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蕭氏從奶娘懷里抱過了萱姐兒，她是去年四月里出生的，眼下八個月大生的玉雪可愛，讓人愛的不行。

    聞著小姑娘身上甜甜的奶香味，蕭氏一顆心都快化了，她盼孩子盼的眼睛都快綠了，可至今肚子都還不見動靜。

    陽哥兒在洛婉兮懷里扭成了麻花，似乎是不好意思。洛婉兮推了推他，笑道：“還不快去哄哄你舅母，要不以后啊，舅母就不疼你了。”

    陽哥兒就跑過去抱著蕭氏的大腿奶聲奶氣道：“舅母舅母，我也喜歡你！”

    蕭氏忍俊不禁，要不是抱著萱姐兒不方便，真想捏捏他的胖臉蛋。

    逗弄了會兒孩子，洛婉兮讓洛鄴帶著陽哥兒下去玩耍，萱姐兒已經(jīng)睡著了，由奶娘抱著去了隔壁睡覺。

    “明兒我要和大嫂去白馬寺上香，你要不要一塊去？”洛婉兮含笑問洛婉妤。年前就說好的事，可一直都有事，遂拖到了現(xiàn)在。

    洛婉妤便笑道：“那感情好，什么時辰出發(fā)？”

    洛婉兮道：“巳時出發(fā)，中午在那用了齋飯，下午回來?！?/br>
    “那倒好，要不把鄴兒和陽哥兒帶上，讓他們也出去玩一玩，整日里拘在家里也怪可憐?！?/br>
    洛婉兮點頭，本來她就打算帶上洛鄴，讓他出去走走。

    又坐了一會兒，蕭氏就要走了，她打算去隔壁向凌老夫人請個安再走，正好和洛婉妤一塊回去。

    洛婉兮便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br>
    洛婉妤笑：“陽哥兒我就托給六嬸了，反正我叫他，他也是不肯跟我回去的。”

    說的洛婉兮笑起來：“誰叫我這有好吃的呢！”

    “趕明兒我得和四妹學(xué)幾手，要不以后外甥都不親我了。”蕭氏玩笑道。

    “你以為我沒學(xué)過，可就是做不出那味?！碧崞疬@個洛婉妤就有一肚子的郁悶，她也想哄兒子，可就是學(xué)不來怎么辦？

    又說笑了幾句，洛婉妤才和蕭氏攜手而去。

    出了東府，洛婉妤才問蕭氏：“二妹那可有消息？”這個meimei是真的怨上她了，給她寫的信都是石沉大海，弄得洛婉妤都有些心涼了，可再心冷那也是胞妹，照樣擔(dān)心她過得好不好。

    蕭氏腳步頓了頓。

    洛婉妤心里咯噔一響，停了步子看著蕭氏：“這是不好！”

    洛婉如境況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壞，米庭環(huán)的姨娘懷孕了，那個姨娘還是洛婉如的陪嫁丫鬟。洛婉如身體不好，借腹生子這是一早就說好的，可……

    “米老爺子不是去年正月里沒得?！甭逋矜ゴ蟪砸惑@，洛婉如和表弟米庭環(huán)婚事辦得這么著急就是為了米老爺子。

    蕭氏也覺尷尬：“商家似乎不大講究這個?！焙螞r就差了這一個多月，糊弄過去也不難。

    “四姨也同意留下這個孩子！”洛婉妤難以置信，商家不講究，可米夫人是官宦人家出身啊！

    蕭氏面露難色：“是二妹要留下這孩子，她說反正姑爺不出仕也不打緊，還說若是錯過這個孩子，她怕是等不到下個孩子了?！?/br>
    洛婉妤呆住了，不敢相信這是自己meimei能說出來的話。

    剛知道的時候蕭氏也呆住了，實在是不符合洛婉如的性子，可它就是事實， “到底是一條人命，留下了也是一樁功德?！?/br>
    洛婉如若是能這么想，洛婉妤也就放心了，對米庭環(huán)會有庶子這事，她是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的，畢竟洛婉如身體擺在那兒。

    #

    第二日春光明媚，洛婉兮帶上洛鄴，洛婉妤帶著陽哥兒一同出發(fā)，又在路口匯合了蕭氏，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fā)。

    蕭氏見了這陣仗少不得笑了洛婉兮幾句，凌淵給她派了一隊護(hù)衛(wèi)，一個個看過去威風(fēng)凜凜的，像是怕洛婉兮被人欺負(fù)了似的。蕭氏倒覺得旁人一見著架勢，說不得還要擔(dān)心自己被欺負(fù)了去。

