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鎣一爬起身來：“我一個大男人怕什么留疤啊?！?/br>
    卓陽說：“有疤不好看?！?/br>
    陸鎣一：“我去，你還嫌棄我??？”

    卓陽說：“我媳婦那么好看的臉破相了，生氣！”

    陸鎣一：“……”陸鎣一不想跟卓陽說什么了。

    卓陽居然真的挺不高興的，兀自生了會暗氣才立起身來，伸手來拉陸鎣一：“走吧?！?/br>
    陸鎣一說：“去哪？”

    “沿著河走?！弊筷栞p描淡寫，仿佛兩人并未陷入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絕境，“沿著河走，總有辦法。”

    陸鎣一說：“也是?！北阏酒鹕韥?，跟著卓陽一起走。

    這條地下河又長又曲折，兩人走了不知道多久，反正沒有時間概念，陸鎣一只覺得自己從又傷又累又濕又冷走到又傷又累半干又冷又肚子餓，后來衣服干了，肚子餓也感覺不到了。陸鎣一說：“咱倆這是紅軍兩萬五啊。”

    卓陽轉(zhuǎn)過身指指自己下半身：“要吃嗎？”

    陸鎣一瞠目結(jié)舌：“媽的，這時候還要耍流氓？”

    卓陽說：“我有皮帶，要吃嗎？”

    陸鎣一：“……”陸鎣一覺得自己是被卓陽污染的。

    兩人又走了大概幾個小時，陸鎣一終于走不動了，曲曲折折的洞窟仿佛永無盡頭，一會向上，一會向下，一會左拐，一會右彎，跟這兒相比，芮如海那個閻王道絕對是太良心了??！陸鎣一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被卓陽抱住了。卓陽說：“歇會吧?！彼麄兲胤N兵是有一些魔鬼課程的，諸如長時間不準(zhǔn)進食進水，長時間不準(zhǔn)呼吸，不間斷忍受拷打等等，所以卓陽的情況要比陸鎣一好那么一點，但也好不了太多。兩人都沒明說，但確實覺得，這一次或許真的要折在這里了。

    卓陽扶陸鎣一坐下說：“你歇會，我去找找有沒有能吃的東西?！?/br>
    陸鎣一說：“別！”然而卓陽已經(jīng)快步走開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洞xue里安靜無比，卻并不孤獨，然而卓陽才剛走，陸鎣一便覺得冷風(fēng)颯颯起來。真要命，陸鎣一心想，自己這么快就對卓陽產(chǎn)生那么強的依賴感了，這是要完?。≌胫?，陸鎣一忽然覺得渾身一震，像是被什么銳利的針戳了一下那樣，一種潛伏的危機感打散了他的綺思，他警覺地左右張望，試圖尋找到危機的來源。過了一會，他在黑暗的遠(yuǎn)處看到了兩盞金色的燈泡，野獸低低的咆哮之聲同時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糟了。陸鎣一不敢輕舉妄動，他緩緩地抬起身體，預(yù)備著隨時躍入水中，那野獸卻像是看出了他的動向，下一刻，猛然躍出了黑暗，朝他撲了過來。那是一只膘肥體壯，身長超過三米的花斑猛虎，陸鎣一飛快地掉頭就跑，然而此時他離水邊卻顯得有些遠(yuǎn)了，難道真要死在這里？！

    陸鎣一甚至已經(jīng)聽到了野獸喉間的“呼?！甭暎藭r卻聽卓陽的聲音猛地爆出：“小陸，趴下！”

    陸鎣一猛的一頓，就地趴倒，與此同時，但聽“嗵”的一聲，陸鎣一整個人都被震得發(fā)麻，他花了好一陣子才明白過來，那只猛虎居然也在他身旁趴下了。

    陸鎣一：“………………”

    卓陽：“………………”

    卓陽：“小陸？”

    一人一虎同時回過頭去。

    “cao！”陸鎣一罵了聲娘，這輩子他還從來沒跟一只猛獸撞過頭。

    “你是……小鹿？”卓陽的聲音。

    花斑大老虎飛快地爬起來，跟只大喵似的，“嗷”的就撲過去了。

    陸鎣一：“他媽的遇見現(xiàn)任的前任了?。?！”

