自拉扯幾個孩子生活,是吃過苦的,如今身份高了,也沒有世家長輩的架子,與人交際說話依舊親和。 “托您的福?!崩钍弦櫱嘀窠愕芤娏硕Y,隨后笑著說道:“這幾日回暖路上冰大都融了,車行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br> 蕭老夫人點點頭,目光移向旁邊的顧明卓,見他目光誠摯端端坐著,六七歲的孩子撐出個大人架勢,而顧青竹則如尋常閨秀般儀態(tài)規(guī)矩,小臉掛著暖融融的笑意,心下生出幾分喜愛:“瞧著就都是好孩子。”說完,旁邊的大丫鬟拿著兩個棗紅色繡著福字的緞子袋遞給姐弟倆,里頭裝著幾個形狀各異的金裸子。 “明卓能平平安安回來,多虧了貴府大公子,要不然我們家還真不知道上哪兒去尋他,這么大的恩德,我們老太君臨出門叮囑我半天,定要好好感謝?!崩钍细屑さ馈?/br> 顧明卓個子矮,從椅子上起身稍微頓了下,站的筆直:“明卓想親自和沈大哥道個謝!” 蕭老夫人聞言爽朗笑出聲,連著說了三個好字:“婆婆這就喊他過來?!?/br> 趁著間隙,李氏又和老夫人仔細(xì)說了顧明卓被擄的情形,老夫人聽的認(rèn)真,眉頭時不時皺起,想來沒料到實際情況卻有那么兇險。顧青竹除進門時說了兩句話,其他時間都充當(dāng)陪襯,倒也自在,茶幾上擺的花茶醇香爽口,她抿了兩嘴,只品出玫瑰、枸杞、紅棗、菊花這幾味尋常的,多的再猜不到了,不免遺憾。 沒過多久,沈曇邁著大步從門外跨了進來,帶進一陣寒氣。 蕭老夫人滿臉笑意待看到他的打扮時迅速褪了七分,板著臉說道:“你這孩子做什么穿這么少?!” 滿打滿算兩層衣衫,外頭套的還是秋日里稍稍有點厚度的單衣,腰間那么一束,更顯得肩寬腿長。 沈曇笑說:“前幾日和祖母提了的,我書房里有些東西要歸置,拖來拖去放在今日了?!?/br> “歸置東西沒個下人不成?就是你自己動手,和穿件單褂子有甚關(guān)系?”蕭老夫人斥責(zé)歸斥責(zé),到底心疼孫子,扭頭又派人去取件厚衣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