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心刃、專業(yè)撒糖指導(dǎo)手冊、我和醫(yī)生恩愛的日常、愉此一生、每個世界蘇一遍、每天都死在魔尊手下、隱婚成愛:宋少的專屬嬌妻、天下男修皆浮云、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盛寵(作者:逗貓遛狗)
萬歷三十一年,十一月。前楚藩宗人朱華彬擊鼓,上告大學(xué)士沈一貫收受楚藩賄賂,意圖隱瞞前偽楚王混淆天家血統(tǒng)之事。 此事引得龍顏大怒,令東廠、錦衣衛(wèi)、三法司,三堂會審,速速審訊。 沈一貫身穿常服,立在院中,滿目蒼涼。 這里,曾經(jīng)他最驕傲的地方。他親手在院中栽下了一草一木,尋得奇石點綴。而今巡城御史領(lǐng)著衙役,在其中穿梭。費心找來的奇石被推倒,摔了粉碎,草木也被踐踏成泥。 沈府后宅的女子統(tǒng)統(tǒng)被拉到前院來,叫一眾人看著。不少女子羞憤地用帕子捂住了臉,嚶嚶哭泣聲傳入沈一貫的耳中。 沈一貫閉上眼,再不忍看。 證據(jù)確鑿之下,大學(xué)士沈一貫被革除身上所有的官職,連一身功名也給奪了。朱翊鈞甚至等不到明年的秋天,讓三法司在今歲冬日之前,就判了個斬立決。 鄞縣的沈府被抄家,家中良田、錢財盡數(shù)充公。當?shù)匕傩占娂娕氖纸泻?,還有人想上告縣衙,指出沈家私通假倭。 可惜的是鄞縣縣令根本無心接狀。因包庇沈家罪行,他也被革職查辦。 不獨鄞縣,寧波知府、浙江巡撫,全都一齊獲罪。 最慘的便是浙江巡撫。他本不知道此事,呂氏一家根本就沒去杭州,偏京師以他治下不嚴,致使百姓蒙冤為由,將他也給拉下了水。 說他冤,卻又不冤。在浙江巡撫的位置上,沒少和沈家來往。封疆大吏固然做的舒服,可到底沒有京師的五品官兒來得風(fēng)光。 因呂氏一案,牽出大學(xué)士,又引起整個浙江地界的動蕩,使人紛紛心中震撼。 本不過是件小案,最終卻牽連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學(xué)士。要知道,當時的沈一貫可是即將成為新一任的首輔。 現(xiàn)在不僅首輔,連家都沒了。 沈家私通假倭的事兒,到底還是傳到了京師。負責抄家的御史在接了狀紙后,立即寫了奏疏,將狀紙一并送入京城。 這給了朱常溆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在視朝時,提出要重開明初就關(guān)閉的明州舶司。 沈鯉微微皺眉,旋即松開。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道??刺熳拥哪樱瑧?yīng)當也不知情。 那就是皇太子自己的主意了? 沈鯉哂笑,皇太子的主意真是越發(fā)大了。只是他可知道,自來太子都不好做。一旦越權(quán)過了頭,便是父子之情也抵不過。 天家,哪里有真正的親情呢。 朱翊鈞雖然有些不高興兒子先前沒和自己打招呼,但想起先前兩人討論過的備馬之時,很快就明白過來朱常溆想做什么。比起福建,浙江總歸近一些,也更方便。也許在兒子看來,趁著這次機會,一點點地不斷向北邊走,逐步開放沿海一帶的舶司。 屆時再言運馬,就并非難事了。 “說來聽聽。”朱翊鈞掃過殿下諸臣,輕咳一聲,“海禁是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若無必要,不可輕易違背?!彼椭溃坏╅_始扯皮這件事,朝臣第一個就會抬出祖宗家法,不可更改的理由來。 雖然實際上,是因他們自己在其中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朱常溆淡淡道:“當年太|祖定下海禁,乃是因許多舊事。”這舊事是什么,他卻不曾細說,但殿中之人都是心里清楚的。 太|祖當年打天下那會兒,江浙一帶的民眾擁立的并非是他。是以開國后,便對當?shù)匕傩展⒐⒂趹?。這是其一。二來,彼時方開國,國內(nèi)諸事不定,沿海一帶常有倭寇犯境,拿不出相應(yīng)的兵力去抗衡。 