    第109章 case 0528

    陸鎣一盤腿坐在地上, 一個手撐著臉, 挺不高興地看著眼前一人一虎在那兒翻滾。要是現(xiàn)在有個手機在身邊，再有個wifi, 他還真想發(fā)個經(jīng)典帖子上去了：“現(xiàn)任和前任舊情復(fù)燃, 我該怎么辦！在線等, 急！”

    卓陽顯然不知道陸鎣一在想什么，他盡情舒展著手腳, 跟只野生動物似地輕巧地躍上小鹿的脊背偷襲它, 小鹿馬上反應(yīng)過來，“嗷”的一聲扭動著身體想要把卓陽甩下來, 卓陽哈哈大笑, 小鹿就在洞xue里跳過去跳過來, 挺寬的河流，“唰”地就到了對岸，跟著又跳回來，沿著山巖上上下下地蹦跶, 躥上去, 跳下來, 再躥上去，再跳下來，最后一個急剎車，終于把卓陽成功顛了下來，接著兩個人跟角力似地在那兒打滾，你在上面, 我在下面，你到了下面，我又成了上面，間或兩人都會發(fā)出吼叫，是純屬于山林里快活的、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那種生靈的吼叫！

    陸鎣一起初看到小鹿那尖銳的牙齒和過大的嘴巴還心驚rou跳，老擔(dān)心卓陽會被襲擊，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用擔(dān)心，因為卓陽和小鹿哪怕那么久沒見，他們?nèi)匀皇且粐?。唔，陸鎣一才不想承認(rèn)自己吃醋了呢，吃一只老虎的醋什么的！

    卓陽跟小鹿久別勝新婚……哦不，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好容易敘舊完畢，兩個人都滾了一頭一身泥巴草根的垃圾，卓陽這才爬起身，輕輕撫摸著小鹿光滑的背脊，然后朝著陸鎣一走過來。卓陽喊：“小陸。”

    陸鎣一沒吭氣，心想誰知道你是叫哪個。

    卓陽看了看陸鎣一，又看了看抬起頭望著他的小鹿，不由得笑了笑，刻意走到陸鎣一跟前，彎下腰說：“小陸！”

    小鹿奇怪地昂起頭顱看著卓陽，似乎在說，我不是就在這里嗎，你為什么不理我呢？

    卓陽的臉貼得太近了，陸鎣一憋了一會還是沒憋住，張嘴說：“干……”話還沒說完，就被兩片溫暖的唇吻住了。卓陽把舌頭伸進來，不同于以往的霸道侵略，溫柔地淺淺地在他嘴里糾纏。陸鎣一本來打定了主意是要不理這個混蛋的，被這么親了一陣卻有點把持不住了，主動伸出手摟住了卓陽的脖子。印支虎小鹿一點兒也不明白這兩人在干什么，大腦袋左看看右看看，明明是森林霸主的長相，一雙大大的眼睛里此時卻流露出像小貓咪一般的茫然。

    “嗯，我想干你?！弊筷査砷_陸鎣一說。

    陸鎣一：“……”夠了啊，知道你有高級流氓職稱了，要不要這樣隨時隨地耍流氓啊。陸鎣一說，“別胡來！”

    卓陽剛剛松開了他，這便又親了上去，四片嘴唇跟吸鐵石似的“?！钡木宛ひ黄鹆?，卓陽這次用了大的力氣了，陸鎣一被他親得“唔唔嗯嗯”的，松開的時候只覺得嘴唇好像都被吻腫了。小鹿不知什么時候覺得無趣，已經(jīng)自己跑到河旁邊玩去了，不理那兩個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類。

    卓陽說：“小鹿……”

    陸鎣一眼神迷蒙地看著他說：“嗯？”

    河旁邊正在追自己尾巴玩的小鹿也轉(zhuǎn)過頭來“嗷？”了一聲。

    卓陽笑了，他說：“以后，小鹿……是它?！彼钢咐匣⑿÷?，然后又指陸鎣一，“你以后叫媳婦兒、老婆?！?/br>
    陸鎣一的臉“唰”的就紅了，他同意了嗎？他同意了嗎？怎么那么不要臉！

    卓陽喊：“媳婦兒?！?/br>
    陸鎣一：“干嘛？”好吧，陸鎣一覺得自己也沒太要臉。

    卓陽說：“我們可以出去了。”