    搖搖晃晃間，就到了白馬寺，還在正月里香客不少，放眼過去都是人影。

    見了洛婉兮這一行，不約而同的讓了讓路，洛婉兮打量了下前面開路的護(hù)衛(wèi)，也不知是這些護(hù)衛(wèi)起了作用還是凌淵的名頭好使，亦或者兩者皆有之吧！

    在大雄寶殿內(nèi)上過香出來，洛婉妤看了看洛婉兮又看一眼蕭氏，命幾個丫鬟婆子帶著洛鄴和陽哥兒去院子里玩耍，按了按嘴角曖昧一笑：“咱們?nèi)デ笞尤强纯矗俊?/br>
    來白馬寺的已婚婦人，十個有八個是沖著那口泉水來的，洛婉妤當(dāng)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也不確定有沒有效果，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是了。

    洛婉兮和蕭氏自然也是有心要去試一試，只被洛婉妤這么說出去，還被她這么揶揄難免羞臊了下，洛婉兮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嬸娘的款：“你再給萱姐兒添個弟弟也是好的。”

    “嗯，反正大姐身子也養(yǎng)好了。”蕭氏應(yīng)和道，說的好像是洛婉妤一定要去似的。

    洛婉妤噗嗤一聲就樂了，團(tuán)團(tuán)一揖道：“行行行，是我要求子，就我要求子，那你們陪我去去可好？”

    于是洛婉兮和蕭氏勉為其難的表示可以。

    三人一邊笑鬧一邊走，忽爾洛婉妤笑容一斂。

    洛婉兮和蕭氏都止了話音，抬頭望過去，便見對面是一群人。洛婉兮只認(rèn)得其中三人，一個是許清玫，另一個則是許大夫人，被拱衛(wèi)在中央慈眉善目的許老夫人，洛婉兮認(rèn)得她是因為她祭奠過洛老夫人，至于旁人就不認(rèn)識了。

    許老夫人和洛老夫人是表親，遇上了原該見見禮?？陕逋褓馀c許清揚曾經(jīng)定過親，許清玫還在凌家污蔑過洛婉兮被戳穿。

    許老夫人略一頷首，帶著兒孫拐向了另一個路口，漸行漸遠(yuǎn)。

    許家一行人一路沉默。許清揚垂目望著黃色的地面，堂弟們半真半假的說他有眼無珠，錯過了一個大美人。直到今天看見了洛婉兮，哪怕只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也足夠他看清了。許清揚終于明白堂弟說話時為何還帶著一絲羨慕了，的確清絕無雙，怪不得凌閣老如此疼愛她。

    許清玫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跺了跺腳停下來：“我們不是要去大殿的嗎？”可見到洛婉兮就換了道，許清玫說不出的憋屈。

    許大夫人橫她一眼：“從這兒也能過去！”

    “我們?yōu)槭裁匆@遠(yuǎn)路，那條路難道只有他們凌家人能走?！痹S清玫七個不忿八個不服。

    “人得有廉恥之心！”許老夫人拄了拄手中的拐杖，盯著許清玫的眼睛：“你有臉見她，老婆子我沒這個臉?！彼彩侨ツ瓴胖溃S清揚竟然和洛婉如暗通曲款，許清玫還是幫兇。這丫頭竟然還敢去挑釁人家，禁了她一年足也不思悔改?，F(xiàn)在這些孩子都是怎么了？

    許老夫人掩著嘴咳嗽了兩聲，渾濁的眼睛看向許大夫人：“你跟我說這丫頭改好了，”許老夫人指了指扭著臉的許清玫：“這就是你的改好了！”

    她冷笑了兩聲：“你就慣著她吧，哪天不是把自己折了，就是把咱們?nèi)叶颊圻M(jìn)去?！闭f罷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的走了，旁的晚輩趕緊追上去，讓老太太息怒。

    許二夫人翻了個白眼，譏笑的看著許清玫：“就是我這個做嬸子的想起那些事都覺無顏見凌夫人，也不知道侄女兒哪來這么厚的臉皮?！闭f話時還瞥了一眼低眉順眼的許清揚，放著這么個絕色美人不要，去養(yǎng)個歌女，真是個有眼無珠的東西，還帶累了家里，簡直是個禍害。

