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隔壁怕都能聽見動靜了,您沒個聲音,我還以為在睡著,便自己先進來的?!表炂桨巡冀碚沽苏?,先放進水中泡著,滿臉莫名的道:“外頭可是有什么?” 顧青竹窘著搖了頭:“我想瞧瞧今兒天氣罷了?!?/br> 趁頌平轉身的功夫,她忙手忙腳的想要先關上窗,哪知下面人輕輕笑了聲,聲音并不大,卻仿佛直直鉆進她耳朵一般,不由自主的扭頭又望了一眼。 沈曇抬頭笑看著她,手里的偃月刀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指尖掐著兩朵草金鈴,大約是雪青色的。只見他掐花的那只手慢慢抬起,顧青竹心尖似乎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忘記合窗戶,有幾分呆呆的盯著他的舉動。 手起,手落。 那花被他拋了出來,居然分毫不差的落在顧青竹面前的窗棱上頭,花瓣中夾著些許露珠,晨風拂過,打了兩個滾兒方才停下。 顧青竹以為,這年乞巧,怕是能過的永生難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fā)現(xiàn),越寫,沈大撩妹的手段比趙三還高桿兒的多,怎么破? 注:草金鈴=牽?;▇ 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京兆府城東北徑流浐河, 河水不豐,但清透無濁,沈原所掌握的陜西路大軍軍營便扎根于此, 久而久之,隨軍而來的家屬,有些也在附近建起小房小院, 前幾年還只是零星十來戶人家, 后發(fā)現(xiàn)臨河便利,大批在城中有住處的也俱搬了來,眼下規(guī)模竟堪比小鎮(zhèn)。 軍營一年到頭放不得假, 官職不同, 每月卻有半日至三日的調休, 乞巧這天小鎮(zhèn)有廟會可趕, 軍中許多年紀輕的兵士提前好久便開始巴結自己上峰,單盼著能當日休個半天, 去鎮(zhèn)上湊回熱鬧, 保不準連媳婦兒都有了著落。 用罷晚膳,沈曇便來接顧青竹出城, 這事兒是提前和顧同山稟了的, 頌平頌安均帶在身邊,馬車行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轉彎兒后,路難走起來。 直行正對著大營正門,左拐才通向小鎮(zhèn), 軍中運糧運草都會走這條道,重車碾壓的多,免不得坑坑洼洼,縱然軍中時常派人去填,比起城中的青石板路還差上一大截。 顧青竹三人在車里頭搖晃許久,馬兒終于嘶鳴一聲停下蹄子,吆喝聲笑鬧聲隔著層簾子聽著更加真切,商陸跳下馬,將車上的踏凳放于地上,笑著說道:“到地方了,請顧姑娘下車?!?/br> 頌平耐不住先鉆了出去,抬頭便瞧見遠遠一片的燈火,大紅燈籠蜿蜒掛了整條街巷,地廣人稀的緣故,這里家家戶戶中間的巷道寬的很,與京師潘樓街不分伯仲,隔著段路圍坐一群人,中間篝火旺盛,木架上烤著全羊,眾人吃酒對歌好不熱鬧。 “婢子還以為軍營俱神神秘秘探不得,外頭幾十里無人煙呢。”頌平扶了顧青竹,吐了舌頭道:“卻沒想到是這副樣子,可算開眼界了?!?/br> 商陸頗有幾分自豪的揮手道:“翻遍這大西北,估計也就咱們京兆府這塊風水寶地能有如此繁盛?!?/br> 一行人隨著人流往鎮(zhèn)中走,沈曇就在顧青竹的左前方,不著痕跡為她隔出塊空檔,外頭人再擠,也影響不到她行路,每逢遇到賣吃食的,見顧青竹好奇,他還會簡單解釋下用料做法。 起初還以為他是湊巧知道幾個,沒料到逛了大半,但凡顧青竹停下研究的東西,沈曇均能說的全,好似人家自己便做過一般。 “這街上還有你沒吃過的嗎?”顧青竹忍不住好笑的看著他。 沈曇今日穿著玄色勁裝,墨發(fā)高束,獨獨用著根木簪固定,腰間別了把當?shù)厥殖R姷膹澋?,他捏著銅板遞給賣涼茶的小姑娘,從桌案上剛舀好的茶中選了碗,端給顧青竹道:“如果問的是從前,我能理直氣壯的夸下海口,可惜已回汴梁兩年多,這邊兒好些東西卻也沒嘗過?!?