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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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已經(jīng)分了家,自己同他們沒什么牽絆,這般趕去,只顯生硬尷尬。 便歇了喚白薇過來收拾頭發(fā)的心思,靜坐下來,只等那邊傳出消息再做打算。 …… 按照規(guī)矩,女孩不入娘家墳地,是以阮宋的喪事延緩了數(shù)天,靈柩暫寄在城外廣勝寺,由高僧作法。 不過這么停著到底不成樣子,阮紹得尋個合適的人家,給阮宋配成陰親,才能讓她葬在人家的祖墳,棺欞有個歸處。 又尋遍京城,找到兩戶頗滿意些的人家,一個是姓趙的四品大員,在戶部當(dāng)職,他的小兒子兩年前去了,因年齡不大,又尋不到合適的人家,便蹉跎到現(xiàn)在。另一個是阮維打聽來的,清貧些,很有出息,只不過考中了進(jìn)士卻沒福氣享受,剛生了一場大病離世了,生前正托媒人說著親事。 二房幾個主子都知這其中緣故,秦氏雖不喜兩個庶女,到底女人感性些,見識了阮宋這般慘烈的死狀,又是為情而死,便意向后者,“她生前有意于那孩子,若是能尋個相當(dāng)?shù)?,想必在地下也能心里舒坦些?!?/br> 阮紹則是一直皺著眉頭,“雖說是結(jié)陰親,到底是入了族譜的,兩家之間也難免有來往,不妥帖,不妥帖……何況鬼神之論本不可信,這番不過尋個念想?!?/br> 于是定了四品大員家的兒子。 尸體不能久放,那戶人家也樂顛顛答應(yīng)了,阮宋的靈柩很快被運(yùn)到趙家,葬入他們的祖墳,名字被記到了趙家族譜上一個毫不相干人的旁邊。 阮寧祭拜過后,很是唏噓,阮宋若是知道自己這般結(jié)局,怕絕不會送了命去,至少不會嫁個不知名姓的人物。 不過是二房的一個小小庶女,沒多少人在意,過些日子這消息便淡了。 當(dāng)然,有些人是高興的,比如蘇蝶,庶女出嫁嫁妝是一大筆支出,按照阮府原來的規(guī)制,即便比不上阮宜的二萬兩,怎么也得一萬兩銀子。 在她看來,如今二房的銀子都該是阮正澤的,公賬上多劃出一分,她便覺得心疼。 只不過,她很小心掩飾著自己的欣喜,在阮宋靈前哭得最痛快,最驚天動地,幾乎要背了氣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生前有怎樣深厚的情誼。 回到王府時,天已經(jīng)晚了,阮寧從后門下了馬車,正待進(jìn)去,卻看見個熟悉的人立在一旁,臉色蒼白,望著她,眸子里氤氳出莫名情緒。 這條道偏得很,旁邊紅玉瞧見他,吃驚地瞪大眼,隨即趕緊瞅了瞅周圍,見瞥不見一個生人,剛才的馬車也已經(jīng)不見了,才舒了口氣,擰著眉頭瞪著他。 “阿……王妃?!彼锨皝?,正準(zhǔn)備喊出熟悉的稱呼,看見阮寧疏離的面龐,驀地改了口,心頭沉甸甸地往下墜。 阮寧擺正了姿態(tài),同對所有陌生的人那樣,王爺夫人的姿態(tài),“本王妃剛?cè)ゼ腊萘怂拿?,范公子等了多長時間……可有何事?” 范景同臉色煞白,唇嚅囁動了動,無力地垂下頭,“是我過分了,同她說了些不好的話……” “誰都沒錯?!比顚幤诚蛞贿?,“有些事勉強(qiáng)不得,心里過不去,害的是自己?!?/br> 這話仿佛意有所指,范景同恍惚著點(diǎn)點(diǎn)頭,嘴唇蒼白,“我是來同你辭行的,我要同祖父回老家了。” 關(guān)我何事。 這句話幾乎到了阮寧心頭,看了眼范景同神情寥落枯寂,終究按捺了下去,嘴角帶出疏離的笑,“一路走好?!?/br> 他搖了搖頭,神色嘲弄,“這可真不像你?!?/br> 阮寧滯住,合著她該說出心中的那句話。 范景同體會出阮寧話中的疏遠(yuǎn),原本有許多話想說,便也忘了。莫名有些惶然,最后再看了她一眼,看著她嬌憨的臉染上些成婚的韻致,心頭發(fā)堵似的,頭也不回離開了。 他的靛青布袍消失在遠(yuǎn)處,阮寧移開目光,轉(zhuǎn)頭進(jìn)了王府,“走罷?!?/br> …… “你的肚子可有跡象了?”太后輕輕抿了口茶,望著阮寧。 阮寧頓了頓,抬頭疑惑地問,“王爺不在府上,能有什么跡象?” 這話說得孟浪了,太后面上些微不豫,“平王先前黑天暗地地歇在你房里,少說也有些把個月,初初兒顯不出來,他走了也將有一個月了,總該才能看出來?!?