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二來趙懷信這位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在, 宅子中仆婦不多, 但都是喜歡說兩嘴的人,熟悉起來和顧青竹打招呼時,還會玩笑似的問她, 用不用給趙大人也多燉些湯補補, 那樣子好似她已經是趙家的當家主母一般。 顧青竹知道此時萬不能生出事端, 眾口鑠金, 不小心被人識破馬腳的話,不僅是沈曇和自己的問題, 也會連累趙懷信的名譽。 可怕什么, 偏偏來什么。 起初幾日挺是穩(wěn)當,雖無法單獨說話, 只若人好好的, 心里頭就有個安慰。 問題是她不能光明正大,邱鳳英卻可以,每日一坐便兩三個時辰,后來幾乎到了早飯就踩著點兒的來點卯。 她大哥從營里氣呼呼的來捉過兩次,畢竟西北再開放, 男未婚女未嫁的,沈曇擺明了是神女有意而襄王無心,再這么看著自家妹子執(zhí)拗下去,城里傳出什么風言風語,那日后真找不到婆家了。 邱鳳英不棄不餒,邱城今兒能出來找她,明兒能出來找她,總不好天天放著營中的屬下不理,于是有人管的話,倒也乖乖回去,第二天照舊。邱知府是個文人,除了嘴上恨鐵不成鋼的罵一罵,連關都關不住這女兒。邱鳳英徒手能翻院墻,家仆們礙于身份,哪兒有人敢真把她抓下來? “真真作孽?。 鼻裰嬷X袋大呼頭痛。 “哎,這么多年了,鳳英那點兒心思老爺瞧不出來么?”邱夫人站過去幫他按了按肩,試著提醒道,“依我看,不如您去和沈小將軍談談,咱們家閨女雖比不上知書達禮的世家閨秀,好歹也是知府的嫡女,我倒覺得小將軍般配著?!?/br> 邱知府眉毛一橫:“她哪里和人家般配!?” 邱夫人哎了聲,就著丫鬟搬過來的凳子坐了,伸手掰著指頭一條條數過去:“咱閨女那身手算得女中豪杰了吧,若能和沈小將軍成親,將來夫妻同力保守邊關,有何不好?從前咱們憂心的是國公府的門第太高,眼下老國公病逝,沈家在武將里頭不再一家獨大,老爺您的官職這兩年提一提,不就門當戶對了。” “沈曇是秋闈奪過榜首的。”邱知府認為夫人想的太過簡單,嘆道,“圣人肯這個時候派他出來,夫人可知意味著什么?” 邱夫人思索片刻,不解道:“難道不是給沈原將軍幫把手么?” 邱知府搖頭:“婦人之見,沈原身上背著軍械案的官司,這事兒即便翻盤還他清白,沈府這擔子也不能讓他挑著,而沈曇不一樣,功名在身加上軍功,年輕有為,圣人這是讓他撐起沈家啊?!?/br> 話雖如此,身為父親,邱知府聽完夫人一番話,也動了些心思,琢磨兩日挑了個暖和天兒,派人將邱鳳英鎖在閨房中,自己則上門去找了沈曇。 京兆府當地人少有午睡的習慣,特別是冬天兒,好容易暖熱被窩又要起身,委實麻煩。 顧青竹卻要小憩一會的,這日醒來頌平先是給她準備了杯糖水兒,而后努努嘴,小聲道:“邱知府在沈公子那兒呢,方才我端茶進去,好像在說邱姑娘。” “說邱姑娘做什么?”她迷糊糊的坐著等困勁兒過去,嘴唇挨在杯延上,嘟囔道。 頌平想了一回,心下有點糾結,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顧青竹喝下兩口,猜到了些:“是想...說親?” “許是我聽錯呢?!表炂桨蛋蛋脨?,想把話圓回來,“誰家爹上門去給女兒說親事的,肯定是我聽錯了。” “在這卻不算奇怪。”京師每逢春闈放榜,滿城有女兒的世家富商還榜下捉婿呢,更可況西北這地界。 顧青竹回答的輕巧,待穿上外裳去廚房盤點了下晚膳的菜色,頌平便發(fā)現她不對勁,盤數總算錯不說,廚娘問她今兒煲的湯放不放山參須子,喊了好幾聲,顧青竹手里拎著棵蘿卜都沒晃過神來。 因為服藥的關系,沈曇進食比常人要晚半個時辰,本來為著避嫌,每次需要去他屋里都是程瑤和她一起。但飯前程瑤胃里頭不舒服,喝下半碗粥就想回去休息,以往小日子前程瑤也偶有不適,所以顧青竹看著她歇下,吩咐丫鬟仔細照顧,隨即跟在郎中后頭去給沈曇換藥。 