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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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了?!鄙蜍幇櫭嫉溃骸八毫殉蓛砂?,又遭墨汁浸染,可交卷在即,只能叫他趕緊補寫被墨汁涂抹的部分?!?/br> “飛來橫禍,真可憐!”趙澤耀同情感嘆:“那樣的卷子,多影響閱卷印象啊?!?/br> “卷面整潔固然更好,可若確實事出有因,考官心中有數(shù),少不得拼接了看,那后生是會試第三呢,文章做得極好?!鄙蜍庂澋?。科考俱是禮部負責督辦,所以他知曉頭幾名。 趙澤耀點頭,狀似隨意提起:“聽說祭酒路大人收了個弟子,哈哈,稀奇呀!多少年、多少人求拜無門,無論何等權勢關系,總之就是不收,如今怎么突然破例了?” 沈軒笑得瞇起眼睛,舅甥二人眉眼神似,他探身,肘部擱在茶幾上,壓低聲音,促狹反問:“殿下,您在我面前還遮掩什么?” 靜默瞬息 “哈哈哈~”趙澤耀啞然失笑,毫不窘迫,恭維道:“知我者,大舅也。知音啊,來,以茶代酒,咱們干一杯!”說著煞有介事地舉杯。 “哼?!鄙蜍庬槃菖e杯,輕輕一碰,戲謔看著想豪邁仰脖灌盡的外甥被滾茶燙了嘴、忙不迭挖一口冰鎮(zhèn)鶯桃醬吃。 “都住在皇城根下,同朝為官,國子監(jiān)雖基本獨立,但隸屬禮部,我是路南的上峰,豈會一無所知?”沈軒撇嘴。 趙澤耀只是笑,賠罪似的給舅舅添茶。 “路南新近確實收了個弟子,就是今日被損毀考卷的那后生,容佑棠。” “是,舅舅英明。” “說來聽聽,”沈軒興趣盎然問:“殿下與他可是有交情?” 趙澤耀下意識搖搖頭:“沒有?!?/br> “當真?” “他是我三哥的……門人?!壁w澤耀小聲告知。 “哦~”沈軒作恍然大悟狀,意味深長道:“原來他是慶王殿下的門人啊?!?/br> “哎,您老給個準話唄,他的答卷算數(shù)嗎?”趙澤耀索性直接問。 沈軒把玩茶杯,謹慎道:“不好說。我們心中有數(shù)沒用,殿試名次由陛下欽定。” “那——” “殿下最好別管?!鄙蜍巼烂C提醒:“實話告訴您,我已細看過了,容佑棠身世頗為復雜:被拐孤兒、太監(jiān)養(yǎng)子、商賈之流、路南弟子、慶王門人——您聽聽,這叫什么?別說陛下,就咱心里也咯噔一下啊!” 趙澤耀怔愣片刻,很快恢復常態(tài),灑脫笑道:“舅舅放心,我是最不愛管閑事的,不過碰巧聽見聊兩句罷了?!?/br> “如此甚好。” 沈軒執(zhí)壺倒茶,四處望望,壓低聲音道:“容小子是慶王門人,要急也不是咱們急,且看看吧。” “您準備如何?” “我還能如何?”沈軒光明磊落,正色道:“依律按規(guī)矩,將今日意外據(jù)實奏明上報,明日開始閱卷,監(jiān)試官與閱卷官一道,先評選優(yōu)劣,而后商定處理結果。” 趙澤耀頷首:“只能如此?!?/br> “拭目以待。”沈軒直言道:“考卷雖撕裂染墨,但尚能辨認,若真是明珠,總會煥發(fā)光彩。” 日落西山,殿試已結束。 容佑棠走出皇宮,步履像心情一樣的沉重。 因殿試時辰不固定,且皇宮附近嚴禁擁堵,是以親友不得在外迎候。 怎么辦? 我的答卷撕裂浸墨,能作數(shù)嗎?