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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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毙祗K兩只腳在水里搓了搓,“外祖父叫我歇幾年,好好念了書,經(jīng)些事兒,再入考場?!彼嶂^看祖父,“外祖父還說,讓我現(xiàn)在家里頭,同公主好好相處幾年,等要考了再除籍,挪去吳家。” 徐思誠一怔,旋即苦笑一聲。親家公果然沒像他嘴上說的那么輕松,心里還是極在意的吧。 人都說繼子同后娘的關(guān)系最為微妙,一個不好,就鬧出一樁家務(wù)事。公主是金枝玉葉,能輕易退讓?徐驥又是年紀小,不通世故,想來也只能被當槍使。到時候鬧到天家跟前,徐光啟更是得兩頭受怨。 待年限一過,徐驥該入科場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大攤子家務(wù)事,有了縫隙的感情怎能再縫補起來? 徐思誠不得不感慨,吳小溪這一招實在是高明。就連他都反駁不得什么。 徐驥叫外祖父說服了之后,不過幾日,就同徐思誠一同北上入京去見父親。徐光啟聽說父親同兒子一同前來,心里自然高興,但也焦慮,生怕這一樁暫且還看不出好壞的親事離間了他們一家人的感情。 徐光啟那頭久久沒等來消息,朱軒媖卻依舊開始準備嫁妝了。說是準備,其實大部分還是由王喜姐在cao辦。兩宮太后聽說了這場婚事,都沒說什么話。陳太后是病入膏肓,又素來不理事。李太后是完全不想管——這可不是朱常洛的婚事。若是皇長子要叫配一個定過親的丫頭,她頭一個就跳起來上乾清宮去大鬧。 不過是個皇女,并不打緊。既然天子愿意舍了臉面,叫天下人嗤笑,那直管去做便是。 這些事朱軒媖心里都有數(shù),只不過全都拋在腦后,通沒有管。她一心一意地悶在宮里做著繡活兒,只偶爾同來串門的朱軒姝說說話。宮里倒是皇子多,皇女少,能說得上話的也就她們兩個姐妹罷了。 朱軒姝為了排解jiejie的憂悶,倒是日日來坤寧宮,只看著朱軒媖的眼神再與以往不同,小心翼翼的,說話兒也不敢高聲,用詞也得斟酌再斟酌,才敢說出口。 向來敏感的朱軒媖自然察覺到對她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不由笑了,“這般緊張做什么,又不是我出嫁了,就再回不得宮,同你做姐妹了。” 朱軒姝只笑笑,沒答話,低頭繼續(xù)繡著手里頭那個不成樣子的帕子。她預備著等皇姐出嫁那天送的。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上一瞬還叫人覺得猶如白駒過隙,下一刻又好似只過了半日,待去看了黃歷,才發(fā)覺日子早已飄然而逝。 這日,朱軒姝一早起來,就覺得眼皮子直跳。她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只如常般起來洗漱,隨著母親去向兩宮太后請安。 鄭夢境同她回來的時候,卻聽吳贊女紅著眼圈來報,說是阿貍死了。 鄭夢境嘆道:“既如此,好生安葬了?!彼隣恐燔帇k進殿,“可憐了阿雪,沒了相依為命的母親,日后可怎生是好?還能活得幾日?” 朱軒姝心里當下就覺得不好,呼吸越來越急促,可她明白,這不是因為伴著自己長大的阿貍故去的緣故。 變故發(fā)生于后半日。 朱軒媖兩手捧了陳矩送來的圣旨,呆呆地坐在床邊。她只挨著一小半兒,險險就要跌下來的模樣,周圍瞧著的人都沒出聲提醒,只心里頭吊著。 陳矩送來了圣旨就走了,沒多待半刻,連茶都沒抿上一口。朱軒媖知道他不是急著去向父皇交差,而是怕留下來,受了在正殿哭泣的母后遷怒。 一陣天坼地裂的哭聲由遠及近。 朱軒姝哭得直噎氣,從門外跑進來,摔了好幾次。她哭著撲倒在皇姐的腳邊,雙手死死抱著她的腿。淚水從下巴上滴落,浸濕了朱軒媖膝頭的裙瀾。 “不嫁!皇姐,我們不嫁成不成?”朱軒姝的嗓子都已經(jīng)哭啞了。她是從翊坤宮跑過來的,這面圣旨剛下,那頭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后宮。 中宮唯一的皇女,嫁于上海籍的徐氏子。 朱軒媖心里倒是松了口氣。好像一直懸于頭上的利劍,現(xiàn)在終于落了下來,一刀砍了干凈。