養(yǎng)了這么些日子,沈曇的腿傷勉強不太駭人,記得頭次親眼瞧見那傷,饒是她做好心理準備,也被震驚的半天說不出話。 “皮rou長的不錯?!眲⒗芍胁樘酵?,接著換了種藥膏敷了,纏上紗布,“但是再過段,還得再去些沾毒的腐rou,現在長的慢便先不管它?!?/br> 沈曇放下褲腳,道謝說:“您費心?!?/br> 劉郎中洗罷手,呵呵笑道:“我倒不麻煩,這種傷多虧小將軍身子骨強健,換做旁人,別說能不能好,但割rou這疼都難以忍得?!?/br> 沈曇的傷勢穩(wěn)定,劉郎中有自家醫(yī)館需看顧,小童來找?guī)状?,說門板要被病人們拍爛了,所以明日起便不在這兒住。顧青竹討教一些飲食上的忌諱,便差了頌安頌平將其送走。 晚膳仍在托盤上擺著,小米和大米攙在一起蒸了,排骨燉冬瓜、什錦豆腐、熗冬筍,還有山參雞湯,單看顏色便勾人食欲。 顧青竹在飯食上費了許多心血,她原本會家常小炒,此次來西北更學會煲湯的手藝,沈曇看在眼中,自然不浪費她一番心意,每頓俱是很給面子。 “坐那么遠?”沈曇回了碗飯,見她始終隔著桌子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不禁皺起眉。 顧青竹介意邱大人來找沈曇說的話,卻又不知從何問起,腦中正在思索,聽他開了口,于是展了個不大由心的笑容:“這會兒還早,都還沒睡下呢,我坐這比較妥當?!?/br> 沈曇手執(zhí)筷子盯她了一會兒,把碗往遠處挪了挪,抓著凳子一步跨到顧青竹身邊,重新坐好后才說:“怕人看到你就不該來?!北磺聒P英纏了多日,他是避之不及,連門都鮮少讓她進過,想見的人又見不得,心情自然談不上好,是以顧青竹規(guī)矩收禮的態(tài)度,引起沈曇?guī)追植粷M。 “我沒有怕。”顧青竹是想反駁的,瞬間想起邱鳳英,竟有點委屈的轉了話頭,“我是不如邱姑娘,能大大方方過來瞧你?!?/br> 沈曇擱下碗:“好好的怎么提起她?我基本沒見過她的面兒,你在宅子里,難道不知道?” 顧青竹當然知道,問題這不是見不到就行的事兒,邱鳳英每日來一趟,她就苦悶好一陣子,止都止不住。 “邱大人方才過來,是為邱姑娘來的么?”她沒有問答問題,反問道。 沈曇恍然知曉她這是吃味兒了,也不再沉著臉,笑著把她的手拽過來,攏在掌心:“雖饒了些彎子,邱大人確有意思讓我娶她。” 顧青竹只覺胸口疼了疼,抿住嘴想把手抽出來,奈何對方攏的太緊,竟紋絲不動:“那你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鄙驎野阉氖滞械阶爝?,在指尖蜻蜓點水的碰了下,無奈道,“我都有你了,肯定直接拒絕。” “他沒有繼續(xù)問么?”顧青竹微微好受了點,沒再動彈,乖覺的讓他牽著。 沈曇搖頭:“邱大人是聰明人,我既然如此回答,他便清楚沒有回旋可能,又不是邱夫人來,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br> 其實并非不信他,有時候在乎的很了,想親口聽對方說一說,方可安心。顧青竹想起飯菜快涼了,在他手心撓了下道:“快吃罷,不然等會兒要再熱一遍的?!?/br> “是不是吃醋了?”沈曇把碗送到嘴邊,一只手還握著她,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 顧青竹沒想到他會直接調侃,別扭的轉過臉,避開他的目光道:“不是?!?/br> 沈曇沉吟著:“真沒有?” 她勉強裝作淡然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沈曇似乎失落的嗯了聲,隨即埋頭吃飯,沒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