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謝橋一怔,便聽他說道:“如果你不怕卷入渾水,只管隨意?!?/br> 謝橋抿唇,沉默半晌,拉起寬廣水袖在他長劍上一劃,‘呲啦’撕下。利落的扳開他傷口處的衣裳,掏出傷藥撒上去,隨意替他包扎好,轉(zhuǎn)身就走。 倏然,露出的半截雪白手腕被大力握住。 秦驀緊緊的盯著她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拇指摩挲著光滑的珠子,握著她的手力道大了幾分。 “你怎么了?”謝橋掙扎幾下,隨著他的目光視線落在手腕上?!澳阏J識這串珠子?” 秦驀松開她的手,薄唇抿成一線,嗓音暗啞:“這串佛珠你從何得來?” 謝橋想起疤嬸的防備,眉頭緊蹙,并沒有回答。 不是她不信秦驀,而是疤嬸似乎并不想透露她的信息,所以她告訴秦驀前,得經(jīng)過疤嬸的同意。 “故人所贈。”謝橋不等秦驀再問,又道:“你別問了,我不會說?!?/br> 秦驀面色陡然一沉。 “郡王不會強人所難罷?”謝橋微微一笑,眸光流轉(zhuǎn),明亮的眼眸似流星碎玉。 秦驀凝視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危險的暗芒。 …… 謝橋回到碧水殿的時候,容嫣已經(jīng)回來。 秦玉亦是安然無恙的坐在位置上。 容嫣眼角眉梢透著悅色:“大jiejie,meimei在密林里遇見郡主和藍星,便一同先回來報平安,沒有等你一起。”看著謝橋的衣裙換了,皺眉道:“大jiejie遇上什么事兒了嗎?” 謝橋搖頭,她走出密林的時候,藍月捧著衣裙等她。待她換好后,重新梳洗一番。 否則,滿身的血污,怕是都出不了宮門。 “滑了一跤。” 容嫣并不信謝橋的話,眼帶懷疑。 這時,秦驀帶著滿身血腥回來。 “哥哥——”秦玉掩嘴驚呼,沒有想到他會受傷,難過得落淚。不停的自責(zé):“都怪玉兒,若不是亂走,也不會害得哥哥受傷?!?/br> “不用擔(dān)心,我無事?!鼻仳嚢矒岬?。 明帝看著帶傷回來的秦驀,倏然起身,精銳的眸子逐漸深幽,關(guān)切的詢問道:“驀兒,可抓到刺客?” “死了?!鼻仳嚴溆驳?。 “沒有留活口?” “不曾?!?/br> 明帝怒不可遏道:“簡直膽大包天!竟敢在宮中行兇!”隨即吩咐太醫(yī)給秦驀包扎:“幸而你們兄妹倆無事,否則,朕百年歸天后,如何向嘉善交代?” 嘉善—— 原本思索著秦玉為何沒有受傷的謝橋,聽聞這二字霍然看向明帝,隨即吃驚的看著秦驀。 長公主,嘉善? 謝橋摳著指甲,陷入沉思。她總覺得事情有所古怪,疑點重重。外面對于長公主的傳言,卻是yin蕩不堪,遂養(yǎng)面首,最后死在面首身下,名聲臭不可聞。只因她的身份,適才不被人津津樂道。 可長公主若當(dāng)真是這樣的女子,她會是刻下這幾句經(jīng)文,信佛之人么? 第六十二章 懷疑 直到散宴謝橋也沒有理出頭緒。 摩挲手腕的佛珠,她若是知深淺的人,就該明白不能再深究下去。 謝橋疲倦的靠在迎枕上,不再去想,尋思著哪日去安業(yè)寺會一會疤嬸。 容姝望著一臉倦色的謝橋,靠過去替她按揉額角:“祖父、祖母都希望二jiejie做太子妃,沒曾想二jiejie不愿,將主意打到你身上?!闭f到此,滿面憂愁。今日原是要選定太子妃,可出意外只定下側(cè)妃。