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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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誠在他走后,想要將人叫住,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沒說話。孩子自有孩子的想法,暫且先不管,還是兒子這門“親事”更要緊些。此乃家中大事,由不得徐思誠不好好思量。 涉入舞弊案后,徐光啟以后都沒有機會再去參加科舉了。士農(nóng)工商,第一條兒就給徹底廢了,連去給人當(dāng)教書先生都不能夠。后面,一個農(nóng),家里無地可種,徐思誠也是讀書人,心中自有傲氣。難道白白供了這許多年的兒子,要叫人去下田種莊稼?工就更行不通了,在徐思誠看來,兒子并無一技之長,所學(xué)所知的,不過是些費錢的玩意兒,誰愿意學(xué)?誰愿意要?連養(yǎng)家糊口都做不到。而商賈就更別提了,徐家家境窘迫,否則徐光啟也不會被逼的遠走他鄉(xiāng)為了點束脩去教書。 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徐思誠一行行地看過來,竟是覺得自家的兒子眼下除了哪一個都做不來。 手里的家書讓徐思誠捏得緊緊的,難道真的就只能去侍公主了? 卻又不甘心。 若選擇了天家的恩澤,好端端的家就要散了。唯一的嫡孫要拱手讓給外家且不提。天家的公主必定嬌生慣養(yǎng),脾性沒得好,自家能不能受得了這份罪?是不是要日日上公主府去晨昏定省?若是如此,徐思誠頭一個不同意。自來唯有女子向公婆請安的,哪里有公婆反其道而行之。 可家里這般情狀,哪里還供得起徐光啟一個吃白飯的?要不是靠著富庶的外家,徐思誠自己就連白米粥都喝不上。 徐思誠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兒還是得再和多年來給了徐家不少恩惠的吳家去商量商量。他走到徐驥的門前,敲了敲,“你出來,同我一道去你外祖家。” 里面起先沒動靜,過了會兒,徐驥才滿臉不高興地開門。徐思誠上下一打量,不由笑了。孫子臉上雖不好看,可衣裳卻是換了干凈的那一件。 “走吧?!毙焖颊\嘆道,“早先兒走,咱們還能早些兒回來?!?/br> 徐驥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后悶不做聲地跟在祖父后面。 徐家與吳家隔了三里路,二人到門口的時候已是走得氣喘吁吁。 徐思誠定了定神,將身上的灰撣了撣,又去替孫子撣衣。他叮囑道:“進去后,莫要隨便出聲,我來說便是。” 徐驥老大不高興地點點頭。 “誰啊?!眳羌依镱^遠遠地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徐思誠堆了滿臉的笑,“是我?!?/br> 門后的閂子被抽掉,一個灰發(fā)多黑發(fā)少的婦人探出頭來。她看到徐驥就笑瞇了眼,而后才將目光轉(zhuǎn)到徐思誠的臉上,“是親家老爺?!彼焖颊\點點頭,扭頭往里喊了一聲,“親家老爺來了?!?/br> 而后領(lǐng)著他們兩個進來。 一個身穿道袍,頭戴東坡巾的男子飄然如仙,從正堂慢慢走了出來。他雖同徐思誠的年紀(jì)差不多,但看上去可比他要年輕,一口美髯隨風(fēng)飄逸,紅光滿面皮膚白皙,走路步履輕盈,全不見老態(tài)。 這位便是徐光啟的老丈人,吳小溪,是位處士。所謂處士,便是考取了功名卻并不出仕的文人。徐光啟當(dāng)年第一次鄉(xiāng)試落第后,不知怎得,就入了吳小溪的法眼,令他另眼相看,將女兒相嫁,并指點徐光啟的學(xué)問。后來徐家的家境越發(fā)破落,他也就時不時地接濟著。 吳小溪抬起眼皮,一看徐思誠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他們今日過來是有事?!半S我進去里屋吧?!边M屋后,將所有的人都喚出去,開門見山地問道,“親家老爺是有事?” 徐思誠有些喏喏,不知該怎么說。他在路上就同自己說了,便是話說一半,吳小溪就開口罵,也認了。這事兒本就是徐家不占理。但見了人,徐思誠卻覺得自己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吳小溪看出他的躊躇,淺笑,“無妨,直管開口便是。”