倘若發(fā)揮得好、本可以選送陛下御覽,可那般亂糟糟的,我自己都不滿,何況閱卷官和陛下? 唉~ 容佑棠長嘆息,不可避免受到了打擊,憂心忡忡,怏怏不樂,站在繁華熙攘街口,一時間竟不知該去何處:回家?可家人必定關心詢問,我若據(jù)實以告,爹該多么擔憂。 不如、先去慶王府一趟?找殿下商量商量,集思廣益,看有沒有解救辦法。 容佑棠打定注意,努力收起沮喪神態(tài),急匆匆趕往慶王府。 京城富庶,華燈初上,攤販茶肆酒樓鱗次櫛比,熱鬧吆喝聲連成片,此起彼伏。 容佑棠熟門熟路,疾步快走,途徑一排客棧時,卻猛然發(fā)現(xiàn)對面陌生又熟悉的一人! 范錦? 容佑棠避讓馬車,退至酒坊旁的巷口,皺眉眺望: 只見范錦低頭走,明顯緊張,大熱夏天卻攏袖子,仿佛珍重護著什么,他不熟悉路,時不時抬頭辨認,穿過街口,走了一刻鐘,踏進一家僻靜的小客棧。 他在那兒落腳嗎? 容佑棠不由自主悄悄跟隨,停在小客棧側前方,可思前想后,終究沒跟進去:勢單力薄,且心煩意亂,碰面很容易起爭執(zhí)。 必須弄個明白!否則我怎么甘心? 記下客棧名后,容佑棠按捺惱怒,轉身仍趕去慶王府。 升平客棧內(nèi) “喲?范老回來啦?”小二熱情洋溢招呼,殷勤奔上前,興致勃勃問:“您老殿試發(fā)揮得如何?皇宮到底什么模樣???是不是銀子鋪地金玉墻?” “去去去!沒看范老剛回來嗎?還不趕緊沏茶?”掌柜在柜臺后笑罵,作勢要打,小二忙抱頭竄去沏茶。 科考甚艱難,不僅靠實力,還拼家境機遇運氣。有些人考了半輩子還是秀才,五六十歲的貢士并不罕見。 范錦微胖,走得汗涔涔,滿面油光,喘吁吁。 “范老慢些,殿試還順利嗎?”掌柜意欲攙扶,孰料范錦卻死攏袖子,以胳膊肩膀用力格擋,胡亂敷衍:“唉,唉,就那樣吧。”說著便飛快上樓,半途還險些踉蹌跌跤。 “嘿?”掌柜討個沒趣,疑惑不悅。 旁邊擦桌子的小二嗤道:“還沒中呢,就喜癲了?上得京城來,身上一文錢也無,鞠躬作揖哀求的,您好意白給住著、吃喝供著,看他那樣就知前途有限,多半落個同進士。我的掌柜哎,您吶,就是忒善心啦?!?/br> “去去去!”掌柜返回柜臺后,繼續(xù)撥拉算盤,嘆道:“范老今年五十八了,一白胡子老頭兒,就差下跪哭求,在門口蹲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咱欺負鄉(xiāng)下人呢,我真沒指望他會試得中!嗨,殿試最差也是同進士嘛,對他而言,已算好結果。” 小二擦完桌子,把抹布往胳膊上一搭,轉身去后廚,輕聲嘀咕:“會試最后一名,墊底的,他不同進士、哪個同進士?傲什么傲喲。” 客棧掌柜和小二的議論范錦已無暇顧及!他回房后立刻反鎖門,哆哆嗦嗦點燃油燈,想想仍不放心,費勁搬了幾把椅子堵門。 心如擂鼓,范錦用力吞咽唾沫,屏住呼吸,迫不及待從袖筒內(nèi)掏出東西:一包金子、一張銀票。 金子倒在桌上,“咯咯咯”碰撞作響,把范錦嚇得不行,慌忙一把捂住! 十兩、二十兩……六十兩金,銀票是五百兩。 是、是真的吧? 黃金光亮,范錦兩眼發(fā)直,拿起一個金錠塞嘴里,用力一咬—— “哎喲!” 金錠差點兒硌掉范錦牙齒,他的心突突狂跳,呼吸急促,驀然哭了! 范錦仰頭,嘴巴大張,拼命壓抑哭聲,淚流滿面,兩手環(huán)抱金銀。 “范老兄,清醒點兒!哪怕此番高中狀元,也不過授翰林院修撰,何況二甲三甲?