/br> 末了,又探頭問一句,“真的沒有?” 阮寧點(diǎn)點(diǎn)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笑意,眼神中透著不好意思。 太后不由得收回了腦袋,撥著茶葉微微搖頭,看著那茶葉被撥了過去又飄過來,愈發(fā)不滿,“雖說你現(xiàn)在年紀(jì)輕輕的不著急,平王到底這般年齡了,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的,著實(shí)讓人看不過去?!?/br> 她想勸阮寧先讓陸澤收個房,又想起外面不比皇宮,正室沒孩子便不能讓妾室懷上,此番于理不合,更遑說阮寧才入門兒幾個月,便按了按腦門兒,大感不快。 又低垂著頭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辈幌肟匆娝哪?。 阮寧福了福,恭敬著出去了。 其實(shí)她同陸澤那般行事,早該有了肚子,只是她同陸澤合計(jì)過,至少也得等到她十七。 避免她生育的藥方,還是陸澤尋來的。 想到此處,她撲哧一聲輕笑出來,若是太后知道了此間詳情,必定要?dú)獾脧镍P座上彈跳起來。 外面陸明玉正等著她,穿了一身利落的騎裝,她探著腦袋看過來,瞧見阮寧出來,忙迎過來,“怎么樣,母后都同你說了什么?我這般打扮不敢去她眼前,也不能看著你了?!?/br> 阮寧聽她說得有趣,不由笑出來,“我又不是個幾歲的娃娃,做什么都讓你顧忌著?不過是尋常的老幾句話,不必放在心上?!?/br> 又見她拿了一把造型精致的新弓,接過手上來,“你什么時候也喜歡起這些華麗的東西了,竟不似你的做派……” 正說著,太后從里面出來,瞥見她拿著弓箭,嫻熟的樣子,又瞥了一眼裝束男子般的陸明玉,吸了一口氣,又搖著頭按按腦門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被宮人攙著走了。 阮寧瞧她走遠(yuǎn)了,斜眼看向陸明玉,“這下好了吧,我在母后這兒又多了一項(xiàng)可數(shù)落的罪行,這婆媳關(guān)系的維護(hù)啊,真真兒任重道遠(yuǎn)……” “說罷,你怎么弄來把這樣的弓箭?” 陸明玉被她沒頭沒腦的轉(zhuǎn)換弄得一頭懵,聞言臉上不自在起來,“別人送的,我總不能干放著,拿出來使使也是好的。” 阮寧撥了撥弓弦,揶揄笑道:“誰送的呀,莫不是那伍開誠吧,可我聽說他不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了嗎?從哪兒弄來的這等好東西?” “你從哪兒聽來的,怎么說他也是個參將,總歸不能落魄成這樣……”聲音戛然而止,陸明玉繃住嘴,瞪了瞪阮寧。 “算了,不逗你了。”阮寧停住笑,同她正經(jīng)起來,“前幾日陸澤來了信,說是戰(zhàn)事告一段落,咱們大趙軍隊(duì)節(jié)節(jié)得勝,二王爺領(lǐng)兵在城外駐扎,似有投降或叛逃之意,你可知道?” 陸明玉皺眉搖了搖頭,“怎會如此?按說他的軍隊(duì)歷經(jīng)戰(zhàn)事洗練,便是輸,也不該輸?shù)眠@般徹底。何況叛國乃滔天大罪,他要如何投降?逃,難道逃到北燕去?他們合作不過因了一層利益,若是他給不了北燕城池土地,北燕作何冒著被大趙猛攻的危險護(hù)著他?” 阮寧點(diǎn)點(diǎn)頭,眸子里透出贊同,“陸澤也是這般說的,他說陸鴻必定有詐,如今不敢掉以輕心?!?/br> 陸明玉又狐疑看了她一眼,“陸澤那小子怎么連這些軍事密報都跟你說?” “想必是把信寫得滿滿的,戰(zhàn)況分析得長長的,他便覺得延遲歸期在我面前也能說得過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被打擊得吐血三升 0皿0 第78章 “兄弟們來喝?。」?!” 明德府駐扎的城池內(nèi),正燃起一堆堆篝火, 跳躍著的紅色火焰仿佛將士們?nèi)杠S的情緒, 一點(diǎn)點(diǎn)高漲起來, 映得一張張面龐紅通通亮生生。 吼得最歡實(shí)的一個虬髯大漢一手拎個酒壺,一手拿著酒杯, 行至陸澤身邊, 許是喝得多了有些醉意,伸胳膊摟上他的肩膀, “總兵!咱們這次大獲全勝可多虧了您吶!