三嘛,卻是太|祖自己的出身了。打心底里看不起商賈。因這層關(guān)系,就連商稅都收的格外少,也出了各種政令,抑制商賈。 “而今國朝定國已久,那些舊事,可以翻篇了。”朱常溆道,“幾年前,父皇遣司禮監(jiān)秉筆史賓前往漳州月港舶司行海事,這幾年頗有成效。而今月港一處的稅收,就抵過福建半個行省??稍赂鄣降仔×诵?,出海商賈人有頗多,舶司不堪重負。今當另立一處新的海關(guān),以減輕月港的重擔。” 朱翊鈞看了看抿著唇的沈鯉,適時附和道:“國庫空虛,確是該想法子,找些進項。這幾年各地民變,雖因稅監(jiān)之故。但也因稅賦過少,無力支撐國庫開支,稅監(jiān)事兒辦的不對,卻也是好心。” 聽天子這話音兒,朝臣就明白了??磥磉@回圣上又是站在皇太子這邊的??梢`背祖宗,還要從自己手里啃下一塊rou來,還是不愿意的。 朱常溆不等朝臣出聲反對,接著道:“由沈一貫家中私通假倭一事,便可知浙江當?shù)氐暮_\利潤頗大。獨其一家,便年獲萬利。當?shù)嘏缘娜思?,必定也與假倭有舊。若不曾里外相通,何以一直以來無人揭發(fā)沈家私通一事?與其堵,倒不如疏,既然百姓有這需求,朝廷自當重開舶司?!?/br> 眾人心知皇太子說的句句在理,可就是沒人啃聲。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沈一貫是下去了不錯??烧泓h現(xiàn)在仍然占據(jù)著絕大多數(shù)的官職。 朱常溆和朱翊鈞等了半天,見沒人吱聲,心里清楚這是反對的意思了。 朱翊鈞覺得沒什么意思,就讓陳矩出來說下朝。自己拉著兒子回去后頭。 沈鯉直起身子,長長呼出一口氣。身后的群臣向他靠攏,紛紛詢問今日之事,首輔可曾得知。 沈鯉苦笑,“我若是知道,又豈會不言語?”說罷,沖他們擺擺手,徑自回了閣中處理事務(wù)。他在心里揣摩著,不知道圣上和皇太子回去后,又會搗鼓什么。 自皇太子冊封后,就沒少折騰。偏天子向著這個兒子,樣樣的準了。雖然事后的確證明了皇太子要推行之事是正確的,甚至沈鯉心中也支持,可他卻不愿在明面上站出來。 比如今日的開海禁。 和絕大多數(shù)朝臣站在對立面,并沒有好處。首輔也會因輿論而下臺。 沈鯉還不想從這個沒捂熱的位置上下去,他還有許多抱負不曾實現(xiàn)。 朱翊鈞將兒子拉到鄭夢境面前,劈頭蓋臉就數(shù)落上了?!霸趺匆膊煌拗獣宦??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想給你擦屁股都難?!?/br> 鄭夢境看了看兒子,再看了看朱翊鈞。她拉了拉天子的衣袖,“這又是怎么了?兒子年紀還小,總有做事沒做好的時候。陛下不好好教,還罵他?!?/br> 朱翊鈞叉著腰,“朕哪里敢罵?他自婚后,就是大人了,主意大的很!”他恨不得上去就擰了兒子的耳朵,“什么好的不去學(xué)學(xué),偏學(xué)了那等先斬后奏?!?/br> “好啦?!编崏艟承奶蹆鹤?,也怕朱翊鈞火氣上來真的擰人耳朵,“奴家看溆兒就挺好的了,陛下真真是吹毛求疵。” 朱翊鈞一屁股坐在她邊上,“能不吹毛求疵嗎?”他沖兒子看了眼,“往后整個大明朝,都是交到他手里的?,F(xiàn)在這毛毛糙糙的樣子,怎么讓朕放心得下?” 鄭夢境推著兒子,讓他去想父親認錯?!斑@件事總歸是你不對?!彼驓夂艉舻闹祚粹x努努嘴,“快去,向你父皇求個饒?!?/br> “父皇,兒臣錯了?!敝斐d庸怨缘卣J錯,“我是怕……父皇……”后頭的聲音越來越小,“又優(yōu)柔了?!?/br> 朱翊鈞語噎。這的確是他的老毛病了。可被兒子這么正大光明地指出來,心里還是有些小小的矯情?!岸级嗌倌昵暗拿×?,還提?!彼吆撸艾F(xiàn)在朕不是做得挺好的,你看沈一貫?zāi)鞘聝海蓛?,利落。處理得漂亮得很。?/br> “是是是,陛下乃是真龍?zhí)熳酉路玻儆械拿骶??!编崏艟吵瘍鹤哟蛄藗€眼色,朱常溆會意地輕手輕腳溜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