    許清玫怒氣上涌，被許大夫人用力掐了一把胳膊。

    許二夫人睨一眼扭曲了臉的許清玫，哼笑兩聲，追了上去。原地只剩下許大夫人、許清玫，還有許清揚。

    許大夫人被婆婆說的心頭一凜，她想起了近日淪為笑柄的章夫人，不過是說了洛婉兮兩句，凌淵就出面了。當(dāng)初女兒那么對洛婉兮還有兒子……許大夫人捏了捏手心，這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洛婉兮可還沒嫁給凌淵，她穩(wěn)下心神后厲聲對許清玫道：“日后見著了凌夫人你就給我繞著走，繞不開就閉上你的嘴。”

    許清玫不忿，跺腳：“憑什么啊！”

    “你想成為第二個章夫人?！迸畠喝羰堑米锪寺逋褓?，家里一定會推她出去賠罪，到時候那就是顏面掃地了，更怕賠罪人家也不原諒她想算總賬。許家到底對不住她在先，便是她過分了些，外人都不會過于指責(zé)她。

    許清玫愣了下，可又覺面子上過不去，更過不去的是心里。從前她可憐洛婉兮，甚至隱隱的瞧不起她，無父無母的孤兒，怎么配得上她哥哥，所以她樂見洛婉如和兄長發(fā)生私情?？烧l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會被長平大長公主認(rèn)作干女兒，還嫁給了凌淵，那可是凌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凌淵。

    她臉色幾經(jīng)變換最后踢了踢地面，扭頭跑了。

    許大夫人被她氣了個倒仰，每回一說她就跑，也不知哪里學(xué)來的臭毛病。

    一直沉默的許清揚指了兩個婆子讓她們追過去看看，免得她出了意外。

    聽到他的聲音，許大夫人心里一驚，險些忘了他，不由打量他神色，見他眉目平靜，悄悄松了一口氣，經(jīng)過了那么多事，這兒子終于長大了。

    “兒子讓母親受苦了！”許清揚歉然道，因為他的事讓許家丟了人，幾個嬸嬸都明里暗里刁難母親，尤其是洛婉兮和大長公主結(jié)親之后。等洛婉兮嫁給凌淵，這種刁難已經(jīng)毫不掩飾。幾房都擔(dān)心凌淵會不會報復(fù)許家，畢竟男人對這種事總是格外介意一些，為此還鬧著分了家。

    許大夫人看了看她：“只要你們好了，娘受這些都算不得什么?！痹S大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這次你去了蘇州之后好好跟著你外祖用功?！眱鹤釉诰┏怯粲艄褮g，去了蘇州總能離這些是是非非遠(yuǎn)些，如此也能靜下心來準(zhǔn)備來年的春闈。

    第124章

    求子泉處人聲鼎沸, 一張張面龐上飽含期待其中又夾雜著些許忐忑, 年輕少婦臉上還有藏不住的嬌羞。

    洛婉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此時此刻的自己，表情也該是和她們相似的吧。

    泉前大排場龍, 好一會兒才輪到她們, 倒是有人想讓她們先來, 然洛婉兮覺得這事本就講究個心誠則靈, 若是連個隊伍都不肯排，怕是菩薩都要覺得礙眼了。遂她們婉拒了對方好意, 靜靜的排著隊。

    輪到洛婉兮了, 分泉水的僧人用水瓢打起了水，洛婉兮捧著自備的銀碗接住, 水流傾瀉而下, 在陽光下折射出瑩潤的光，似乎還有顏色, 可惜太快了, 她也不大確認(rèn)。倒是個好彩頭，洛婉兮如是想著。

    她低頭喝了一口，剛從井里打起來的水溫溫的，清冽甘甜一如往昔。當(dāng)年她為了求子，白馬寺的求子泉可沒少喝，然而喝了三年依舊一無所獲，這一回，洛婉兮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腹部。

    蕭氏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泉水, 不經(jīng)意的一瞥，目光落在洛婉兮的手上，便頓住了。她覺得自己能夠了解洛婉兮的心情。正欲開口，忽覺喉間一股惡心，蕭氏忍不住干嘔起來。

    洛婉兮和洛婉妤皆是一驚，驚訝之中又帶著一絲不可自抑的歡喜，在求子泉處出現(xiàn)這反應(yīng)，很難不讓人往那個方向想，沒直接問出來，怕的是空歡喜一場。

    可其他人就沒這么多顧慮了，排在她們后面的一個婦人心直口快，欣喜道：“這位夫人該不是有喜了吧？”

