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是了,他那么懂控制情緒的人,從來不靠香煙排遣。李不琢笑:“我們是不是要找個房間,把剛才的事情做完?” 他靜了一分鐘,“算了?!?/br> 李不琢先前懷著點躍躍欲試的期待,聽他的回答,有片刻嗒然。 這些年她接觸過的男人,要么自卑,要么自戀,要么只當(dāng)她是小孩。對她有興趣的,眼里燃放欲.念的光,垂涎她年輕貌美,總想靠支票和床.上功夫降服她,透骨庸俗。她滿心生厭,想起沈初覺,黯然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白月光。 重新系好扣子,把襯衣塞進裙里,披散的頭發(fā)用手攏了攏,李不琢打開門。 光線涌入,她扭頭,沈初覺低頭看手機的樣子被淺淺勾勒,頭發(fā)確實炸開了。 “我們得回去?!?/br>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盯著屏幕,李不琢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去哪?” 沈初覺遞來手機,是林錦承發(fā)的微信:快來撿錢?。。?/br> * 他們趕到的時候,整個屋子全亂了。 迷蒙燈光紅紅藍藍地變幻,音樂是davidbowie的《oddity》。林錦承的襯衫大敞,露出整塊胸.膛。他坐在壁爐前,兩條大腿上各坐著一個比基.尼美女,三張嘴湊一塊,對著大瓷碗喝酒。 碗里并沒多少酒,全靠另一個人在上頭吊出一根穩(wěn)穩(wěn)的水線。 這叫三江匯流。 他攬著兩個女人,一邊發(fā)出響亮的嘬酒聲,一邊不時在她們胸.上抓一把。 李不琢看不下去,背過身。這才發(fā)現(xiàn)屋里遍地是錢——大面額的美元或人民幣,其他人翹著屁.股趴在地板上,手腳并用撿個不停,根本沒功夫看他喝酒。 沈初覺不動聲色地退至客廳一角。李不琢跟著他。 她明白,他們都是酒店的客人,只要不違.法,再怎么出格也只能裝瞎。 林錦承喝完酒,卷起兩摞一百塊,手指分別挑起兩個女人的胸衣,把錢塞進去。然后湊到她們耳邊不知說了什么,三個人笑成一團。 然后他騰出一只手打了個響指,旁邊有人雙手捧上一只皮箱。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開箱子,里面碼著整整齊齊的鈔票,就像影視劇常演的那樣,辨不出幣種,但確實填滿了,沒留一點空。李不琢頭回見到,不禁發(fā)出一聲輕呼。 林錦承連拍好幾個巴掌,那些埋頭撿錢的人像士兵聽到集合的哨聲,一齊抬頭。 “咱們今晚要盡興!”他借著酒勁大吼,“叫萬歲!” 振臂一揮,鈔票雪片般飄灑。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群人尖叫著爭先恐后地撲來。 瘋了,都瘋了。李不琢在一片推推攘攘中,撥開高叉旗袍下白花花的大.腿,往邊上逃竄,突然認出身旁的孟勤。 她穿著與往日一樣的制服,卻一臉前所未見的瘋狂,嘴大笑咧開,眼睛直愣愣盯住林錦承握住鈔票的手——她剛才起晚了,錯過了,正在等下一輪灑錢。 “叫萬歲!” 震耳欲聾的“萬歲”快掀翻屋頂。 孟勤蹲下?lián)戾X的時候,李不琢發(fā)現(xiàn)她衣兜的鈔票擠得快掉出來。她手上抓滿了錢,連絲襪也塞了個七七八八??傻厣线€有,她找不到地方裝,索性一股腦全掖進內(nèi)衣。 “孟勤?”李不琢忐忑地出聲。 孟勤惶恐地抬頭,見是李不琢,神情連變幾番。 “你不是……”你不是討厭他嗎?你不是才被他羞辱過嗎?李不琢一肚子的話,卻在出口的一剎意識到,她會來參加這個狂歡派對,想必早已說服自己。 果然,孟勤起先遮遮掩掩,很快坦然放松臉部僵硬的肌rou,嗤笑:“都那么憋屈了,這就算他賠的,我心安理得。” 一個字也駁不了,李不琢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又無可奈何。 很快隨著又一次山呼“萬歲”,孟勤轉(zhuǎn)身投入另一場名副其實的搶錢大戰(zhàn)中。 李不琢回頭見沈初覺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便撤到他身邊。 “你怎么能……這么無動于衷!” 沈初覺拿眼瞥她,“見多,就不怪?!?/br> 哈?這人居然諷刺她少見多怪! 沒等她抗議,他又說:“但我偏偏就喜歡少見的?!?/br> 他睫毛溫順地垂著,唇角微微向上,提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李不琢不爭氣地雙頰發(fā)燙,嘟囔著“瞎說什么”轉(zhuǎn)開眼睛,慶幸還好燈光昏暗看不清楚。 * 林錦承吼到聲音嘶啞,箱子還剩幾摞錢。他擺擺手,讓人收起來,疲憊不堪地癱坐椅子上,頭耷拉著,透出nongnong的倦意。又一會兒,音樂停了,燈光恢復(fù)明亮。 剛好十一點,李不琢焦慮這場鬧劇要持續(xù)多久,忽然聽到林錦承扯開嗓子大喊:“李不琢!李管家!給我滾出來!” 眾人立時收聲,四下張望,看誰站出去。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毫無防備響起的一點人聲,清晰如銀針墜地。 