    陸鎣一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啊，小鹿既然出現(xiàn)在這里，那就代表著一定有一條路能夠走出去！卓陽將陸鎣一拉起身來，跟著把手指放到嘴邊，吹了一聲悠揚的口哨。陸鎣一聽不懂卓陽口哨的意思，但是小鹿卻顯然聽懂了，立刻爬起身來，抖了抖毛，走過來。

    卓陽說：“上去。”

    陸鎣一：“？？？”

    卓陽說：“坐到小鹿背上去?！?/br>
    陸鎣一膽子肯定不算小，經(jīng)歷過生死難關(guān)，手上也沾過血，但是這個……卓陽健壯的手臂伸過來，直接把陸鎣一一把抱起來，放到小鹿背上說：“抓好了，媳婦兒?！庇趾埃靶÷?，走了。”再一聲口哨響過，小鹿猛然就奮起四爪跑了起來。

    陸鎣一嚇了一大跳，趕緊伸手去抓小鹿身上的毛，抓到手了，又怕惹怒了小鹿，緊也不是，松也不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卓陽說：“抱住它的脖子，沒關(guān)系的，我剛才已經(jīng)跟它打過招呼了?！?/br>
    陸鎣一：“??？”

    卓陽大聲道：“我告訴它了，你是我媳、婦、兒！”

    陸鎣一：“……不是，你怎么能跑那么快？”老虎小鹿風(fēng)馳電掣地在黑暗的洞xue中奔跑，它厚實的rou墊幫助它在崎嶇的地形下也能保持極快的前進速度，一對能夠夜視的雙眼即便在黑暗之中也毫無障礙，然而卓陽竟然沒有比它慢多少，靠著兩條腿，緊緊跟著小鹿，幾乎是與小鹿并駕齊驅(qū)。

    陸鎣一都看呆了。

    卓陽說：“哈哈，這才是我的正常速度?！?/br>
    陸鎣一：“……”發(fā)現(xiàn)現(xiàn)男友是閃電俠怎么辦？急，在線等！

    老虎小鹿顯然對這個洞xue十分熟悉，陸鎣一乘著小鹿在地下又跑了大概有大半個小時，漸漸地就感到了周圍的環(huán)境在變化。氣流、蟲鳴、空氣中的濕度都提醒著他，他們似乎快要離開這個逼仄的洞xue了。果然伴隨著一聲吼叫，老虎小鹿一個躍起，猛然躥出了一片藤蘿，陸鎣一被那些“長辮子”拍得臉都疼了，還沒來得及消痛，跟著便有光線照射到了他的臉上。他瞇了一會眼睛才重新適應(yīng)了外頭的光，其實這時候外頭的太陽光基本已經(jīng)快沒了，從角度來看，時間大概是下午六點多的樣子。從他們昨天傍晚進入到閻王道，到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是一天多過去了。

    陸鎣一看清了周圍的一瞬說：“卓陽，那里！”

    卓陽顯然也看到了，一棵大樹的底下佝僂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奇！”他憤怒地喊了一聲跑過去，把地上的小小人兒抱起來。

    “怎么樣！”陸鎣一也一骨碌從小鹿背上跳下來，追過去。

    卓陽在小奇的脖子、胸口、額頭都摸了摸，還聽了一會，這才松了口氣說：“還活著，但是病了?！?/br>
    陸鎣一伸手過去摸，小奇的額頭guntang，人好像已經(jīng)陷入昏迷。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工夫給他們思考為什么百里旬會把小奇扔在這里了，陸鎣一說：“得趕緊帶他去看醫(yī)生。”

    卓陽立起身來，看向四周，過了會兒說：“這里我過去沒來過。”

    陸鎣一也跟著馬上看向四周，四處皆是高大的樹木，綠葉相接，不知此處是何處，隨著暮色漸起，林中甚至飄起了薄霧。

    “小鹿認(rèn)識嗎？”陸鎣一問。

    卓陽低頭到小鹿耳邊說了幾句什么，小鹿立馬回以“嘟嘟噥噥”的喉音，過了會，卓陽抬起頭來搖搖頭：“小鹿雖然在這里生活了很久，但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接觸過人了?！庇纱丝梢娝麄兪窃谏搅值暮苌钐幜恕?/br>
    原本以為出了洞xue就是一條生路，如今看來卻有點太過樂觀，或許短時間內(nèi)他們倆還能活下來，但是小奇呢？陸鎣一沒吭聲，眼睛看著遠(yuǎn)方，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突然開口道：“不，你知道出去的路?！?/br>
    卓陽說：“什么？”