太子妃人選一日不定,她這心里頭便不安:“大jiejie日后得小心?!?/br> 太子與皇后顯然是沖著她而來,只怕不會輕易罷休。 “嗯?!敝x橋緩緩地睜開眼,清冷的眸子似古井無波,深處卻隱匿著一抹冷光。素手挑起簾子一角,吩咐車夫道:“去鎮(zhèn)國公府。” 容姝一怔,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馬車緩緩?fù)T阪?zhèn)國公府門前,謝橋率先走下馬車,站在緊閉的府門前。 牌匾已經(jīng)被摘,鉚釘朱漆大門年久斑駁。門口雖然冷清,卻并不荒蕪,似乎一直有人在灑掃。 婢女?dāng)v扶著容姝下車,一手捻著廣袖,一手三長兩短的敲門。 片刻,門扉打開,一位七旬老者探出頭來。 容姝從丫鬟手里拿過一壺酒,遞給老者:“去年釀造的桃花酒,如今桃樹抽新枝,便來探望故人。老翁不棄,便拿去嘗嘗?!?/br> 老者拿著酒壺,讓二人進去。 “這里一直有人守著?”謝橋看著干凈整潔的門庭,心中驚詫。并不像她所想那般,雜草叢生。 容姝笑而不語。 謝橋苦笑:“我算歪打正著,若非讓你一同前來,怕是連門都進不了?!毕肫鹑萱哪蔷湓挘⒉皇请S意一說。 “你不說,母親也會讓我陪你一同來?!比萱p車熟路的帶著謝橋去往寒煙亭。 漫山遍野的芍藥,開得正艷,如火如荼,似要將天際染紅。 站在寒煙亭中,將碧綠延綿的荷花池盡收眼底,池面隴上一層淡薄白色煙霧,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可惜了。”容姝感慨。 不知是可惜李菁菁韶華早逝,還是可惜這里獨特美景無人賞析。 謝橋沉默不語,旋身望向山坡上的芍藥。突然,目光一頓,凝在某一處。快步走去,半山腰上堆著一座孤墳。 墳前立著一塊無字碑。 心思轉(zhuǎn)念間,謝橋眉心一跳:“我娘?” 她沒有想到葬在荒郊野外的李氏,竟是埋葬在鎮(zhèn)國公府,她生前最喜愛的地方。 能有這個權(quán)利的人,除了當(dāng)今天子,還有誰能做到? 莫怪空置許久的鎮(zhèn)國公府,并沒有賞賜出去。 容姝頷首。 謝橋跪在墓前,磕三個頭。手指撫摸著墓碑,李氏懸吊在房梁上,伸手想要最后觸摸她一下的那一幕浮現(xiàn)在腦海,手緊握成拳。 您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在您墓碑上刻下銘文。 恢復(fù)名份! 容姝拿起一旁放著鋤草的小鋤頭,在墓碑后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謝橋道:“我母親頗受你母親照顧,恰好舅舅在天牢當(dāng)值,他記掛著你母親的恩情,帶出兩封鎮(zhèn)國公的親筆信。我母親還來不及交給大伯母,大伯母便出事了?!鳖D了頓,容姝繼續(xù)說道:“有一封是長公主親啟的信,母親去送往長公主府并沒有碰見她,第二日便傳來長公主暴斃的消息。” 謝橋心一沉,長公主—— 為何又牽扯到長公主? 拿過書信,當(dāng)即要撕開,手一頓,謝橋塞進懷中。 “母親見你勢單力薄,并不打算將此事告知給你。后來見你在京中行事艱難,決定告訴你好做防備?!比萱o謝橋提個醒:“出宮之時,母親方才將書信的事告訴我?!?/br> 謝橋一怔,柳氏之前只是告訴她李氏之墓在何處。 而宮宴之后將書信告訴她……謝橋望向那巍峨的皇宮,難道這信里面掩藏著的事,與那里面的人脫不了關(guān)系? …… 燮郡王府。 