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阿棋說：“果員外，是我的錯。周大哥本來要和他們理論，但是我見他們把招牌砸了，就和他們打起來?！崩罟麚u頭，喃語：“我在也要和他們打一架?！币簿椭苷裟敲春玫钠猓艜胍酥v道理。這塊招牌，里邊有周政敏多少心血。

    周家人，既是如此蠻橫霸道，那么也不用再看他們臉色了。

    “果哥，領(lǐng)頭來打砸的人，是周大哥的堂哥?！?/br>
    綠珠杏眼怒瞪，她指了指阿小。

    “阿小見他們砸招牌，連忙要關(guān)鋪門，就是那個歹人，拿腳踹阿小?！?/br>
    聽著這些話，李果氣得渾身發(fā)抖。阿小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溫順老實(shí)，那周政敏的堂兄，好歹是個讀過書的人，竟是如此兇惡？

    以往，李果一度覺得他被人欺負(fù)，是因?yàn)樗F，只要富有后，便不會有這樣的煩惱。然而，在這京城之地，他一個異鄉(xiāng)來的商人，弱小如蟻類。

    抵達(dá)醫(yī)館，郎中將阿棋傷口處的發(fā)剪掉，直接剪禿頭，阿棋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阿小傷輕，擦傷藥水，坐在一旁歇息。

    李果心里擔(dān)心周政敏，先前還說顧不了他，然而周政敏是他生死之交，又怎么可能不去管。

    “果哥，你去吧，掌柜想來就要過來了?！?/br>
    綠珠見李果坐立不安，她知道李果心思。

    “那我去找下政敏?！?/br>
    李果起身，整理衣物。

    “果哥，你不要和人打架。”

    綠珠不放心，先囑咐。

    “不會，我去轉(zhuǎn)轉(zhuǎn)，就回來?！?/br>
    說下這話，李果出醫(yī)館，想著不知道政敏回家沒有，先去周家瞧瞧。

    李果不會傻傻的單獨(dú)一人，前去周家討什么公道。他和周政敏太弱小了，他現(xiàn)在無可奈何，但不會就此罷休。這筆賬，他記下了。

    第85章 茍且之事

    李果獨(dú)自一人朝周家走去, 周家院子很大, 周政敏家住在西院一處角落里。李果繞著墻走，還沒走近西院院門, 便見前方兩個人步履蹣跚, 身上又背又挽著包裹。那是一老一少, 老的是位老嫗，少的是位弱冠男子。李果一眼便認(rèn)出這正是周政敏和周母賀氏。李果默然無語上前, 對賀氏行了個禮, 和周政敏交換眼神，他從周政敏身上取下大小包袱, 周政敏感激地看了李果一眼。周政敏模樣凄慘, 左眼青腫, 嘴角淤青，顯然打過架。李果提著行囊在前走著，周政敏背負(fù)腿腳不便的賀氏在后，三人緩慢離去, 將周家大宅院逐漸拋棄在身后。

    待這三人, 來到李果租下的民居院子, 綠珠他們早已回來。眾人見到周政敏背著周母，李果提著包裹，便知曉是怎么回事，也都沒問。

    宅中有空房兩間，正好安置周政敏母子。

    綠珠去收拾房間，拿來席子被褥, 鋪置好，讓周母臥床歇息。周母本就是沒有主見的婦人，這次事情，把她嚇得不輕，模樣看著有些呆滯。綠珠去照顧她，問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周母也只是默默落淚。綠珠幫她擦淚，好言安慰幾句，讓她安心在這里住下。待周母睡下，周政敏才小聲的和李果說，他和周家斷絕了關(guān)系，往后周家人也沒理由再來阻攔他開珠店。

    “他們欺我太過，這種親戚，要來何用?！?/br>
    周政敏用手背擦擦嘴角的血跡，他抬起手來，李果看到他手指節(jié)上都是傷痕。

    “ 你先養(yǎng)傷，和他們置氣也沒用?！?/br>
    李果到臉盆架旁，取條巾布，遞給周政敏。

    “果子，是我拖累了你，明日開張不了，還得重做招牌?！?/br>
    政敏接過巾布捂在嘴角，疼得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他端正的一張臉，被打成這樣，也是讓人同情。

    “我這是害你連家都沒了，別跟我說這種客氣話?！?/br>
    在李果看來，招牌砸了，重做一面即是，明日不能開張，那就看個好日子，再開張。這些都不是事兒，現(xiàn)今有錢有閑，耗得起。