/br> 顧青竹接過碗,低頭抿了一口,帶著涼氣兒的甜茶透著股子瓜果香,想來里面還放了些碎冰,意猶未盡的舔了嘴,附和他道:“確實可惜。” 沈曇看她言不由衷的表情,怕是被涼茶引的心神都歸不來了,失笑道:“這五果茶就那么好喝?” 夜里雖然有風,但這鎮(zhèn)上到處是篝火,熱氣比正午還要厲害些,顧青竹摸到涼的東西定然不想撒手,再看頌平都張嘴喝那第二碗了,她心內理直氣壯,只不好意思的微微點了頭。 “留著肚子,一會兒領你吃好的?!鄙驎业?。 這頓好的,還真是讓顧青竹大開眼界。 幾人穿過鬧市,到小鎮(zhèn)邊兒的草坡之上,有群年輕人像先前圍在篝火邊的百姓一樣,正把酒言歡。 見他們靠近,坐在外頭的漢子先站起身走了兩步,等看清楚,而后撫掌哈哈大笑道:“就聽說你這家伙回來了!怎么著,在京師呆成了嬌小姐,住不慣西北大營了?” “喲,沈少?!” “媽的,他怎么又變俊俏了?” 大漢一句話還未說完,那邊此起彼伏都和沈曇打起招呼來,手上端酒的舉酒,吃rou的揮著rou串兒,各個滿臉喜色的嚷嚷著,嫉妒他美色的還不忘調侃兩句。 顧青竹楞了下,心內思索著,這些人里頭還有穿著戎裝,甚至連胸上的盔甲都未卸掉,約莫是沈曇軍中的同袍了。 “我不是住不慣大營。”沈曇笑了聲,手指隔空指著那壯漢道:“是嫌棄營里有你。” 大漢臉面一緊,只聽后面有人捶胸頓足的笑道:“老荊你那身味兒果然不凡,沈少跑那么老遠還記著吶!” “呸,有味兒怎么了?”荊越撇嘴不滿道:“這叫男人懂不懂,一群毛孩子?!?/br> 許久未見,沈曇上前和他們熱絡了會兒子,才回來帶顧青竹他們過去,方才肆意玩笑的漢子們可換了副樣子,衣服穿戴整齊不說,各個渾身緊繃的瞧著她,眼睛一個比一個瞪的大。 說是乞巧節(jié),為著方便,顧青竹只換了件水綠的廣袖長裙,簡單豎起垂髻,發(fā)間綴上兩朵翠色珠花,認真論起來,連在家里隨意穿衣時都不如。可在西北,當?shù)毓媚锶钡谋闶悄枪社婌`毓秀,天干加上風沙,少有如顧青竹這樣皮膚白嫩的小娘子,再加上本就不俗的容貌,那些沒見過‘市面’的兵將心神蕩漾太正常不過。 但沈曇方才言語間卻隱隱透露出,此佳人有主的態(tài)度,再觀兩人一前一后相鄰而站,端的就是對兒天造地設的璧人,大家僅僅迅速遠觀了番,褻玩什么的,卻不是他們敢肖想了。 畢竟姑娘和命比起來,小命兒更重要。 沈靖一向冷清慣了,默默先為顧青竹三人收拾出地方,把一路從車里拿來的軟墊小毯鋪在草地上頭,又從河邊打來兩瓷罐的清水,倒著讓沈曇洗了洗手。 顧青竹坐在墊上,和一群大眼兒瞪小眼兒的漢子隔的老遠,頌平原先還有點忐忑,見他們眼下危襟正坐,滿滿的違和,忍不住捂嘴笑了聲。 所謂面由心生,這群人兵匪氣是有,但仔細瞧過去,都長了副善面,此時猶如是被沈曇鎮(zhèn)壓的兔子般,連動彈下手腳,都要偷偷瞄他一眼,顧青竹嘴角也有些繃不住。 商陸倒是能說話,夾在中間這邊說幾句,那邊道兩聲,不多久,篝火邊兒又是笑語陣陣,而荊越他們見顧青竹主仆三人坐著沒甚貴女架子,偶爾說句話也是大大方方,輕風細雨的讓人聽著舒坦,心中也便放下了,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兵更是隔會子給她們送些烤好的rou類和新切的瓜果。 頌安挑了片兒甜瓜想給顧青竹吃,那邊忙碌的沈曇突然轉身,晃了晃手中的小刀道:“記得留些肚子?!?/br> 話都囑咐第二次了,顧青竹想了想,收起要拿瓜的手,勾起脖子瞧著他。 沈曇蹲在火邊兒,攥著長長一根樹枝,上頭穿了只野兔,鮮rou在火舌上頭烤的金脆發(fā)亮,時不時滴落幾滴油,噗的聲掉入火中。 從側邊看,他鼻梁尤顯高挺,唇間始終掛著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顧青竹不由的想起兩人頭次在南屏山殘廟中相遇,他也是像眼前這樣,專心致志的烤著只兔子。顧青竹憶的出神,沈曇拿著分好的rou裝碟端來她面前,依舊在神游太虛。 沈曇以為她身子不適,蹙了眉道:“可是這里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