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沈曇搖頭道:“舉手之勞,我已經聯(lián)系上四叔,今兒晚上他從軍中過來想見您一面,不知伯父是否方便?” 顧同山選擇從陜西路回開封府,為的就是和沈原當面討論下宜賓案件中牽扯到軍中的事兒,自然答應下來。 過了會兒子,許郎中來為顧同山診脈,顧青竹見無其他異常之處,才和頌平、頌安一道下樓找水想將李子和西瓜清洗干凈。 沈曇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趁著頌平頌安走在前面,偷偷附耳和顧青竹道:“過幾日乞巧節(jié),我?guī)闳コ峭廪D轉?!?/br> 耳邊似乎被他呼出來的熱氣燙了下,顧青竹下意識的縮了腦袋,扭過臉,咬牙小聲說:“差點嚇著我?!?/br> 沈曇見她臉上微不覺察的染上抹桃粉,心中快慰,忍了幾忍,方控制住自己想探上前去摸她臉的手,突兀的在空中拐過彎在自己鼻尖撫了下,一本正經的欠了身道:“七姑娘,在下誠心實意邀約,敢問姑娘可否賞個臉面?”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乞巧節(jié)對于未出閣的姑娘來說, 可算得一年中除了元宵節(jié),唯二歡喜的節(jié)日。 在汴梁城,從七月初街上就有了乞巧市, 潘樓街彩旗招展,逛市的人群摩肩接踵,香粉珠花、玉釵彩縷無一不全, 家里幼童也會得到幾個磨喝樂, 胖吞吞的一個小泥偶,手中拿著枝荷葉。閨秀們更是閑不住,約上幾位手帕交到府中‘拜織女’, 茶水香果斷免不了的, 再剪來鮮花插在瓶中, 焚香禮拜后, 傳說若是傳到天上仙人的耳中,便能嫁個如意郎君。 顧青竹不愛出門, 但乞巧這日子, 仍和其他閨秀一樣要到城中盡興賞玩一番。 她抿嘴一笑,也還了個禮:“得沈大哥的如此禮遇, 我若推辭, 豈不是顯得不知趣了?” “此言差矣?!鄙驎移雽W那翩翩有禮的儒生,搖著食指,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青竹不愿的話,咱們就在這院中舉杯對月也是樂趣?!?/br> 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顧青竹對京兆府鄉(xiāng)俗有些向往, 可卻不明白為何舍近而求遠,所以將疑問道了出來:“只是,這里的乞巧市莫非不在城內?” 見她同意,沈曇胸中一暢,頓覺連日騎馬趕路得疲累一掃而光,賣起關子道:“自然是在城內,不過我?guī)闳サ牡胤?,可比這兒好上數(shù)倍?!?/br> 顧青竹一聽果然被勾起興致,謙虛請教著城外到底是怎個好法,而他卻止了話匣子,無論再問什么,都是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隨后幫著她們從打來井水,不嫌麻煩的蹲在地上洗起李子來。 京兆府離邊境較近,來往商客沿街買賣互易,這人多了,各種事情隨之而來,即使沒那大案,雞毛小事都夠府衙里頭的大人忙的腳不沾地,偶爾再從西邊來些蠻子攪合一通,怎能不頭疼。是以從圣人親政后,便撥了駐軍常年在城外郊地扎營訓兵,訓個三月半年送別的地方歷練,在外久的隊伍,過個一兩年也能輪著回到京兆府,得個休整的日子。 沈原就是近兩年被反調至這里,成為附近方圓幾百里的實權最大的官兒,隨意揮揮手能踏平一個山頭。 這夜,沈原騎馬從城外軍營趕到客棧,戎裝都沒換下,身后跟著五六個兵將,也各個腰背結實滿身的氣魄。相形之下,站在門前迎接的沈曇,面如冠玉身姿俊美,真真兒玉樹臨風。 “又想求我辦什么?”沈原粗眉大眼,皮膚被西北的大風烈日曬的黝黑發(fā)亮,額角有道拇指長短的紅疤,稍微皺起眉頭,顯得整個臉兒有些許猙獰:“你這兔崽子無利不起早,站的倒是挺直,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過先說好,秋闈給我乖乖回去參試,沒得商量?!?/br> “四叔英明。”沈曇笑一聲,隨著沈原腳步跟著,微微斜了眼那幾位兵將,他們便很有眼色的牽著沈原的戰(zhàn)馬,往客棧馬廄里栓馬去了:“我可沒膽子打曠考的主意?!?/br> 沈原牽起一邊兒嘴角,冷笑了聲:“你沒膽?你膽子敢再漲點兒,老天都能被你捅個窟窿!