    自此，周政敏母子就和李果他們住在一起，多兩個人，也不過是多兩雙筷子的事。

    周母腿腳不好，正好在宅中休養(yǎng)，也有人看顧她，好過她獨(dú)自一人在周家院子里孤零零待著。在李果這邊入住，起先老人家受不起打擊，哭了幾天，漸漸也看開。

    李果找崔木匠重新制作招牌，趕時間，也不那么考究，做塊能用的便行。

    三日后，新招牌掛上，店鋪開張。

    開張這李，門可羅雀。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沒人踏進(jìn)來一步，仿佛李果他們這家“李周真珠”鋪并不存在般。

    周政敏坐立難安，不時到外頭張望。李掌柜平靜在一旁點(diǎn)著貨物，對于今日的冷清，似乎早已有所意料。李果則是滿臉喜悅，這里摸摸，那里擦擦，他一直想有家自己的珠鋪，這個夢做了多年，竟是美夢成真。

    “政敏，你安靜的到柜臺上坐下。”

    李果對于不時在眼前晃的政敏，不免有幾分嫌棄。

    “你們怎么都不著急呢，這一個客人也沒有！”

    周政敏頹然坐到柜臺前，托著腮幫子。他臉上的一只眼睛淤青還隱隱可見，一臉的苦大仇深。

    “定是派人散播我們珠鋪的壞話！否則怎么可能一個客人也沒有！”

    周政敏一拳捶在木柜上，自從被伯父家這般欺凌后，他那溫和的脾氣也被磨沒了。

    確實(shí)如政敏所猜測，外頭早就在傳周阿四是位無恥小人，受伯父家莫大的恩情，卻忘恩負(fù)義，涼薄無情。私自開珠鋪不說，還把堂兄打傷。好在這些話還沒傳到周政敏耳中，否則他得氣得吐血。

    周家珠鋪，在京城享有名譽(yù)，東家老周，更是人脈廣泛。只要有心破壞周政敏，把他說成一位人渣，那么在京城百姓眼里，周政敏就是個人渣了。

    周政敏自小沒爹，外頭多有傳聞，是他大伯提攜了他，對他家資助許多。只有少數(shù)人才知道，這周家其實(shí)欺負(fù)他們孤兒寡母多年，只是他們?nèi)宋⒙暼?，向來忍氣吞聲，到現(xiàn)在竟是無處控訴。

    “周東家稍安勿躁，這珠鋪營生，做的是熟人生意。才開張一天，哪來的熟人。”

    李掌柜平緩冷靜的聲音，讓人很受用。

    “我知道，只是沒有新客哪來的舊客，隨便來一位客人也好啊?！?/br>
    周政敏托著下巴，幽怨的看著對面香藥鋪里熱鬧的情景。

    “喏，那不就是一位?！?/br>
    李果小聲說著，他目光投去的地方，是店鋪門口，正站著一位異鄉(xiāng)人裝束的男子。那男子仰頭看著頭上的新招牌，似乎在想著什么時候，這里有家珠鋪了。

    “客官里邊請，我們李周珠鋪賣的都是上好的廉州珠，童叟無欺，物美價廉。”

    周政敏連忙起身，激動地搓著手，笑得眉眼彎彎迎上去。

    開業(yè)一日，珠鋪沒做成一單生意。

    黃昏，阿棋和阿小關(guān)著鋪?zhàn)?，李果在鋪中整理珍珠。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問：“李員外在嗎？”

    李果探頭，看到外頭站著阿鯉。

    見到阿鯉，李果十分高興，但是他得掩住興奮的心情，平靜問阿鯉有何事。

    “二郎讓我送上一份賀禮，說是祝珠鋪開門大吉！”

    阿鯉遞給李果一份禮物，跟李果行個禮便走了。

    以李果對趙啟謨的了解，李果沒有在店鋪里開打李果，他回家才打開。禮物是件雅致的剔紅香盒，可以用它在珠鋪內(nèi)燃香，非常實(shí)用，趙啟謨實(shí)在有心。打開漆盒蓋，盒中放著一張紙箋。李果取出紙箋，見上面有趙啟謨的字，寫著：館中相候。

