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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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龍心頭警鈴大作,暗叫不好,拔腿就沖向賬房里頭,將所有的抽屜柜子都打開。 里面空空如也,一個子也不剩。 高攀龍跌坐在地上,若是發(fā)不出束脩,往后東林書院想再起來卻是不能夠了。無錢如何辦事?東林書院能有那么多的學(xué)子愿意過來,可不就是因為此處不僅有大儒授學(xué),更有免費的食宿嗎? 密密的汗水自他的頰上滴落。屋外走進(jìn)一個梳著雙髻的小童,他見高攀龍坐在地上不由大驚,“先生!先生快起來!”他上前將人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道,“先生可是病了?” 高攀龍愣愣地?fù)u頭?,F(xiàn)下的情況,比自己病了還糟糕。 小童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扶了先生去屋里歇著?!?/br> 高攀龍煞白著一張臉,搖搖頭,忽地好似記起了什么,反手緊緊抓住那小童的手,“先生呢?賬房先生上哪兒去了?!” 小童奇道:“不是先生前日讓賬房回鄉(xiāng)去奔喪的嗎?先生忘了?” 高攀龍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是、是的,是我讓他回的鄉(xiāng)?!彼哪X中一片模糊,根本記不得自己究竟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肮褡?、柜子,賬房里的柜子怎會是空的?” “哦——原來先生說這個?!毙⊥贿厡⒏吲数埿⌒臄v去屋子,一邊道,“賬房先生怕有人偷盜,將大錢都存去了錢莊上,小錢都在臨走前放在先生的房中了。就在多寶格第三個抽屜里,等會兒我取來給先生看?!?/br> 高攀龍點點頭,回到屋中后就看著小童前后忙活著。 “喏,先生,錢都在這里?!毙⊥Σ[瞇地將手里上了鎖的箱子往高攀龍面前一送。 高攀龍點點頭,抖著手將那箱子一把搶了過來,不顧小童的奇怪面色把箱子攏在懷里?!拔冶M知了,你去吧?!?/br> 小童歪著頭,看了高攀龍許久,長長地“哦”了一聲,離開了屋子。關(guān)上門前,他又小心地往里頭去看,見高攀龍還是維持著原先的模樣,不解地?fù)u搖頭,將門嚴(yán)嚴(yán)實實地關(guān)上。 高攀龍聽見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后,立刻扭過頭去看。他的雙眼睜得銅鈴般大,死死地盯著好一會兒后,才重新收回了目光。他整個人都癱在圈椅上,看起來好似全身的力氣都叫人給抽走了。 虛驚,不過虛驚一場。 他這樣在心里告訴著自己。 但第二日,高攀龍就知道,這不是一場夢,也不是什么虛驚。費盡周折請來的先生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學(xué)生們也開始躁動不安,偶有幾個心性堅定的還能勉強維持著昔日的用功模樣,旁的都開始打起了隨著先生一同離開的念頭。 當(dāng)日請了那些先生來,顧憲成就砸下了重金,如今一朝回到最初,甚至比最初還更難堪的地步。 再想請的旁人來,東林書院的名頭已是不好用了。若要花重金相求,怕也有些艱難。高攀龍雖并未多管賬冊,但他心里還是有個大概的數(shù)。余下的錢怕是僅能維持學(xué)院的基本日常,想再多挪些錢出來請人,恐是不能夠的了。 與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朱翊鈞一樣,高攀龍也遇上了缺錢的難事。朱翊鈞好歹拉得下臉,周圍也有一群人愿意為他想法子。高攀龍一個讀書人,雖家中薄有小財,可骨子里文人的清高氣質(zhì)根深蒂固。 哪有文人為五斗米折腰的! 挨家挨戶去求無錫本地的富戶,這個臉高攀龍是斷斷拉不下來的。 事情就僵在這兒了。不過比起銀錢,高攀龍還得去求幾個好友,讓他們來書院暫代先生之職,同時也希望他們可以替自己想想法子,如何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 顧家被籍沒,有人暗地里笑,就有人在家中不忿,覺得這是直隸朝中黨爭碾壓之故。顧允成非任何一黨之人,熟知內(nèi)情的都知道。推斷來推斷去,最后便覺得是那些不滿顧允成同流合污之人下的手??上熳踊勰勘徽冢⒉恢@些內(nèi)情,累得顧家滿門都從無錫沒了。 高攀龍正著急,就有人雪中送炭。一些當(dāng)?shù)氐纳藤Z親帶了銀錢上門,他們有些人是因家中子弟在東林書院讀書,權(quán)當(dāng)做是來交束脩,有的則是惋惜顧家,覺得東林書院當(dāng)是危難之時,想來解困的。 