夜風(fēng)清涼,徐徐吹拂著庭院的清雅花香彌漫至?xí)恐?,沖淡滿屋子的酒氣,令人頭腦冷靜清醒。 玉傾闌執(zhí)著酒壺滿飲一口:“他出手了?” “他以為萬事俱備,我定會葬身在那里,所以連偽裝都不屑。”秦驀眼中閃過厲色,銳利不可逼視。微揚的嘴角,透著nongnong的冷嘲:“大約我最近行事作風(fēng),令他難以忍受,所以急著要我性命?!?/br> 玉傾闌嘖了一聲:“你與三皇叔來往密切,他如何還坐得???” 秦驀面色冷峻,到底是不擇手段竊來的皇位,所以日日惶然不安。 他的母親、三皇叔與明帝是一母同胞,先帝曾言三皇叔心懷仁德,適合盛世為帝。而明帝則不然,心狠手辣,殺伐果決,適合亂世稱帝。而今為盛世,便擇三皇叔為儲君。 他的母親聽帝命,支持三皇叔。 先帝駕崩,遺詔上的三皇叔,成了明帝。而從邊關(guān)趕來的三皇叔,途中卻摔斷腿。明帝登基,他則去往封地,不得召永不得進京。 鎮(zhèn)國公忠心耿耿,不支持任何的黨派。明帝繼位,雖有疑心,卻順從君命。他的母親因為明帝為奪得皇位,迫害手足而感到憤怒,便將一切告知鎮(zhèn)國公。 卻沒有想到,鎮(zhèn)國公收集到證據(jù),還未來得及公布,便被治了叛國之罪。 玉傾闌道:“鎮(zhèn)國公當(dāng)年在牢中寫了一封書信送出來,只可惜李氏已死,那封書信怕是毀了。” 秦驀陡然想到謝橋,伸手按在肩膀的傷口,冷笑道:“他疑心深重,當(dāng)年火燒公主府,意欲毀去證據(jù),可他仍擔(dān)心東西落在我的手中?!鞭D(zhuǎn)動著拇指上的扳指,眼底冷光不曾褪去。卻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你與玉兒都已不小,打算何時履行婚約,來我府中提親?” 玉傾闌臉上云淡風(fēng)輕的笑,霎時一凝,挑高眉梢道:“今日之事,你就沒有懷疑秦玉?” “啪——” 書房門口傳來打破碗碟的清脆聲,緊接著響起林嬤嬤的驚呼聲:“郡主,您沒事吧?” 第六十三章 挑撥 秦驀驟然起身,打開門,便看見秦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杏眼里蘊含著水霧,睜大了眼睛,仿佛一眨眼淚水便會決堤般滾落下來。 “怎么了?”秦驀淡掃地上的碎片,眉尖緊蹙。 秦玉緊咬著唇瓣,滿腹委屈的搖頭。身上輕薄的紗裙在夜風(fēng)中飄揚,顯得她單薄的身形扶風(fēng)弱柳。淚光閃閃的看一眼玉傾闌,嬌弱地說道:“表哥你不想娶我也不必給我扣上這么大的罪名,婚約不過是口頭之約罷了,你不娶也無人怨怪?!睆埩藦埓?,欲言又止,可又不想他們生出誤會,忍不住說道:“玉兒沒有想到今日之事,會讓人生出誤會。若不是哥哥來的及時,我只怕早已命喪黃泉。我就算有害人的心思,害誰也不會害自己的親哥哥。”別過頭去,胡亂抹干臉上的淚水。 “哥哥,你信我么?”捏緊袖中的手,刻意鎮(zhèn)定的聲音里帶著微微顫抖,故作若無其事的笑道:“沒有關(guān)系,我拖累哥哥許多年,這回險些害得你喪命,為此我難過自責(zé)。今日想了很久,決定回安遠侯府,這樣我就不會再連累哥哥。”說到最后泣不成聲。 秦驀伸手拭掉她面頰上的淚水:“信你,別再說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