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數(shù)目包的差不多，李氏每樣點出些湊出三大碗出來，讓人拿去窗臺邊凍著，明兒大早煮過水盛到銀碗里，留作祠堂供奉用。準(zhǔn)備好的臘rou也從房上解下來，用葉子包好，棉繩捆扎仔細(xì)了送到各房各院，零零碎碎忙了許久，總算把東西都備齊，顧青竹見再沒自己可幫的地方，讓頌平拎上臘rou，一道回了聽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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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里要開祠堂祭拜，天還黑著，值夜的如意把油燈點上，推門將端盆端水的小丫頭讓進(jìn)來，頌平晚幾步也進(jìn)了房，往內(nèi)間望了一眼，小聲問：“姑娘昨兒休息的怎樣，起夜了么？”

    喜樂正用手試盆子里的水，聞話回道：“沒有呢，一直睡到這會兒還未見醒，不然，再讓姑娘睡會兒子？”

    頌平猶豫了下，搖頭說：“還是喊起來罷，今兒梳妝要費(fèi)些時辰?！?/br>
    新裁的衣裳是件藕荷色的褂子，下頭水青色織錦裙，繡了雙開的雪白山茶。顧青竹睡眼朦朧的從被里坐起來，腳底暖烘烘的不想動，頌平展著褂子給她看，想借此驅(qū)驅(qū)她的困勁兒，可畢竟過了穿新衣裳就欣喜的年紀(jì)，顧青竹點點頭，終是打著哈欠將腿從床上移了下來。

    刷牙子沾上青鹽在嘴里擦上幾遍，用水漱了，凈臉擦香脂，坐在妝鏡前才覺得精神些，顧青竹發(fā)多，梳起來好看，梳著卻著實費(fèi)勁，平時又不喜用桂花油抹頭發(fā)，頌平好說才把額前的碎頭發(fā)給抹上，插著顧明宏送的綠珠花簪，別風(fēng)一吹亂糟糟的失了體面。

    各房老小都在長松苑里吃的早膳，滿滿兩大桌子，素餅子、小花卷、糖包再加上些小菜，白粥和蔬菜粥甜咸兩種，每人一碗百味餃，廚房提前分好端上桌的，吃了會兒顧老太爺突然皺著眉，嘴里試探的嚼兩下，奇道：“這餃子里頭放的什么？”

    “父親無礙吧？”餃子里包核桃的事并沒跟其他人提過，老太爺先吃到，顧家大爺顧同林立刻放下筷子問了句，然后對身后于mama說：“餃子是怎么回事？”

    于mama沒來得及接，李氏先笑了說：“還是父親這福運(yùn)好！昨兒母親親自包了些，挑了幾個放上核桃做了福餃，還添的壓箱底的寶貝做彩頭?！?/br>
    顧老太爺一聽，捋著胡子哈哈笑了起來：“你們母親如今能親手包實為不易，快看看其它幾個在誰那兒？”

    話音剛落，顧青竹嘴里頭就咬到個yingying的東西，小心嚼兩下，核桃微苦的味道從舌尖兒傳過來，她低頭喝了口湯，笑瞇瞇說：“祖父的福運(yùn)我接住了！”

    幾個孩子哪里還坐得住，顧明奕才十歲，吃的和四公子顧明宏同樣多，肚子撐的實在裝不下才作罷，王老太君碗里剩最后一個，咬了口居然也是，眾人又一番祝福。

    于mama見明奕臉上寫著失落，笑著勸道：“少爺姑娘們別急，這鍋才下了一半，晚上還有呢?！?/br>
    福餃多給老人孩子添喜，老太爺和老太君碗里的是李氏特意交代給盛的，其他的真要碰個運(yùn)氣。

    顧家的祠堂不大，有專人打理，距長松苑卻離的遠(yuǎn)。老太爺有腿痛毛病，前段雪災(zāi)連續(xù)在宮里熬著，更是不大好，于是派人抬了軟轎子把兩位老人送過去，其他人走路在后頭跟著。

    因女眷不能進(jìn)祠堂，老太君便領(lǐng)著幾個媳婦孫女兒在外面等，顧家重孝禮卻沒有繁文縟節(jié)，擺供上香很快便祭拜完，此時天上恰飄起雪花兒，一朵朵輕的像棉絮，顧明宏不愿仆人撐傘，走出來時肩膀上落著片白。

    王老太君瞧在眼里，拄著拐棍對李氏說：“明宏翻了年就有十九了罷？這婚事不能再耽擱了，咱們不攀門第，有個知冷知熱的媳婦才好。”

    “母親說的是?！崩钍蠈τ谟鬃拥幕槭潞苁穷^疼，各家姑娘沒少打聽，主動上門來探口風(fēng)的也有，倒相看過兩回，瞧著都是知書嫻靜的，可明宏聽了只說要先專心讀書，不分那個神：“最近有要好的夫人跟我提程家姑娘?！?/br>
    “哪個程家？”老太君問道。

    李氏是見過程家姑娘的，心下覺得不錯：“欽天監(jiān)程大人家的三姑娘?！?/br>
    顧青蕪由粱氏抱著在廊邊看雪，兩人說話沒避諱顧青竹，她安安靜靜在旁聽著，提到程家時抬了頭。

    “青竹丫頭見過？”老太君見她反應(yīng)，問道。

    “玉憐表姐和她交好，常聽說?！北R玉憐的性格能認(rèn)同別家姑娘，大面上應(yīng)錯不了，顧青竹想想布施那日程瑤的舉止，進(jìn)退有加，但到底不甚熟，想了想有所保留道：“去寶珠寺那日我也見了，接人待物都妥帖的，就不知道入不入得四哥的眼。”