無論抱著什么樣的心思,高攀龍想要的錢是有了。重新振作的念頭開始出現(xiàn)在他的心里。朝著那些曾被自己瞧不起的商賈重重行了一禮,高攀龍用袖子遮住臉上的淚。 總算能繼承下好友之志了。高攀龍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他日定要讓這些東林學(xué)子在朝上與那些害得顧家殘滅的國蠹抗?fàn)?。有那些人在朝上,大明朝還會好嗎?! 顧家的事才罷休,京里就又掀起一陣新的風(fēng)波來。 事情的起因在于鄭藩世子朱載堉的一封奏疏。奏疏上還是他的老一套,讓爵。只這次多了一條。朱載堉愿意將自己的所有家產(chǎn)統(tǒng)統(tǒng)捐獻(xiàn)出來,在京中辦一處義學(xué),供那些家境貧困的學(xué)子們讀書。他自己也愿意在歷學(xué)之事了了之后,留在義學(xué)館做先生,將自己一身所學(xué)傾囊相授。 按理,藩地的錢財在除爵后都是歸了私帑的。朱翊鈞想著那些錢,心里有幾分舍不得——他正窮著呢。可皇叔的這封奏疏已是讓大學(xué)士們看過了,再要開口說不行,必得有人對自己側(cè)目。也顯得自己太過貪財。 朱翊鈞還是要些臉的,心里再舍不得,還是勸說自己就此作罷。 朱常溆現(xiàn)在被父親日日帶在身邊,開始學(xué)習(xí)如何處理政事。雖然他早就和皇叔父說好了要怎么做,但直到在啟祥宮見了奏疏,心里才安定了下來。他見朱翊鈞一臉惋惜地望著奏疏,便知父親的意思。 想了想,朱常溆道:“都說皇叔父是異人,異人做奇事也是正常。父皇,兒臣覺得皇叔父的提議很好。” 朱翊鈞在心里嘆了一聲,點頭道:“是很好?!彼麤]留意身旁朱常溆的表情,“朕也打算就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到底是利民的好事,攔不得,也不該攔。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朱翊鈞同意朱載堉除爵并將鄭藩除藩的旨意很快就經(jīng)由閣臣之手頒布于天下。朝野內(nèi)外對朱載堉的贊譽又多了幾分,其名望也一升再升。 不過最為高興的得算是河南當(dāng)?shù)氐墓俑?,河南多藩王,藩地越多,官府能征收的田賦也就越少。如今鄭藩一除,多出來的田地天子并未另撥給旁的藩王,這就意味著往后這些良田通歸了官府。 來年的田賦能多一成了。自己的考績也能得個優(yōu)。想起這事兒,河南大大小小的官員就連睡了都是笑醒的。 可隨之而來的消息就顯得不是那么美妙了。 朱常溆在被冊封為皇太子之后,第一次上疏,朝中上下都關(guān)注著這封奏疏會寫什么。等揭開謎底后,誰都沒說話。 就像先前朱常溆和鄭夢境商量好的那樣,這封奏疏是關(guān)于開放宗親自愿除籍為民的。明面上的話,朱常溆都寫進(jìn)了奏疏中,一些不能擺上臺面講的,朱常溆是直接同父親說的。 “此舉看似荒謬,實則于天家和朝廷都是利事?!敝斐d訕O力說服著父親,“年年都撥出這許多的歲祿,養(yǎng)肥了宗親,卻讓國庫一再空虛。而今連著幾年收成不好,國庫越發(fā)收不起錢了。父皇,總得往長遠(yuǎn)了去看?!?/br> 朱翊鈞很是猶豫,“話……是這么說??赡阋仓?,舉凡愿意除籍的大都是什么情況?!彪m然宗親多少都有歲祿,可要遇上當(dāng)?shù)氐墓賳T強勢些的,一句今歲收成不良,沒有,那也是落得餓肚子的結(jié)果。 “正因為知道,我們才更應(yīng)該讓這些人從玉牒除名。父皇,也這也是給他們一口飯吃,不至于餓死,不是嗎?”朱常溆道,“太|祖定下這規(guī)矩,無非是怕朱家后人過得不好?!?/br> 朱元璋是窮苦出生,吃過苦頭,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子孫孫也受這種苦。也因為他飽受欺凌,所以對商賈有著極大的偏見。 “可而今這規(guī)矩已是讓許多的朱家人受累。因是宗親只能被榮養(yǎng)著,旁的事都不能干?!痹谏鲜枨?,朱常溆為了穩(wěn)妥起見特地向朱載堉和徐光啟求教,知道了不少過得不好的宗親的日子,“有些人為了能吃上一口飯,甚至都隱姓埋名去當(dāng)腳夫苦力了?!?/br> 朱翊鈞皺了眉頭,舉起手,“且等等,容朕想一想?!边@是件大事,不能輕易定奪,無論同不同意,之后都會引發(fā)一連串的問題。 若是不同意朱常溆的上疏,會有人以為自己對兒子不信任,同時也會降低朱常溆的威信,對他日后執(zhí)掌朝政有極大的影響,怕是難以坐穩(wěn)地位。 倘若同意…… 朱翊鈞心中一嘆,“你說吧,你后頭打的什么主意?!边@個兒子自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斷不會只這么一件就完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