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頌安緊張的上前想要接手,趙懷信漫不經(jīng)心的拒絕了,倒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自己被牽的手,不再動作。 可惜這種被人依靠的欣慰沒能持續(xù)太久,在顧青竹口中清清楚楚吐出‘沈曇’的名字后,趙懷信渾身像僵掉一般,臉色陰沉沉的再沒好過。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 要說拈花惹草的本事, 趙懷信少年初成那幾年的偉績,足以令他恃才傲物,笑傲京城了。但顧青竹恰恰從不買他的賬, 不僅如此,眼下還屢次挑戰(zhàn)他耐性。 趙懷信難免捫心自問,自己真就如此好欺負?以前那些矜貴姿態(tài)都哪兒去了?里子面子都不要了?連眼下好容易得一回親近, 且還是顧青竹神魂不清時搞錯的。 若是她清醒著, 怕巴不得退避三舍,估計進了這屋子便講究起男女大防了。 那邊顧青竹夢魘纏身,喝下藥又蓋著兩層厚錦被, 不一會兒額頭都被汗浸濕了, 頌安拿著冷帕子給她換, 順便想不著痕跡的將她的胳膊放回去。但掰了兩下不頂用, 也不知顧青竹哪兒來這么大氣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得, 拽住趙懷信的手腕愣是不撒手。 頌安頗為尷尬的站在旁邊, 手足無措的偷偷瞄了眼趙懷信。 “幫我搬個凳子?!彼鎯荷弦部床怀鱿才?,自嘲道, “待會兒她醒, 自個兒就撒手了?!?/br> 話這么說,頌平可不會當(dāng)真,顧青竹的病來勢洶洶,府上各房老小差不多均來瞧過,青天白日的, 若是哪個來探望撞見,別說姑娘想退婚,就是換做是沈曇,也不能如此沒規(guī)沒矩。 索性顧青竹夢中的兇猛洪水已不見蹤影,身上一松,手也自然而然垂了下來,呼吸不再是急促的樣子,在被里半蒙著頭翻了個身,又酣睡過去。 趙懷信面無表情的揉了下手腕,心里頭是心煩意亂,一股子邪火兒上不上下不下的堵在嗓子眼,若非顧青竹生著病,真要當(dāng)場說幾句揶揄的話宣泄一番,不然就得憋死自己。 而這時,顧明卓挎著書袋蹬蹬的跑進屋子,手里還捏著本書,看見趙懷信先是一呆,然后匆忙把書一股腦的塞進包中,作揖道:“給趙大哥問安?!?/br> “放課了?”愛屋及烏,對于顧青竹的胞弟,趙懷信即使心情再不好也擺出了些許笑臉。 顧明卓有些緊張的把攥著書袋的帶子,不大自然的錯開目光:“嗯,快到晌午了,先生還拖久了些?!?/br> 聞言,趙懷信看了眼窗外的天,也沒再多停留,便邁開步子道:“陪著你長姐吧,時間不早,我去長松苑和老太君說聲便走了?!?/br> 顧明卓恭順的將他送到聽竹苑門前,這才轉(zhuǎn)身又去顧青竹的屋里,廚房的午膳備好了,鑒于姑娘仍未醒,都放在灶上用蒸籠扣著。 頌安轉(zhuǎn)了一圈兒,顧明卓則乖覺的趴在桌上看書,為不吵著顧青竹,連翻書頁俱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丁點兒聲響。 這一覺睡的很是漫長,過了晌午才睡眼惺忪的整了眼兒。 顧明卓一心兩用的背著書,見她醒來,連忙撲到床邊,嘴里跟倒豆子似得詢問道:“長姐覺得怎么樣,好些了嗎?用不用再喊郎中過來把把脈?!?/br> 顧青竹按著額角緩了緩,感覺身上酸沉疼痛見輕,于是探出胳膊拍拍他的腦袋,聲音嘶啞的說:“好了許多,幫我把頌平喊來,倒杯溫水?!?/br> “我給您倒!”顧明卓如今個子抽條似得長,臉兒上的rou也下去了,已有幾分少年的輪廓,“姨娘說您生病嘴里沒味兒,現(xiàn)做了山楂糕,讓頌平過去拿了?!?/br> “頌安呢?”平時屋里少說也得有個人伺候,顧青竹睜眼只見明卓自個兒在,心下很是奇怪,加上前段兒剛和祖母認錯,不由擔(dān)心會不會真連累到倆個丫鬟。 顧明卓摸著杯子不燙,才把水遞給她,神秘道:“我有東西給長姐,先讓她在外頭守著?!?/br> 顧青竹抿了兩口水,好笑的看著他:“是什么稀罕事東西,連頌安都見不得?” 顧明卓把書袋拿過來,從方才那本書中抽出封信放在床邊:“昨天我在書院門前遇到沈大哥,他托我把信轉(zhuǎn)給你?!?/br> “沈大哥?”顧青竹怔了下。 “嗯,沈大哥說最近不方便來咱們府上,你生病他擔(dān)心的很...”