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在書肆喧鬧?！?/br>
    聲如洪鐘，一位高大的年輕書生排開圍觀的眾人，挺身而出。

    “才淑，把書還那孩子?！?/br>
    李水雞面有悻色，扯下掛他身上的李果，將描紅本丟給李果。

    “秦兄，我和小孩兒耍著玩呢。”

    轉(zhuǎn)過身，李水雞已經(jīng)堆上一臉笑意。

    李果離開書鋪前，特意留意這位被喚秦兄的男子，這人劍眉星目，相貌堂堂，李果不禁多看兩眼。

    第27章 喜宴

    從商雖好，不如當(dāng)官，有錢不如有權(quán)。抱著這樣的想法，李大昆發(fā)家后，讓兩個(gè)兒子都去讀書，想著哪日祖墳冒青煙，出個(gè)當(dāng)官的，何等威風(fēng)。

    想是這么想，奈何兩個(gè)兒子都不是讀書料，大兒子李才明便也就繼承家業(yè)，跟李大昆管理酒樓。

    李才明讀書作詩是不行，做生意特別會鉆營，是個(gè)人精。

    二兒子李才淑，在私塾讀了五六年書，寫著狗屁不通的文章，在文圈里沒人理會他，和市儈無賴倒是處得親密。這人雖然讀書庸能，但擅長瞞天過海之術(shù)，李大昆只知他學(xué)業(yè)無成，并不知道還會吃喝嫖賭。

    李夫人死命罩著，寵著。

    李才明年紀(jì)輕輕就是永豐樓的少東家，他樣貌比李才淑周整，跟他爹李大昆一樣干練會來事，父子兩人無論是走路身姿，勢利摳門都一樣一樣。

    年底，媒人給李才明說門親事，意圖將城東陸家藥店陸櫟凡的三女兒嫁他。

    人人都知陸家三姑娘大盆臉，小眼睛，腰如水桶，長得丑。

    長得人模人樣的李才明起先是拒絕的，禁不住媒人那張嘴，夸姑娘長得是沒酒樓里的伎藝姑娘好看，可是這姑娘會生財(cái)。

    這點(diǎn)倒是真，陸三姑娘精明潑辣，在藥鋪里執(zhí)柄戥子稱，方端大氣，會做生意。

    李大昆對這樣的姑娘做他兒媳婦十分滿意，李才明始終糾結(jié)在“丑”上。后來聽媒人說有豐厚嫁妝，才被說動。

    陸家藥鋪，可是此地最大的藥鋪，陸櫟凡的富裕，更甚李大昆之上。

    婚事談下，日子訂好。一向吝嗇的李大昆，一改故轍，決定辦場轟轟烈烈，大出風(fēng)頭的喜宴。無數(shù)請柬，請遍城東的富人，城西的權(quán)貴。

    做為窮親戚，還是至親，李果看到請柬的時(shí)候，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不去?！?/br>
    果娘默然坐在床邊，愁眉不展。她的憂愁不是李果鬧脾氣，而是賀禮。

    哪怕李大昆對他們母子再刻薄，可這人終究是李二昆的兄弟，侄子成親，是很大的事。

    既然送來請柬，就不得不去。

    二昆家窮，人人皆知，薄禮就行。只是，難免得遭李大昆夫婦的白眼。這才是果娘為難的事。

    再難的事，自從李二昆出海失蹤后，這么多年，果娘都遭遇過。

    夜里將積蓄拿出，想著李果沒有件像樣的衣服，給他做一件。

    李大昆兒子的婚宴，會有許多近親遠(yuǎn)親在場，果娘不想果子穿得太差，被人輕視。

    兩日后，果娘將件新衣拿給李果穿，還將一份禮物塞李果手里。

    “我跟你堂嬸說了，你堂叔會帶你去，他會照顧你。”

    果娘叮囑。

    “哦?！?/br>
    李果回應(yīng)聲有氣無力。

    他絲毫不想去，然而娘親又一再囑咐，不可丟了他爹的臉。

    李果差不多已經(jīng)忘記爹長什么模樣，臉也記不清。

    果爹是水手，常年跑船，一年也沒有幾天在家，父子倆相處的時(shí)光很短暫。

    “你長得這么高啰，快追上娘，要懂事，別說小孩子脾氣的話?！薄白谙簧希瑒e人動筷子，你再動，不要沒吃相。不要喝酒，喜宴結(jié)束你就回來。”

    “好，娘，我知道啦。”

    李果點(diǎn)頭。

    “去吧，去了你堂叔家，要問堂叔好堂弟好，他們年長你，不能沒大沒小?！?/br>
    “知道啦?！?/br>
    怕娘再繼續(xù)念頭，李果提上禮物，急忙出門。