都還得進翰林院學習,三兩年后考核,還不定通過,輕易便耗費數(shù)載。即使最后通過了,呵呵,不是我說話直,以您的資質,想做官?難吶!” 枯坐僻靜簡陋客房中,范錦無聲痛哭流涕,上氣不接下氣。 “范老想想,全國上下才多少官位?科舉卻是年年有的,普通進士想派個縣丞都難于登天,何況您呢?升官發(fā)財極不容易,不如接了我這金銀,殿試時,您只需想辦法損毀排號第三人的答卷,不拘何種辦法、不拘能否成功,總之,辛苦錢少不了您的!” “喏,這是金子,見過嗎?聽說您至今尚未成家,雙親早已故去?哎,也是艱難。別猶豫了,拿著!又不是叫你殺人!到時你只需一口咬定自己年邁體弱、老眼昏花,哪怕鬧到御前,最壞不過革除殿試功名嘛,怕甚?金銀才是實在的,這些足夠您下半輩子花銷了,娶妻納妾,再買兩個下人,豈不逍遙?” 范錦被金子閃花了眼睛! 他只會讀書,應考半生,窮困潦倒,連碎銀也沒見過幾塊,飽受譏諷恥笑,早已麻木不仁,誰知年過半百,竟時來運轉了!順利中舉,會試又險險攀住榜尾,總算踏進夢寐以求的文昌殿、見到皇帝和文武百官,死也瞑目了。 “會試第三人?他、他怎么了?你為何要毀他?”范錦當時問。 “哈~”周明杰心腹小廝雇的混子嗤笑:“告訴您也無妨,那人叫容佑棠,今年才十七歲,能當您孫子了!他有貴人提攜,舞弊鬼祟,可惡得很,您只管放手去做,事成后還有好處。” 憑什么? 為什么有人那般順遂?十七歲名列會試前三,若再殿試及第,叫白發(fā)蒼蒼掙扎半生的我情何以堪? …… 就那樣,憤慨沖動,范錦收下陌生人的好處,伺機損毀了容佑棠答卷。 范錦懷抱壓著金銀,無聲痛哭一場,隨后緊張找地方藏匿。 與此同時·周府 “很好,你辦事不錯?!敝苊鹘苜澷p道,他想起白天容佑棠的驚恐無措就解恨,暢快愉悅。不過,他謹慎問了一句:“沒留下什么把柄吧?” “公子放心。”心腹篤定道:“范錦窮瘋了的人,利益熏心又膽小怕事,他收下金銀就絕對不敢泄密!” “嗯,很好?!敝苊鹘軔芤夥浅?,慢悠悠喝冰鎮(zhèn)蓮子百合湯。 七月初一,新月伊始。 看不見月亮,只有一弧朦朧的淡淡青色。 容佑棠心急火燎趕到慶王府,他站在門口左側威嚴石獅旁,駐足,略定神,抬頭仰望夜空,好半晌,才勉強平心靜氣。 “哎?容公子在那兒!” “趕緊稟報管家去!” “容公子,您快進去吧,管家有急事找?!遍T房小廝飛奔相告。 容佑棠詫異道:“管家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他沒說,得您親自去問?!?/br> “好的?!比萦犹拇蚱鹁?,匆匆步入王府,二門處便遇見管家,后者并無多話,立即催促容佑棠去見慶王。 殿下有何急事? 容佑棠疑惑不安,迅速趕到獨院外,侍衛(wèi)剛進去通報,再一抬頭,慶王已大步迎出來。 “你哪兒去了?”趙澤雍劈頭問。 “我應殿試去了啊?!比萦犹纳笛郏瑳]反應過來。 “交卷后,你哪兒去了?”趙澤雍細問,轉身往書房走。 容佑棠緊隨其后,略一思索,輕聲問:“您知道了?” “唔。”趙澤雍跨進書房,順手將身邊的容佑棠按坐,他習慣性落座上首,說:“本王已派人去查范錦,他無意是一說,蓄意是另一說?!?/br> “其實,我出宮后在街上遇見他了,跟蹤至升平客棧外,但心情煩亂,就沒進去?!比萦犹奶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