他用慈和的目光望著一直悶悶不樂的外孫,“是不是家里又沒米糧了?不打緊,外祖父派了下人去取來,再給你們半斤腌rou,可好?” 徐驥略抬抬頭,咬了下唇,覺得疼了才松開?!安皇菫橹@個?!?/br> “那是為了什么?”吳小溪摸了摸外孫,“還有什么事,能叫咱們驥兒不開顏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思誠不說話也得說話?!笆枪鈫?。那孩子……有意續(xù)弦。” 吳小溪臉上的笑意更盛,“我當(dāng)是為著什么?!彼嗣鈱O的手,“若是為著這事兒不高興,驥兒可是過了。男子大丈夫,不說續(xù)弦,就是納妾都是常態(tài)。這沒什么好不樂意的。你不是常說家中就你一人,沒有兄弟姐妹嗎?等新娘子進了門,你就又有了母親,到時候就有弟弟meimei陪著一道耍了。” 徐思誠咽了咽口水,“續(xù)弦的對象,是當(dāng)今圣上的皇長女。就是中宮所出的那位?!?/br> 吳小溪的笑意凝固住了?!按耸庐?dāng)真?” 徐思誠點頭。 這下吳小溪明白了,為什么徐家會上門,也明白了為何外孫會不高興。這的確是一件需要好好考量的事。他思索了一會兒,并不立刻出聲,而是先問徐思誠,“子望兄怎么看?” 徐思誠苦笑,“我雖不愿,但為著光啟想,不愿也得愿?!彼鴧切∠难凵穹滞庹嬲\,“我知道若是尚了公主,徐家就此對不住吳家了??晒鈫ⅰ麑嵲谑遣粻帤獍?!親家公還不知道,他牽涉進了直隸的舞弊案中,功名都給奪了?!?/br> 原是如此,怪道會打起尚公主的主意。吳小溪并不意外,換做是自己怕也會這般去考慮。他們今日前來,大概是為著徐驥吧。當(dāng)?shù)囊呀?jīng)沒了指望,但徐驥卻不能因此被耽誤。 “驥兒,你怎么想?”兩位長輩商量的時候,并沒有特別避諱孩子,此時吳小溪便問道,“同外祖父說說看。你須知道,官場之事可不是悶頭讀書就能學(xué)來的。且莫怕,說說看,若有錯處也無妨,都是自家人?!?/br> 有了外祖父的鼓勵,徐驥的膽子就大了。“祖父、外祖父,我不想阿爹尚了公主,也不想一家子散了?,F(xiàn)在這樣不好嗎?阿爹回來,還是可以同我一道讀書的?!?/br> “可是你爹回來后,就是再怎么努力讀書,也沒用了。”吳小溪淡淡道,“他這輩子再也不能考取功名,博得官身。甚至都不能教書。驥兒,你可有想過,家里面多養(yǎng)一個人,就得花多少銀子?你爹堂堂丈夫,還是念過書的,會愿意去給人去做長工養(yǎng)活一家子?” 外祖父未能言盡的話,徐驥心里明白。徐家總不能就靠著吳家吃飯。一家子三口男人,還能不能有點骨氣了? 徐驥是想明白了,可心里也就越發(fā)堵了。 徐思誠在一旁聽著,心里“嗯”地一下。親家公這是松口了?是……同意讓兒子去尚公主? 吳小溪拍了拍外孫,朝徐思誠正色道:“光啟想要尚公主,我看倒是可行。只怎么個尚法,卻要好好商量?!彼湫?,“天家想要一個讀書人做駙馬,可總得出點血才行,咱們可斷不能做賠本買賣?!?/br> 徐思誠呷摸著親家公的意思,想了一會兒,將目光對上了徐驥,突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過來。他站起身,朝吳小溪行了一個大禮,“有勞親家公指點?!?/br> 吳小溪摸著長須,“阿元雖然沒了,但有驥兒在,你我總歸是親家,斷不了的。” “那是?!毙焖颊\正色道,“他日飛黃騰達,定不忘今日相助之功。” 吳小溪點點頭,捋著胡須,嘴邊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 徐思誠見事情了了,就準(zhǔn)備帶著徐驥回家。卻不料吳小溪突然道:“驥兒且留下?!彼呛堑赝焖颊\,“子望應(yīng)當(dāng)不會舍不得吧?我留外孫子說會兒話?!?/br> 徐思誠哪里會反對,當(dāng)下就應(yīng)了,獨個兒回的家。在家里用過飯,天色漸暗,他一直立在門前,遠眺著徐驥的身影。 過了許久,才看見徐驥坐在驢車上,慢悠悠地回來。他從驢車上跳下來,徐思誠見他面色好了許多,臉上不由一松。 徐家無錢,徐思誠只得靠一張嘴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將趕車的人謝過了,才同徐驥回轉(zhuǎn)到屋子里。 祖孫倆在一起泡腳,徐思誠有一搭沒一搭地套著話?!澳阃庾娓甘墙心懔粝?,說學(xué)業(yè)的事兒了吧?”他嘆道,“要沒這檔子事,你明歲就能去考秀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