    蕭氏捂著嘴，怔愣當(dāng)場，表情似乎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欣喜若狂。

    既然已經(jīng)說破了，洛婉兮也沒了顧慮，上前道：“大嫂，要不讓我看看，我和謝府醫(yī)學(xué)過一陣！”李氏和洛老夫人都纏綿過一陣病榻，洛婉兮便和府醫(yī)學(xué)了些粗淺的歧黃之術(shù)，把個脈倒是不難。

    蕭氏忙不迭抬手，表情還有些楞。

    洛婉兮的手已經(jīng)搭上了蕭氏的腕，蕭氏一顆心七上八下，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眼底的希冀一覽無余。

    洛婉兮對她安撫一笑，靜下心診脈，如盤走珠。

    蕭氏就見洛婉兮嘴角上揚，眼底光芒更甚，顫了顫嘴唇道：“四妹？”

    “該是滑脈，不過我也是半吊子，寺里就有會醫(yī)術(shù)的高僧，咱們請他們看看如何？”洛婉兮建議，好端端的嘔吐，便不是喜脈，也會是其他問題了，找人看看準(zhǔn)錯不了，不過十有八九是喜脈，沒一口咬定，洛婉兮也是怕那個萬一。

    洛婉妤立即附和，當(dāng)下一行人便回寺里，蕭氏被團(tuán)團(tuán)圍著，深怕她摔跤了似的。

    在她們走后求子泉處頓時嗡嗡地亂起來，雖然知道若是蕭氏有孕，也不可能是她剛剛喝的那碗泉水的緣故，可在這些求子心切的婦人看來，這就是難得好兆頭，頓時對這泉水給予了十二萬分的厚望，就盼著自己是下一個蕭氏。

    廂房里，在一道道殷切的目光注視下，寶相莊嚴(yán)的僧人法晏依舊淡定自如，片刻后打了個稽首，眉目溫和含笑：“恭喜，女施主這是有喜了！”

    蕭氏瞪大了眼，像是歡喜得傻了。

    見狀，洛婉兮生出淡淡的羨慕，要是她，保不準(zhǔn)比她還傻呢，她定了定心神對法晏大師：“多謝大師，敢問我大嫂身子如何，可有哪些需要注意？”

    “女施主身康體健，胎兒脈象也平穩(wěn)，諸位無須過于擔(dān)心?！?/br>
    聞言洛婉兮又感謝了他一番，令人送他出去。

    再回頭就見蕭氏眼底水光閃爍，洛婉兮腳步一頓，這是喜極而泣了，蕭氏進(jìn)門時日的確不短了，洛郅又是長子嫡孫，她難免壓力大。

    驚喜交加的洛婉妤見蕭氏模樣，不免打趣：“這一當(dāng)娘眼窩子就淺了不成?！?/br>
    蕭氏頓了下，眼底水光就憋了回去，她眨了眨眼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就想到了洛婉兮，頓時笑容一凝。她是解脫了，可洛婉兮怕是壓力就更大了。

    見她模樣，洛婉兮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笑：“看來這求子泉的水靈驗得很，這才剛喝下就心想事成了?！?/br>
    洛婉妤也道：“可不是，趕明兒怕要聽到六嬸的好消息了。到時候幾個小的湊一塊可好玩了，這稱呼就得亂套了?！甭逋褓馀c凌淵新婚一個月都還沒到，眼下沒消息也正常。這男人與女人不同，女人過了三十想有孕不容易，可男人這年紀(jì)添丁進(jìn)口的多得是，何況凌淵瞧著年富力強(qiáng)，兩人有孩子早晚的事。

    洛婉兮嗔她一眼，倒是希望她能一語成真。

    聞言蕭氏也放了心，又聽洛婉兮問她：“可要回去了？”

    蕭氏搖頭：“好容易來一趟，用了齋飯再回去吧?！甭遴捄完柛鐑和娴臉凡凰际?，她也不想掃興，況她也沒哪兒不舒服。

    觀她神色，洛婉兮和洛婉妤也覺無礙，洛婉兮望了望天道：“中午了，咱們先去用膳了吧?！?/br>
    蕭氏和洛婉妤點頭，洛婉妤又讓人去找洛鄴和陽哥兒，一行人便去齋堂用膳，用到一半，有人驚呼：“天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