她將圣旨隨手丟在床上,把meimei從地上扶起來,用手背替她擦著淚,臉上還掛著笑,“哭得什么,父皇替我覓得良婿,難道你這做meimei的,不替我高興?” 哪里能高興的起來?!朱軒姝這幾日拜菩薩都拜地勤快,每次都念著菩薩開眼,莫要將這親事成了。誰人不知朱軒媖不是嫁,而是送。她不是新嫁娘,而是穿著紅衣紅袍紅繡鞋的人質(zhì)。 朱軒姝打著嗝,恨恨道:“我便不許你嫁,這本就不是什么好親事!” “姝兒,人不能任性?!敝燔帇k淡淡道,“我知你性子,看著整日樂呵呵的,心里比誰都有主意,其實啊,你就是個犟脾氣?!彼c了點meimei的鼻尖,“這個以后可得改改了?!?/br> 朱軒姝眼睫上猶掛著淚珠,“jiejie心里不怨嗎?是父皇……父皇他……” 朱軒媖按住了她的唇,搖頭,“我從未怨過任何人。姝兒,你我在宮里長大,享盡錦衣玉食。你可曾想過,普天之下,可有白得來的東西?”她再次搖頭,淚盈于睫,“沒有。所以我早就明白,終有一日,自己會為這份錦衣玉食而付出代價?!?/br> 姐妹倆的額頭抵在一起,朱軒媖望著meimei的眼中閃爍著不忍和彷徨,“也許有一日,你也會同我這般的遭遇。但我卻希望,你永遠都不會遇上。” 朱軒姝的牙齒不住地輕輕打著戰(zhàn),自己也會有朝一日同皇姐這般嗎?嫁給一個自己完全不想嫁的人? “算起來,我同徐先生也不算沒見過面?!敝燔帇k笑笑,“比起旁的人,能在婚前同夫婿見一面,已是很了不得了。聽說我那未來的公公也是秀才功名,繼子年紀小小就有了功身。姝兒,往好處去想,難道還有人會嫁地比我更好嗎?” “不會再有了。日后徐先生,”朱軒媖頓了頓,臉上絲毫不見一個待嫁女子的羞澀,“該叫駙馬了。日后駙馬會受到父皇的重用,再沒有外戚有這份殊榮了。姝兒,菩薩待我不薄,我已是心滿意足?!?/br> 朱軒姝的唇上下微微顫動著,最后搖著頭,將臉埋進jiejie的懷中。她的手緊抓住對方妝花緞子制成的襖子,好似這樣就能不讓皇姐離去。 出于對徐家的擔心,朱翊鈞很快就定了女兒的冊封禮和婚禮的日期。朱軒媖的封號是榮昌,此后她就是真真正正的大明公主了。 成親前三日,朱翊鈞宣了榮昌公主去乾清宮見面。朱軒媖欣然前往,與父親對坐于榻上,中間隔著一張炕桌。 “媖兒,出嫁后,朕不會建造公主府。”朱翊鈞不敢看她,“不過會另賜一所離宮里近一些的宅子,給你和徐家住。過門后,記得莫要仗著公主的身份,徐氏一門都是學子,心里傲氣得很,受不得這等。你乖乖兒地……” 不等朱翊鈞后面的話說完,朱軒媖就溫順地點頭,“父皇毋須多言,榮昌心里明白的。于先夫人,榮昌會執(zhí)妾禮,每日于長輩前請安,視繼子如己出?!?/br> 朱翊鈞咬著牙,眼淚一下就盈滿了眼眶。許久之后,炕上的茶都已經(jīng)涼了,他才從重重地點頭,從齒縫里蹦出一個字,“嗯!” 朱軒媖起身下榻,朝扭過頭的父親拜了三拜,離開。 裙裾擦過青磚,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遠。朱翊鈞甚至還來不及去細聽,就再也聽不見了。 出嫁的前一晚,王喜姐和鄭夢境摒退了所有人,與穿戴著婚嫁衣飾的朱軒媖面面相覷。 “母后,母妃,你們來得卻是正好?!敝燔帇k點了紅的絳唇微啟,“媖兒心里也有些怕,正好同你們說說話兒?!?/br> 王喜姐重重咬了下唇,把頭微微側(cè)開。鄭夢境牽過朱軒媖的手,嘆道:“榮昌,今日我同,”她朝王喜姐看了看,“娘娘過來,是有些事要交代你?!?/br> 朱軒媖雖正色,臉上還是掛著以往的淺笑,“母妃有話,不妨直言。媖兒自當謹聽教訓?!?/br> “我聽說徐家先頭的那個親家,姓吳,不是個好應付的。你那繼子素來聽他外祖父的話,似乎一直對你頗有微詞。”鄭夢境壓低了聲音,將兄長打探來的消息悉數(shù)告知,“你且要小心謹慎些。再有,男子,越是年長,便越是疼愛小女兒態(tài)的模樣,你且要記在心上?!?/br> 若說前頭,是讓朱軒媖同徐家的下一代打好關(guān)系,凡事退讓。那后邊一句,就是鄭夢境將自己這些年來霸寵的手段盡匯作一句,教與她。男子愛撒嬌,略略使些小性的女子,若是能再惹人憐愛,懂事聽話幾分,就越發(fā)能得人心了。 朱軒媖微微低頭,露出后頭一截雪白的皓頸來,瞧著倒是有幾分新嫁娘的羞意。“謝母妃教誨,媖兒謹記于心?!?/br> 王喜姐至始至終都沒能再說出半個字。不是她不想開口,而是她怕自己未語淚先流。女兒已經(jīng)夠苦了,何必再添了她的愁意呢。一切婚前該說的話,都由鄭夢境一人替她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