顧明卓回想起沈曇當(dāng)時說的話,猶豫道,“長姐,沈大哥為什么說來這不方便?老國公的熱孝早過了?!?/br> 顧青竹語塞,祖母那邊態(tài)度強硬,自己父親雖說能理解些,但也只安撫她養(yǎng)病為重,在長松苑和祠堂侍奉的都是府里頭的老人,老太君的心腹,這事兒定然被封的死死。 今年秋,明卓就要正式入書院了,顧青竹自然不愿讓他分心,于是瞞著道:“興許是朝中一些不太好說道的事情,為了避嫌罷?!?/br> 顧明卓如今對朝中事務(wù)略知道些,委實沒想到有何需要避嫌的地方,其他的一時也想不出來,只好暫且擱置的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下午還有先生的課?!?/br> 明卓走后,頌安把飯食端進來,顧青竹把那封信往枕下掖了掖,喝下兩小碗的粟米粥,這才輕手輕腳的拿出信,拆開來逐字逐句的看。 平時倆人借鴿子傳話,至多寫上小半頁紙,這幾日因為她得病,頌平頌安忙的連休息都顧不上,壓根沒記起來給沈曇遞消息。而沈曇雖說可以打聽到顧青竹的近況,但看不見人,就踏實不了。 是以想到通過顧明卓帶信給她。 信封中厚厚五頁紙,沈曇字寫的好,一手顏體賞心悅目。 別的男子給心上人寫信,多是花前月下詩詞歌賦的詠嘆一番,而沈曇這位在秋闈問鼎的學(xué)問人,偏要劍走偏鋒,文采統(tǒng)統(tǒng)揣在懷中不顯露,寫的如軍營里的報告般,生硬老套,先是振振有詞的分析了她病癥的由來,后接著耳提面命囑咐三餐作息,再告知已經(jīng)和老太爺懇談過,距撥云見日已不遠矣。 最后還附上張藥方,讓她下次給郎中看了,如果對應(yīng)了癥狀再用。 即便顧青竹再確信祖母不會趁她病時,和趙家擬定納征下聘的日子,可擔(dān)心總歸是有的,故而看到信上說祖父松了口,委實大喜過望。 老太君主持這后院瑣事,老太爺便全權(quán)讓她做主,很少插手小輩私事,但凡是他吐口應(yīng)承的事兒,便再沒虛話,顧青竹雖不知沈曇具體和祖父怎樣談的,能得他老人家的一句話,已然是意外之喜。 在她為退婚有望雀躍時,另一頭,趙懷信卻怏怏不樂,從戶部出來被田橈截在半道,劈頭蓋臉就是頓詰問。 “我說你真是見色忘義做到底了?”田橈身后跟著數(shù)量華侈的馬車,若走進還能聞到脂粉的香味兒,他圍著趙懷信氣哼哼的直罵娘,“兄弟們給咱倆一頓接風(fēng)宴,今兒推明兒,明兒推后,好嘛,現(xiàn)在干脆找不見您了,您是羽化飛升,以后是不是得燒半月香才能請得到???!” 趙懷信抵住額角,沒脾氣的揮揮手:“你倒是先燒半個月看看?” “非人哉!”田橈簡直不敢相信,擼起袖子咬牙切齒道,“小爺可不就不信了,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我拖著你去。” 瞧著這情況,后面幾輛馬車中的公子也坐不住了,紛紛出面勸解,趙懷信冷眼冷臉沉默半天,終于嘆了口氣同意,田橈才哼了聲,拽著他上車,直直奔向快活林。 汴河岸邊絕色煙柳可謂盛景之地,春滿十分,兩岸亭臺華燈初上,游人如織。 趙懷信在西北多日,到汴梁城也沒再踏足過快活林,如今看到這街巷,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車隊沒去良辰館,而在一座嶄新的吊腳小樓前停下,四周白墻灰瓦,透著江南園林的意思。門前迎客也不是姑娘,而是兩位十一二歲的男童,青衣黑褲,眉眼帶笑的將貴人們引進門。 快活林首屈一指的是良辰館,按田橈的脾氣,別的館閣均不屑一顧,趙懷信輕飄飄的看了他,不知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田橈嘿嘿笑了聲:“跟不上了吧,咱們都在京兆府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苦了快一年,京師這地界,還不出些新的玩意兒?這紅樓草堂是去年開的,文人雅士都吹捧瘋了,里面各種文雅,伺候的小娘子更能出口成章,雖說蘇眉神女也是大家,但是吧,比起照著高門閨秀養(yǎng)出來的女子,還差些意思。” 趙懷信挑唇一笑:“你那點兒眼光,還高門閨秀,又被當(dāng)冤大頭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