    陸鎣一雙目有神，堅定地看著他說：“走鏢人的故事，百里旬曾經(jīng)給你講過的故事！”

    卓陽也終于想起來了，他吃驚地環(huán)顧四周，并與自己腦海中記憶的那個故事相對比。從m國到c國的山野道路，迷霧彌漫的林間，一條無人經(jīng)過的小路。在給陸鎣一講故事的時候，卓陽省略了一些比較枯燥的內(nèi)容，那就是百里旬曾經(jīng)給他仔細(xì)描述過故事中的走鏢人走過的道路的特征，卓陽飛快地看向四周，在見到兩株相連的樹的時候，終于確認(rèn)了這個事實。那個故事竟然是真實的！

    比起震驚這件事本身，倒不如說更震驚于百里旬這個人！震驚于他的難測、難猜、難解！難道說他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已經(jīng)在布一個局？不，卓陽想，或許那只是他事到臨頭才信手拈來的吻合，否則就……太可怕了！

    卓陽再度看了一圈四周，又抬頭通過枝葉的縫隙，看了下月光灑下的角度，最后說：“走。”兩人一虎連同虎背上馱著的孩子開始了新一輪的征程。

    中間也曾經(jīng)有走錯路和險些摔下山崖的時候，但是幸運的是，第二天的清晨，陸鎣一和卓陽終于突破重重阻礙，發(fā)現(xiàn)了他們較為熟悉的風(fēng)景。

    “是鎮(zhèn)山！”卓陽指著遠(yuǎn)處那桿從樹林中透出的鮮紅的旗幟，“那是部隊的營房！”

    兩人這時才算是終于松了口氣，彼此都是精神倍增，想要抓緊趕過去。然而一直有力陪伴著他們倆的小鹿的腳步卻在此時停下了，老虎的口中發(fā)出“嗷嗷嗚嗚”的聲音，卓陽聽了會，立定了腳步。

    “明白了?！彼f，將小奇從小鹿的背上抱下，卓陽說，“小鹿不跟我們往前走了。”

    “??？”陸鎣一猛然明白過來，再往前，那就是人類的地盤了。小鹿小的時候曾經(jīng)和卓陽一起在鎮(zhèn)山生活，后來被芮繼明抓到了部隊里，對于它來說，那里留給它的必然是不好的記憶，它在那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它親密無間的同伴，所以……不不，或許應(yīng)該這樣想，俗話里說過，“一山不容二虎”，或許對于小鹿來說，它之所以離開這里只是因為鎮(zhèn)山是它心甘情愿讓給卓陽的地盤，因此它才會默默地離開自己曾經(jīng)長大的山林，去了m國那一邊的金光山，去征服一個新世界！

    卓陽蹲下身，忍不住輕輕撫摸小鹿的背脊，摸著摸著就把臉也埋了進去。小鹿則用它的大腦袋溫存地頂了頂卓陽的腦袋，尾巴繞著他甩了甩，跟著慢慢地退開去了。

    “小鹿，再見！”伴隨著清越的嘯聲，花斑猛虎猛地轉(zhuǎn)身躥入了林中，如一道閃電，毫不留戀，很快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陸鎣一走上去拍拍卓陽的肩膀：“別太傷感，莫愁前路無知己，人生何處不相逢?！?/br>
    卓陽說：“嗯，你說得對，兄弟是手足，老婆如衣服，我可以殘疾，但不能裸體?！?/br>
    陸鎣一：“……”

    卓陽：“怎么？”

    陸鎣一：“其實我剛才說串詞了?！?/br>
    卓陽說：“其實我剛才也是胡扯，殘疾不好，沒法隨心所欲地干你?！?/br>
    陸鎣一：“…………”陸鎣一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是不是跟這個資深……不，大師級……不，傳說級流氓在一起。

    ※

    遠(yuǎn)處的山林里，百里旬放下望遠(yuǎn)鏡，走回到林中的空地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們到了？”

    “到了。”百里旬說，“黑皮怎樣了？”

    “注射了解藥和鎮(zhèn)定劑，已經(jīng)睡了?！?/br>
    百里旬回頭看了一眼，確認(rèn)男人沒有說假話，然后才拉下拉鏈，從懷里掏出什么東西，扔了過去：“你要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