李不琢暗暗吃一驚,片刻定住神,撇下沈初覺,幾步小跑過去,“林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 林錦承抬起下巴,神態(tài)倨傲地問:“你最喜歡哪種葡萄酒?” 誒? 她被問得有點懵,盯著他看了又看,見他斜著眼睛一直在等,才遲疑地說:“巴黎之花。” “具體點?!?/br> 李不琢咽咽嗓子,補充:“巴黎之花的美麗時光玫瑰香檳?!?/br> “哦,那還行?!绷皱\承摸摸下巴,對身邊的人附耳說了什么,那人匆匆跑走,他才重新看她,“美酒我都愛,只不過白的偏好白詩南,紅的要黑皮諾。李管家,你們酒店培訓(xùn)的時候教過鑒賞葡萄酒嗎?” “只是稍微接觸過,可我……” “哎,教過就行,別掃興!我今天還真他媽帶了一瓶美麗時光,1996年份的。你要是品對了,我就賞給你?!?/br> 品?賞?李不琢擰眉。 客廳里的人交頭接耳,紛紛揣測林公子怕是要為難這位小管家了,無不換上一臉等看好戲的興奮。 十幾分鐘后,剛才離開的那人帶幾個侍者手推餐車回來,餐車上的酒桶放著幾瓶撕去標(biāo)簽的葡萄酒。李不琢心里止不住地惴惴,這個瘋子,看來要玩真的。 林錦承隨后從起居室的酒柜,取出一瓶系了紅色緞帶蝴蝶結(jié)的巴黎之花,跌跌撞撞地抱出來。瓶身上印有巴黎之花的標(biāo)志——一莖優(yōu)雅綻放的銀蓮花。 侍者將酒瓶從桶中取出,瓶中的液體顏色深深淺淺,李不琢開始坐立不安。 且不說她沒接受過正經(jīng)鑒賞葡萄酒的訓(xùn)練,僅用舌頭辨酒這一項,只有專業(yè)的品酒師才能做到。 猶疑間幾杯酒已經(jīng)倒好。 “來嘗嘗這些酒……”最后一個字被林錦承拖出長音,他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動,陰惻惻地笑。底下的人群早就躁動不安,此起彼伏地起哄“讓她嘗!” 李不琢如雷的心跳快要震碎胸腔,壓不住了,手指微微發(fā)抖。 左右張望,哪里還有沈初覺。 林錦承續(xù)上后半句:“……出自哪種葡萄。” 這哪是品酒師的活,釀酒師才關(guān)注葡萄好嗎? 在一片歡天喜地的叫好聲中,李不琢繃緊臉,朝林錦承比口型:你玩我? 他十分得意地笑,回她一聲:對,玩你。 李不琢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任四周沸水般的歡呼逐漸冷卻。林錦承晃動杯里的酒,走到她面前。不知道他之前喝了多少,濃烈的酒味充斥李不琢的鼻腔。她眉心微蹙。 林錦承低頭看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左右歪了歪腦袋,撩一下她內(nèi)扣的發(fā)尾:“你媽以前陪我爸睡覺,要不今晚,你來陪我睡?” 李不琢氣得瞋目切齒,顧及到在場的都是客人,克制了又克制才忍住沒給他一拳。 “像這樣優(yōu)良的家族傳統(tǒng)……唔!” 他正說到興頭上,一個頭戴面具的年輕男人忽地從斜刺里沖出來,以一記力道十足的直拳擂向林錦承胸口。他輕浮的調(diào)笑一下頓住,干嘔一聲,不可置信地看向?qū)Ψ?。而那人趁這停下的一瞬蓄力,補一記重重的上勾拳,捶擊他下頜。 林錦承應(yīng)聲倒地,摔了個四仰八叉。他倒下的時候,手臂順帶撂倒餐車上的酒杯酒瓶,稀里嘩啦砸出一地狼藉。 侍者愣住了,林錦承的人愣住了,連李不琢也愣住。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個瘦高的男人未做停留,轉(zhuǎn)身拍一下李不琢的手,示意她快跑。她瞥一眼他亂蓬蓬的頭發(fā),會意跟上他的腳步,一前一后跑出總統(tǒng)套房。 第19章 (修) 出門之后,李不琢的手還在抖,腳也開始發(fā)軟。 戴一張爵士半臉面具的男人不說話,攙著她徑直步入電梯。 轎廂快速下落,他按的是53層。 “是你嗎?” 李不琢聲音細微,雙手撐住轎廂一壁,看他單手揭開面具。底下那張臉確實是沈初覺,不過此刻眼底晦暗,黑沉沉的眸中泛著令人顫栗的寒芒。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你沒事吧?”連聲音也清清冷冷。 “沒事,他沒把我怎么樣?!?/br> “他要是敢,我會殺了他?!?/br> 快速下降的轎廂帶來輕微的失重感,緩解了李不琢的緊張,剛才那片滿懷惡意的嘈雜,和令人目眩的燈光已經(jīng)是另一個世界。 不過眼前人一句“我會殺了他”讓她錯愕到近乎失語,太不像他。 沈初覺先前揮拳的右手指節(jié)泛起一片紅,被周圍白皙膚色襯得觸目驚心。他用力過猛,傷到自己。稍微彎曲,手指傳來清晰的疼痛。他隱忍蹙眉,不經(jīng)意瞟到李不琢眼里的惶惑。 “你怕我?” 她是有點怕,以為被他看穿心思,連忙否認:“不是?!?/br> 沈初覺不以為然地翹起嘴角,低低的聲音拂過她頭頂?shù)陌l(fā)旋,“我要是像你看到的那么人畜無害,早就活不到今天?!?/br> 李不琢低頭,細細品味他話里的意思。 她對沈初覺的確一無所知,從家世背景到人生經(jīng)歷。不過曾經(jīng)和他做了兩年鄰居,看上他的好相貌,最后潦草地離散。 如此而已。 看到他溫柔的一面,或許只是,他把其他面都收起來,只愿給她看到溫柔。 沈初覺低聲問:“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