    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李氏清楚終歸要自家兒子點頭，暗暗決定趁著過年人情往來多，留意仔細(xì)打聽下這位程姑娘。

    剛過晌午，門前來送東西的絡(luò)繹不絕。

    出嫁的青瀾、青璇差陪嫁的大丫頭回府送臘rou，還拎著銀耳蜜棗等補(bǔ)品，給長輩們燉湯喝。拜入顧老爺子門下的弟子，投其所好搜羅些古書殘卷來孝敬師長，李氏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送了一家又來一家。

    顧青竹在前院花廳坐著繡女紅，頌安陪著她，不時往盆子里添塊碳，頌平走到門前單手將身上雪花拍掉，懷里抱著個藍(lán)布包，看不出是什么。

    “姑娘?！表炂矫C著張臉，糾結(jié)著開了口：“前頭遞來的東西，給您的。”

    顧青竹把花繃子放進(jìn)繡籮里，好笑的問：“什么貴重東西？看把你嚇得?！闭f著抬手解開布，登時一陣rou香飄了出來，里頭用油紙包裹好幾層，摸著還熱乎，她頓了頓，嘴角笑容微不覺察的淺了些。

    延慶觀的油炸雞，光味道都能辨出來。

    冬至街里店鋪均打烊，可這雞子卻是剛出鍋熱騰騰的，顧青竹不知那人是擄了人師傅還是硬敲開門，捏著竹簽扎了塊雞rou填進(jìn)嘴里，酥香勁道，仍是多年的味兒，連吃了幾塊才說：“人呢？”

    “馬車到門前，等婢子趕過去，傅公子給過便上車走了?！表炂?jīng)]提傅長澤臉色看著不好，統(tǒng)共兩句話咳嗽老半天，給府上送東西也托說怕過了病氣，大門都未曾進(jìn)。

    顧青竹頷首表示知道，指著油紙包說：“我自己又吃不完，你倆也幫忙吃點罷?！比缓筇袅藟K雞翅，啃的津津有味。

    過去傅長澤送油炸雞，每次都要兩三包，頌平頌安她們沒少跟著顧青竹吃，聽竹苑的小丫頭們也都暗地里念叨，這個姑爺好，往后跟著姑娘少不得有rou吃，眼下頌平卻忍不住的心里頭發(fā)酸，遲遲沒有動。

    第13章 第十三回

    “七妹在偷吃什么好東西？”顧明宏突然喊了聲，把屋里三人均嚇了一跳。

    顧青竹趕緊咽了口，將骨頭放在一邊，呼氣道：“四哥這樣會驚住人的。”

    顧明宏不好意思的賠禮，瞥眼看見桌上的紙包，愣了下，這時候能想著辦法送延慶觀的雞子，除了傅長澤之外不作他想，笑了說：“果然是好東西。”

    “我正作愁吃不完，四哥拿去包？”顧青竹面色自然的說著，不忘繼續(xù)吃。

    “還是和七妹一塊好。”顧明宏見她如此也不提那些掃興的話，挪了凳子坐下，接過頌平遞來的熱帕子擦擦手：“拿回去少不了被刮掉一層，在這踏實?！?/br>
    顧青竹噗嗤笑出聲，頌平又去廚房端了兩碗冰糖雪梨湯過來，分分吃吃差不多，顧明宏從衣襟里套出只綠珠花，放在桌上，說：“國子監(jiān)里同學(xué)給家里妹子買了好多，就給你拿了個，不過還是我送你的好，這個...留著放屋里玩?！?/br>
    珠花雖沒有顧明宏給的那個貴重，但有兩重花瓣樣式新奇，類似節(jié)慶佩戴的東西，長輩們常送，每年手里都會收重幾個，顧青竹不疑有他，順口問道：“是四哥的哪個同學(xué)？”

    “姓高，你應(yīng)當(dāng)不認(rèn)識的?！鳖櫭骱晗肫鸶咝衲弥阎榛ㄗ屗艟蜔o奈的很，為送的正大光明，關(guān)系尚佳的同學(xué)每人硬塞了包，還是副教育口吻，指點大家多關(guān)心自家妹子，最后纏的實在拒絕不掉，才勉強(qiáng)拿了只，有心拖到今天才轉(zhuǎn)給顧青竹。

    “有機(jī)會四哥幫我道個謝?！奔仁峭饽校櫱嘀駴]再刨根那個根，讓頌平將珠花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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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裝花’是洛陽有名的布莊，祖上傳下來的織錦印花技藝，顏色花樣兒淡雅大氣，雖算不得頂貴，可王老太君及其中意，顧家好多衣裳從那兒進(jìn)的布，眼看著要正月，裁新衣的布料總算到了。

    每年年關(guān)分發(fā)衣裳料子均是件大事兒，上到各房主子，下到外院丫鬟婆子，人人有份。下人們按照等級不同，分到料子長短有別，多為結(jié)實耐用的棉粗布，另加點棉花，手巧的三兩天便置辦出一身，年里換上新衣體體面面。

    如今顧青竹接手打理三房的賬，成了名副其實的女主子，十來卷布匹由幾個壯實婆子抱著直接送進(jìn)她院子里，先讓七姑娘過過眼。

    男人用的料子自比不上女人用的多，顧同山又有個怪脾氣，認(rèn)準(zhǔn)一種能連用個把年頭，若自作主張給他裁了，多是落個壓在柜里明珠蒙塵的下場，所以男式布料也就五六匹，顧青竹喊人將這些留下，又挑出兩批一瞧就是小姑娘用的鮮艷顏色，然后把剩下的帶著去了張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