早先說的清清楚楚,對付了馮天富就好好跟著二爺讀書,那酒囊飯袋能費你多少神?你倒是好,連宜賓的禍事都能偷摸插上手!” 顧同山在宜賓遇山崩,牽扯極多,其中暗暗指向朝中幾位要員,沈原在得知后,頭個反應便是囑咐自家侄子不可輕舉妄動,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好,但也要分個時候,結果不說倒罷,說完了人家從明面轉到暗地里,摸出點眉目才傳信而來,稱是‘偶得之’。 而沈曇心內想的卻是,顧二爺是師父的胞弟,這以后更是變成了岳丈,遭人暗算,他這做人女婿的豈有視而不見之理? “四叔息怒,宜賓之事確實湊巧了?!鄙驎颐娌桓纳暮a道:“兔子既自己撞上來,光看不逮,不合適吧?” 沈原瞪著他哼笑許久,顯然不信這鬼話,可客棧終究不是深聊的地方,于是伸出兩指對著他道:“此事便先算了,下次再犯,有的是方法整治你,趕緊說正事?!?/br> 沈曇立刻換了副樣子,順桿子爬的虛心接受,而后雙手抱拳,作揖道:“勞煩四叔和顧大人好言相說,侄子欲娶顧七姑娘為妻?!?/br> “......”沈原覺得今日似乎cao練多了,連耳朵都不大好使,用小指往耳中掏了掏,不確定的又問一遍:“你方才讓我和顧大人講甚?” “我要娶顧七姑娘?!鄙驎业χ退麑σ暎歉北砬樵僬J真不過。 沈原把這幾個字顛來覆去的努力消化半晌,若論感情,沈曇自小跟在他身邊長大,甚至比自己兒子都親,猛地說要娶妻,怎能不詫異?特別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的嫌棄說,汴梁閨秀俱是碰不得的瓷娃娃,半點兒不會有興趣。 “真的?”沈原不大放心,復而上下打量了他:“我記得哪個口吐狂言,要半輩子縱橫沙場四海為家,娶妻生子就是在你頭上套了金箍的?!?/br> 沈曇噎了下,類似的話說過不假,但誰能沒年少輕狂的時候,是以理直氣壯的揚眉反擊道:“這話我聽得耳熟,早幾年似乎在家中聽到您和祖母說起過?!?/br> “好啊,敢擠兌四叔了?”沈曇勃然大怒,抬起一掌便落在他肩膀上,沈曇臂膀的傷還有隱痛,吃下那么大力,不禁疼的微微變了臉色。 沈原臉色一肅,卸了力道摸了摸他肩膀:“怎么傷的?” “意外?!鄙驎倚χ鴮⒕売陕月灾v過,然后催促道:“顧伯父在樓上等的久了,我陪您先過去?!?/br> 沈原點點頭,以自家侄子的脾性眼光,看中的閨秀定不一般,而且汴梁顧家又是一等一的世家,這讓他之前的隱憂盡掃而光。 要知道,他可頭疼著沈曇打算一鳴驚人,看上個舞刀弄槍的姑娘帶回府。 子女婚姻大事,按理多是由夫人之間相互探探口風,成的話歡喜一場,不成也沒甚干系,互相多走動,也算成全番人情。到顧青竹這,家中生母去世,給父親提倒合情理,沈原嘴上說的再厲,心里頭對于侄子的評價卻高的很,以為他相中的姑娘,必須板兒上釘釘?shù)臐M意,錯不了。 而魏國公府那邊,沈原想都不必想,反對的話概不會有。 顧同山聽罷稍稍驚訝,這段日子沈曇在他面前已表現(xiàn)出幾分意愿,但卻想不到,還未回京,這事情便從沈家四爺口中道出來。 沈原說完,便笑著道:“那小子怕是有些心急,顧大人卻無需理會,該考驗察看的,均不能少。” ****** 乞巧節(jié)。 西北天氣干熱,入夏未曾下幾場雨,顧青竹早晨被渴醒才睜了眼兒,推了推身上蓋的絲被,坐起身呆愣了會,摸到床頭放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水。 出門在外,她便撤了值夜的規(guī)矩,事必躬親,此時窗外傳來陣呼呼棍棒交雜的聲音,顧青竹側耳聽了會兒,披著件長衫下床,踩著繡鞋來到窗前,順著開了半扇。 客棧小院布置清雅,石墻上頭爬滿綠藤,青油油的鋪了半個院墻,隔著幾步,青磚圍出個花圃,里頭種這許多不知名的花草,一大株草金鈴正迎晨開的瑰麗。 沈曇穿著身青布衫在院中舞刀,手間大刀豎起在地上竟有一人多高,如此寒光重器,被他輕而易舉的提起來,在空中翻飛不停。 顧青竹看的瞠目,六合說起過沈公子練的是偃月刀,她也曾見過人用,但卻與眼前這個差太多。 她小心的掩著身子,借著窗縫看過半天,直到頌平端著銅盆進門也未發(fā)覺。 “姑娘瞧什么呢?”頌平將手中的水盆放在架子上。 這一聲可謂平地驚雷,顧青竹猛然回了神,見是頌平,松了口氣道:“怎么沒聽見敲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