來來來, 我敬您一杯!” 說著, 抽回拿著酒杯的胳膊,斟了滿滿一杯酒, 遞到陸澤身前。 陸澤瞥了一眼, 漫不經(jīng)心接過喝了, 才緩緩開口:“不過是新一批糧草到了, 犒勞一下大家。好端端的, 怎么竟被你整成了慶功宴?” 大漢不在意地?fù)]揮手,笑道:“自然需要慶祝,咱們把陸鴻打得屁滾尿流, 眼看著班師不遠(yuǎn), 慶祝慶祝也在理!您吶,就是心思太多!” 陸澤搖搖頭,抿唇不語,片刻才開口:“一炷香時間內(nèi), 將這些東西收拾了,各自將士回去歇下,不得有誤?!?/br> 大漢瞠目,張了張嘴,瞥見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便止住了想說的話,撓了撓胡亂束起的頭發(fā),懊惱嘆氣,似乎在感嘆陸澤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的陸澤并未理會這些。 因?qū)⑹勘姸啵鞯赂爻菈σ粠в袑挸盏?,又不想擾民,他便將這一處劃作暫時駐扎的營地,靠近城墻,也便于觀察敵情。 他獨(dú)自一人上了城樓,暗色的披風(fēng)在夜風(fēng)里獵獵作響。 他雙臂撐在垛堞上,向著城外遙望,城外的一處小山坡上,正零零星星亮著紅點(diǎn),均勻,靜謐。 他眉頭緊緊擰起來。 不對勁。 陸鴻的目的是攻進(jìn)京城,就必要先拿下這座城池。可近日來,有些眼力的便能看出來,他們是消極怠戰(zhàn)了。有些將領(lǐng)已經(jīng)展露出樂觀心態(tài),認(rèn)為陸鴻在大趙雄兵之前漏了怯,心里正火燎似的猶豫,猶豫是投降還是往外逃。 誠然,他們守在這里的第一要務(wù)是守城,順帶消耗陸鴻的兵力,只要不被陸鴻攻破城池,怎樣都說得過去,現(xiàn)在的形勢,無疑是最好??伤睦铮傆X隱隱不安。 遠(yuǎn)處的紅點(diǎn)陸續(xù)暗淡,這幾天來都是如此,極有規(guī)律,整齊的,同一個時間,沒有延緩一分一毫。 精確,完美,似乎沒有一點(diǎn)破綻。 又或者,周密到極致,是為了掩藏什么破綻? 他忽然大步跨下城墻,一層層臺階變得漫長,他心中焦慮。 城墻下一堆堆篝火正被熄滅,即便如此,也不能做到整齊劃一,虬髯大漢正站在一邊督促著,“快點(diǎn)快點(diǎn),一會兒總兵大人就過來視察了!” “孟參將!”陸澤已經(jīng)下來,高聲喚他。 孟參將身子一僵,朝陸澤訕笑道:“總兵,這便快好了,有些火燃的旺……” 陸澤略略點(diǎn)頭,顯然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上次派去的探子是如何說的?” “一切如常……”孟參將懵了懵,搞不懂他為什么問這個。 “他人呢?” “……只送了信回來,人還在敵營呆著?!?/br> “交接密報的時候沒見過人?” “先時他說過,最近查的嚴(yán),只將后來的信藏在城門外的柳樹下,待人去取。” “為什么不稟報與我?”陸澤臉色有些變化,這在孟參將看來不大尋常,面色也肅然起來,“我聽著沒什么問題……總兵,是出了什么事?” 陸澤拿捏不定,臉上神色莫名,驀地,朝孟參將道:“有些問題……營中數(shù)你的功夫不錯,你今夜隨我去陸鴻的營地里,探看一番。” 孟參將被他這話嚇了一跳,但知道他向來有主意,也不置哆,只猶疑著問:“要不再帶上一隊(duì)精兵營的?兩個人去,總不妥帖。” “是去查探,不是攻營?!标憹蓳u搖頭,“先去備兩套敵軍的衣裳,即刻出發(fā)!” …… 自阮宋去后,周姨娘愈發(fā)看緊了余下這一個女兒,但凡碰不上什么要緊都不讓她出去,扔了一堆針線活計(jì)與她,整日將她關(guān)在院子里。 “我不想做針線?。 比钔鸸纸幸宦?,氣得癱倒在身后的炕上。 周姨娘就在外間坐著,聞言開口:“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吩咐了廚房做來?!?/br> “整日吃,胖得賽豬了!” “院子里的花新開了兩株,你去瞧瞧……可別出了院門兒?!?/br> 阮宛雙手往下扯了扯衣服領(lǐng)子,似乎快被氣得背過氣去,“你這般攔著我作何?我又不是傻的,看見個寒酸的書生便要死要活,拿我作甚么伐?瘋了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