    路上，李果想著娘也真是的，硬要他去參加婚宴，他要不去又怕娘傷心，說他不懂事。

    爹那群親戚，從來不管我們死活，不去認(rèn)識又怎樣。

    人情如此，對于窮親戚，就跟窮神瘟神一樣躲避不及。

    堂叔家，李果還是知道怎么走，李二昆在時(shí)，也曾帶李果串門。

    李果上門，堂叔堂兄都在，兩人也提著禮，顯然正準(zhǔn)備出門。

    “堂叔好，堂哥哥好?！?/br>
    李果鞠躬，起身，正視這兩個(gè)粗布衣服的親戚。

    “果子啊，長這么大啦?！?/br>
    堂叔拍拍李果的頭，李果歪頭。

    “這孩子長得真俊啊，像阿勻?！?/br>
    堂嬸是個(gè)矮胖婦人，聲音尖銳。

    阿勻是果娘的名字。

    在堂叔家，沒耽擱，三人結(jié)隊(duì)出行，前往位于城東的李大昆宅子。

    李大昆家，說是在城東，只是挨著城東的邊，不過確實(shí)是座大宅。此時(shí)張燈結(jié)彩，客人魚貫，人聲鼎沸。

    也虧果娘想得周到，讓李果自己來，李果東西南北可能都找不到，到處人擠人，嘈雜混亂。

    跟隨在堂叔堂兄身邊，來到大堂。大伯和伯母都在，大堂哥李才明也在。全是盛裝打扮，特別金貴。

    堂叔也好，李果也罷，都是窮親戚，賀禮微薄得不屑一顧。堂叔賠笑致賀，大伯伯母臉上冷漠，兩言三語打發(fā)。李果跟隨上堂，站在堂上，不怯場，把身子挺得筆直。

    穿著大紅衣服的大堂兄、大伯，都對李果不屑一顧；滿頭金玉的伯母丟給李果一個(gè)兇惡眼神，讓李果趕緊下堂，別擋后面的人。

    送過賀禮，堂叔帶著兩個(gè)孩子出大廳，到院子里找個(gè)位置坐下。

    他們這些窮親戚，不是貴客，沒人接待，也沒地方歇腳，一口茶也喝不上。

    李果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處地方擺設(shè)茶果，甜品。

    滿院子的大人孩子，那人過去拿點(diǎn)吃的，這人過去拿點(diǎn)吃的，自己來，仆人們招待不來。

    李果也過去，拿上自己的一份茶果，還不忘帶堂哥一份。

    堂叔這個(gè)兒子寡言，害羞，縮在角落里。

    坐在石階上，李果想著喜宴什么時(shí)候開始，問堂叔新娘子什么時(shí)候到。堂叔正在和熟人嘮嗑，沒理會李果。

    吃完茶果，李果等得實(shí)在無聊，又起身閑逛，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成親，十分好奇。

    聽幾個(gè)老婦人聚在一起碎嘴，說新娘子妝奩非常豐厚，有什么什么，非常貴重。旁邊幾個(gè)小孩兒說要去看婚房，鬼鬼祟祟離去。

    李果控制住好奇心，沒跟過去。

    他站在大廳外，看攜帶禮物的人們，進(jìn)去賀喜。

    同樣在此處圍觀的人特別多，尤其是孩子們。

    管家大聲報(bào)客人名，客人陸續(xù)入內(nèi)。都是些貴客，排場大。

    管家每報(bào)一次，圍觀在外頭的孩子，就也起哄跟著喊。

    李才明讓仆人出來趕走孩子，孩子們根本不聽。

    等李才明親自走出來，這群鄰里的熊孩子們機(jī)敏的一哄而散。

    “你在這里做什么，沒人教的東西?！?/br>
    正好逮到李果探頭，李才明使勁擰李果腮幫子，李果啊啊叫著。

    李才明松手，轉(zhuǎn)身又返回大堂。

    李果惡狠狠地盯著李才明的背，雙眼幾乎要噴火。他捂住一邊腮幫子，疼得眼角淚花?？珊蘩畈琶鬓D(zhuǎn)身走得快，要不，要不也不能怎樣。

    娘叮囑過，不可以丟爹的臉。

    李果雖然皮實(shí)，可李才明惡毒的樣子，那一擰，那一句罵，讓他忘不掉。

    返回堂叔身邊坐下，愣愣望著月亮，委屈想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

    一時(shí)竟像是癡呆了。

    “果子，吃喜宴啦?！?/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堂叔搖動李果，李果回頭，堂叔看到這孩子一臉的淚水。

    “怎么哭了，快擦擦臉?！?/br>
    堂叔扯袖子幫李果擦淚。

    第28章 可敷可吃

    李果左腮幫子淤青一片,果娘問哪來的傷,李果說自己不小心，磕到柜角。

    起先李果也沒當(dāng)一回事，他皮糙rou厚，想著很快會消去。

    去包子鋪忙活，武大頭問他：“果子，誰把你擰成這樣，下這么重手?！崩罟兀弧氨还芬?。”

    被只穿著喜服的瘋狗，撲來張嘴傷人。

    夜晚去趙宅，把作業(yè)遞給罄哥，罄哥詫異問：“果賊兒，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