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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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呂坤的自辯奏疏送上來的同時,張宏也把事情查了個大概。 鄭夢境每天足不出戶,躺在床上都下不來地,根本沒有心思關(guān)注保胎以外的事情。張宏留心問過劉帶金,將近日來所有鄭夢境的手稿統(tǒng)統(tǒng)拿來,一一翻揀,并未見有絲毫痕跡。 “陛下,老奴有一事覺得奇怪?!睆埡晡⑽⒐碜?,眼露疑惑,“翊坤宮之劉都人言,她曾為皇貴妃娘娘選了《閨范圖說》一書呈上,但娘娘并未翻看。此書她已燒毀,翊坤宮也不見此書蹤影。既然娘娘沒看,就更不可能作序。此事怕是另有蹊蹺,會不會是別有用心之人……” “什么會不會,就是有小人假借皇貴妃的名頭來寫了此序!”朱翊鈞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 王嬪?不可能,她已經(jīng)被自己禁足了,根本做不了這件事。慈寧宮?李太后雖然一直不喜歡皇貴妃,但也不會想到要這么做。莫非是大興鄭家有意,故意尋人來寫并刊發(fā)?這個倒是有可能。 不過張宏的回話又使整件事情撲朔迷離,“老奴親往鄭家,問過鄭承恩。鄭家雖有書肆,卻從未印過《閨范圖說》,就連書肆也不見此書蹤影?!?/br> 不是鄭家,那難道是……朱翊鈞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如果,是皇后…… 朱翊鈞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雖多日不出乾清宮,但有張宏在,外頭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王喜姐已經(jīng)狠狠嚴懲過在宮中嘴碎翊坤宮的宮人,立場和態(tài)度十分鮮明,絕對不會是皇后。他自認對元后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以她的性子,斷做不出這種事。 那是誰,會是誰呢? 朱翊鈞急得團團轉(zhuǎn),“把那書找來,朕再看一看序。”張宏很快把書呈上來,書頁翻到序。朱翊鈞越看越心驚,此序的確很像是鄭夢境寫的。筆調(diào),用詞,語境,風(fēng)格,無論從哪一個看起來都很像。 只是個別地方有些不同罷了。 難道真的是小夢有意國本?朱翊鈞想起前幾年朱常溆剛出生的時候,鄭夢境那時再三對自己提過,無意讓孩子參與其中。那時候所說的,是不是都是誆騙自己的話?并非她的真心?只是希望以進為退? 一個又一個疑團不斷拋向朱翊鈞,攪得他吃飯也不香了,睡覺也不踏實,再沒心思聽伶人歌舞。 “明日,朕要上朝?!敝祚粹x在想了幾天后,終于做出了自己第一個決定。無論這序是不是小夢寫的,現(xiàn)在他都必須把這件事給壓下去,不能讓小夢牽扯其中。 天子在閉宮數(shù)月后,終于重新開了朝會,百官無不額手相慶??傻戎祚粹x開口說出第一個字,他們的心就沉了下去。 竟是為了皇貴妃!天子當(dāng)理國家事,豈能目光短淺,只顧后宮?數(shù)月不臨朝,多少事等著陛下做決定,可陛下卻將皇貴妃放在第一位?! 就像一個炮仗丟進人群里,言官登時就炸了。天子遲遲不立太子,是不是妖妃鄭氏吹的枕邊風(fēng)?多日不臨朝,閉門不理事,是不是那惡婦給出的主意?這種婦人竟還于后宮受到盛寵,必是九尾妲己轉(zhuǎn)世。今日不除此人,大明危矣! 朱翊鈞沒料到自己竟然引起了更大的反彈,讓吵了數(shù)月國本之爭的百官在瞬間眾志成城地一心把槍口對準鄭夢境。 “皇貴妃鄭氏妖言惑眾,妄圖干涉國本,廢嫡立庶,理當(dāng)廢為庶人!” “陛下偏聽婦人之言,非天子之道。鄭氏蒙蔽圣聽,罪大惡極。” “皇貴妃教子無方,其性善妒難以容人,陛下斷不容讓此等惡婦!” “此刁鉆惡婦若留于世間,于國有礙,天網(wǎng)恢恢,陛下豈能違背天道。此婦當(dāng)誅!” 朱翊鈞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面對潮水一般的指責(zé),高高在上的他顯得如此無奈。他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自己,替皇貴妃說話。就連他一直器重的兩位內(nèi)閣先生——申時行和王錫爵,也手持牙板并不發(fā)話,這是默認朝臣的意思。 張宏見勢不好,朝史賓使了個眼色。史賓趕忙偷偷溜了出去,一路狂奔到翊坤宮。 今日朝會,蒙學(xué)授課的先生都要上朝,皇子們也連帶著給放了半天假。