    館中相候。

    見到這四字，上次在館中的事，立即浮上李果腦海。李果臉龐發(fā)燙，連并耳朵也紅得透亮。

    這幾天光顧忙珠鋪的事，李果顧不得和趙啟謨聯(lián)系，也只有夜深，才會想起趙啟謨。這些日子沒能相見一面，啟謨，顯然也是想他的。

    夜晚，李果沐浴更衣，騎馬要外出，綠珠見他盛裝離去，讓他少喝點(diǎn)酒。

    李果笑語說：“知道了，喝酒傷身?！?/br>
    綠珠目送李果離去，想著李果來京城多時，他這人討人喜歡，在外頭，大概是有不少朋友。

    齊福館的夜晚，靜寂無人聲。李果登上樓，見自己的房間燈火通明，他欣喜推開房門，果然，趙啟謨已在里邊等候。

    趙啟謨一身燕居打扮，衣服看著樸實(shí)無華，大概是不想引起人注意。畢竟他往時的穿著，一看便知是位世家子弟，儀貌又極其出眾，任誰遇到，都要多看幾眼，太惹眼。趙啟謨站在窗前，李果想自己一路匆匆趕往館舍的樣子，必是被他看到了。

    “今日珠鋪開張，生意還好嗎？”

    趙啟謨拉上窗戶，將窗外樹葉沙沙聲遮擋，房中頓時寂靜，越發(fā)顯得空曠。

    “前些日，周家珠鋪的人把我們招牌砸了，只要重做，到今日才開張?！?/br>
    李果雖然這幾日沒和趙啟謨在館舍相會，但是曾派阿小去幫他送信。由此趙啟謨知道珠鋪今日開張，并且也知道更換了相會地點(diǎn)。

    “今日有前來搗亂嗎？”

    趙啟謨認(rèn)真聽著，他走到木案前落座。不過是一個簡單的下坐動作，竟是簡練優(yōu)雅，看得李果眼睛發(fā)直。

    “來倒是沒來，大抵是被散播了謠言，今日沒有客人，一單生意也沒做成?！?/br>
    李果回過神來，平淡講述。在他看來這是件麻煩事，但即已如此，著急也沒用。

    “啟謨，你覺得這家館舍怎樣？”

    不想再談珠鋪的事，李果轉(zhuǎn)移話題。

    “好是挺好，想來租金不低。”

    趙啟謨目光落在漆金的木床上，上面的被褥嶄新，有著精美圖案，兩只白釉瓷枕雅潔可愛。

    “是挺貴，但花得值得?！?/br>
    李果小聲嘀咕，不好意思去看趙啟謨。

    為了和趙啟謨相會，花再多錢他都樂意，哪怕是此時，就這么看著眼前這人，內(nèi)心也是無比幸福。

    兩人交談間，突然聽到門外傳來館仆的聲音。李果疑惑，趙啟謨已起身開門。

    館仆送來豐盛的酒菜，逐一擺上木案。隨即像來時那般，帶上門，悄無聲息的離去。不多看不多問，安靜隨和，這便是高檔館舍的服務(wù)。李果再次覺得，這錢花得值。

    “南橘，祝賀你新店開張?！?/br>
    趙啟謨微微笑著，他為李果和自己各倒盞酒。

    李果受驚若寵，興奮地端起酒盞，一飲而盡，他笑說：“啟謨，祝你春闈高中?！?/br>
    趙啟謨的酒盞本已遞到唇邊，聽到李果這句話，他的動作一滯，黑眸中一縷憂郁劃過，霎那之間的事，李果沒有捕抓到。

    “好?！壁w啟謨將青盞中的酒飲下，啟唇輕道。

    這夜兩人對酌，屋中燈火如晝，將兩人的臉龐，照得清晰。

    因?yàn)樘_心，李果喝醉了，他這人喝醉就愛笑。笑容如熙和，明眸似星，眼尾洇出風(fēng)情，紅唇翕合，十分誘人?？v是趙啟謨也無法坐懷不亂，他揪住李果的衣領(lǐng)，將李果壓制在酒案旁親吻。

    李果衣衫凌亂，長發(fā)披肩仰躺在地上，趙啟謨身體覆上時，李果雙手?jǐn)埍иw啟謨的腰身，輕輕問：“啟謨，我們這樣算夫妻嗎？”

    趙啟謨心中一陣刺痛，他停下動作，凝視著李果。他拉開李果攬抱的右手，將李果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口，他沉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