鄭夢境此時正同幾個孩子們說笑,見史賓煞白著臉,叫人攙著進來,不由大駭,“史公公?這是出了何事?” 史賓揮退兩個扶著自己的小太監(jiān),一下跪在地上,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口水給嗆住了。劉帶金趕忙端了杯水拿過去,他一口飲盡,顧不上擦嘴角溢出的水滴,便道:“娘娘!今日朝會,百官以娘娘作序,妄圖國本之由,讓陛下發(fā)落娘娘?!?/br> 鄭夢境一愣,“什么序?”她近來……也沒寫什么字啊。 “《閨范圖說》?!?/br> 鄭夢境一下停了呼吸。 誰?究竟是誰!為了防止妖書案,她甚至連《閨范圖說》都不敢看上一眼!更妄論是作序了。到底是哪個人假借了她的名頭去犯下這等事的?!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他們也知道鄭夢境并沒有給什么書寫序,日日在一處呆著,母妃做什么他們都知道。 朱常溆身為長子上前一步,細問道:“不知朝臣所謂的發(fā)落是怎么個發(fā)落法?” 史賓言簡意賅,“廢妃,誅殺?!?/br> 朱常溆的臉色變了。朱常洵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走過來拉了拉皇兄的衣服,“皇兄可有應(yīng)對之法?”這幾個月,沒有了父皇,他們看清了很多事情。若是母妃一朝被廢,或者身負重罪而亡,他們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鄭夢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垂下雙眼。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不大好了,從這月起,力氣一天比一天輕。今日自醒來到現(xiàn)在,她都沒感受到孩子的踢打。 不等朱常溆說話,鄭夢境就讓劉帶金去準備草席。劉帶金把席子抱來,望著外頭的飛雪,“娘娘要席子做什么?” “本宮要去太廟。”鄭夢境下床,赤腳踩在地上,“席藁待罪。” 一屋子的宮人們都跪下磕頭,“還望娘娘保重玉體。” 鄭夢境掃了一眼他們,“起來吧?!?/br> 劉帶金趴在地上,頭也不抬,“娘娘不答應(yīng),奴婢就不起來?!?/br> 朱常溆也勸道:“母妃就是不顧念自己,也得留心腹中的皇妹。此事便交由孩兒去做,可好?”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孩兒同皇弟這就前往乾清宮面見父皇,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將事情說清楚?!彼斐d氖郑昂号c皇弟絕無登鼎之心,母妃也從未教唆過孩兒廢嫡立庶。那序孩兒方才看了,也是能剖白解釋的。” 一篇文章,并不是只有一個方面能說得通。光是一本《論語》,便有好幾種注解。 鄭夢境從劉帶金的手里把草席接過來,“不用了。”她叮囑朱軒姝,“姝兒就把弟弟們看好了,莫要出來裹亂?!敝燔庢氖?,不愿放她走,“母妃此去何時歸來?姝兒年幼,豈能管好弟弟們。母妃還是莫要去了?!?/br> 劉帶金從地上爬起來,“那奴婢同娘娘一道去。”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娘娘還需旁的什么?” 這倒是提醒了鄭夢境。她走回榻邊,從榻邊的小屜里摸出一把匕首來?!皞浜梦姆克膶??!?/br> 史賓一直沒有說話,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么,已下決心的鄭夢境都不會應(yīng)?,F(xiàn)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盼乾清宮里的天子能頂住。若真的乾清宮里撐不住,被逼著廢妃殺人,就是太|祖在世也救不了皇貴妃。他的目光從三個皇子皇女的身上掃過,心里又急又恨?;首觽兩形撮L成,也無人能有什么大的擔(dān)當(dāng)。 不過很快,史賓就又想到,就是長成了,又能怎樣?不是太子的皇子,就連日講經(jīng)筵都參與不了,過了蒙學(xué),就同一個半瞎子,朝上的事一片灰蒙蒙的,哪里能和那些官油子們抗衡? 宮人們悉數(shù)跟在鄭夢境的身后,一路朝太廟而去。史賓因品級靠前,是最靠近鄭夢境的人。他抬眼望著鄭夢境的背影,在寒冬之中,穿著單薄的中衣中裙,赤著雙足的踩在薄冰上。從背后看去,身形纖弱的鄭夢境是那樣的無力,只有一頭披散著的長發(fā)隨冬風(fēng)的吹拂不受拘束地肆意飄散。 史賓聞著飄到自己臉上的長發(fā)發(fā)香,低下頭,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