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景秋小聲道:“他家人多啊,宅子不大都住不開,您看陳家的小姐都排到第七位了。” 何婧明一笑,“走,我們也進去?!?/br> 今天陳家著實熱鬧,大門左右兩邊各站著兩位小廝,個個頂著笑瞇瞇的一張臉,一有客人來趕緊迎進去了。 往里一路走來,入眼的盡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亭臺樓閣,花鳥池魚,小橋流水,真跟走錯了時空入了古代一樣,彎曲的長走廊連著小亭子,月亮形的石門穿過就是花園。 何婧明有一瞬間的恍惚,繼而感嘆,這時候離清王朝也才沒過多久,跟她以前的社會比起來,將就著也能算是入了古了。 何婧明跟著帶路的丫鬟去了女眷那邊,賓客都到的差不多了。 人還未至,就聽見前方傳來三三兩兩的嬌俏之音,抬眼一望,只見一群花容月貌,姿容各異的女子,千姿百態(tài),穿紅帶綠,銀鈿金釵,好不晃眼。 婧明臉上帶著一抹笑容,脊背挺直,步調(diào)優(yōu)雅,不緊不慢走了過來。 那邊眾人好似約好般一同停止了笑鬧,朝她看了過來,何婧明仿佛毫無所覺,依舊閑庭信步,清風(fēng)朗朗。 這邊應(yīng)該是一處花園子,盆栽上百,鮮妍艷麗,遠處有一座亭子,看著小巧玲瓏,今日來的女眷眾多,大家卻沒在屋子里或者亭子待著,主家算是別出心裁,在外面好好收拾了一通,擺了桌椅板凳,桌上茶水糕點水果一應(yīng)俱全。 難得的是,今天有個好天氣,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夾雜著偶爾吹來的輕柔的風(fēng),非常宜人。 坐在正桌主位上的,就是今天宴會的主人公,陳家七小姐小姐陳溪。 何婧明早在剛才就讓景秋表了賀禮,現(xiàn)下倒是直接朝著陳溪那邊走,該跟人家賀聲喜。 她語氣態(tài)度皆不卑不亢,面上也是帶著微微的笑顏,道:“陳小姐有禮了,祝陳小姐生辰愉快?!?/br> 卻不知為何,那陳七小姐陳溪卻似乎有些冷漠,眼皮子往向下垂著,吃著自己的茶,幾乎過去了有一兩分鐘,她才不甚在意地抬眼掃了何婧明一眼,輕飄飄說了句:“我看著眼生,這是哪家的?不會是走錯了人家吧。” 這話簡直說的太不客氣,極為不禮貌不尊重人,幾乎是直喇喇踩人臉了,坐在旁的幾位姑娘側(cè)著臉說著小話,偶爾一瞥,好像看熱鬧一般。 換個人來,這種境況,就該羞愧難當(dāng)或者臉色漲得青紅交加了,嚴重些的指不定得還要掩面哭泣而去。瞧瞧景秋就是如此,若不是何婧明用眼神制止,她就該憤怒出聲了。 但在何婧明看來,這還真不算個什么事,不就一句話?她天生就少了點玻璃心,這點事還不值得她出丑,所以現(xiàn)在,她表情正常極了,一點沒受影響,仿佛陳溪只是說了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而已。 反而說道:“咦?這莫非不是陳府?我收到了請柬呢,喏,難道有人冒充你家丫鬟給我送這個不成?” 何婧明把個疑問的表情演的非常逼真,還順手從景秋手里把那張請柬拿了出來,放到陳溪面前一晃,“這個不是你家的?” 陳溪的臉色一瞬間黑了,誰能料到何婧明居然是這種反應(yīng),難道她聽不出她是在下她的臉譏諷她嗎!她倒好,還一臉無辜把請柬甩到她眼前來,陳溪忍得不行,怒從心起。 那邊正待客的陳家少奶奶,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陳家三少奶奶,看了這邊一眼,心里暗暗叫糟,趕緊過來解圍,把氣氛緩和下來。 “哎呀,有客人來了,這位是顧家的夫人,”三少奶奶語氣爽朗利落,轉(zhuǎn)而又對何婧明道:“來來來,婧明快來這里坐,阿溪前段時間才從英國回來的,不大認識你情有可原,你千萬別見怪才是。” “怎么會見怪,你太客氣了?!焙捂好餍π?,隨著她指的地方坐了下來。 呵呵,這陳溪真是奇怪,對她敵意未免太大了些,何婧明心中嘖嘖。 常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那么一群女人圍在一起就應(yīng)該是戲上加戲,一場大戲了。 這不,一轉(zhuǎn)頭,三三兩兩的說起話,瞬間熱鬧了起來,只聽有人夸贊:“七小姐身上衣服套洋裝真是漂亮,穿著真是光彩照人,艷光四射,這滿院子的鮮花都比不上了呢?!?/br> 話一落,好幾個人捂著帕子輕笑起來,接著開始一句句恭維附和。 “還是你時髦,衣服都是外國貨,又去留學(xué)了,說話也和我們不同了吧?!边@位姑娘一看就和陳溪關(guān)系近,就坐在她旁邊,嗔笑道。 陳溪笑了笑,“大家都一樣,國外也沒什么。”話是這么說,但不可忽視的是語氣里頭帶著某種優(yōu)越感。 不少人也是非常羨慕嫉妒的,何婧明則完全沒在狀態(tài),實在是配合不了她們,還是坐著看看熱鬧賞賞花好了。 她想得是美,偏偏不過沒一會兒,話題又引到了她身上。 “我們家也是一大家子呢,上下里外,日日管著也是累的慌,平日一刻不得閑,今天還是托了七小姐的福,能出來輕松樂呵一天。”說這話的是某家的太太。 “可不是嘛,要我說,咱們這就屬顧夫人日子過得舒坦,家里人少也有少的好處,不過我可聽說顧先生已經(jīng)留學(xué)回來了,現(xiàn)在正在海城定居呢,怎么不把顧夫人接過去一起?”這人一開口,語速非??欤瑺钏埔桓毙闹笨诳斓臉幼?。 于是,好些人跟看戲似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婧明身上,等著看她的反應(yīng)。 何婧明抬了抬頭,看向說話的這人,笑了。 大家覺得她很奇怪,是不是氣糊涂了,暗暗竊竊私語。 何婧明語氣輕慢道:“那你聽說的真是多了,這問題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自己去問問,問問顧先生怎么沒把我接去?” 呵呵……想看她的戲啊,早著呢。 “你,你什么意思!”那人氣的跳腳,她本想給何婧明一個難看,沒想到卻被她反將一軍,何婧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伶牙俐齒了!聽聽這什么話,什么叫她知道得多,叫她去問顧少爺,這話說出來有多大的歧義她不知道嗎!這位小姐快被氣瘋了,她還沒出嫁,讓人誤會就完了! 何婧明一臉平靜,間或喝口茶,道:“什么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問的問題,我?guī)湍阒競€路而已?!?/br> 那人被身邊人勸了勸,知道不能在這里把事鬧,怎么說這也是陳小姐生日宴。她平了平胸中火氣,突然眼珠子一轉(zhuǎn),立馬開口道:“顧先生是留過學(xué)的知識分子,現(xiàn)在都講究一個男女登對,才子配才女,顧先生一個人在海城那邊,不會是……”她這特意不說完的話,人人都聽的出來是什么意思。 這話說的太露骨了,有不少人覺得不妥當(dāng)不好意思,更多人在看熱鬧。 “不會是什么?”何婧明慢慢吞吞,一字一句,回問道。 她臉上原有的一點應(yīng)付式笑容也收了回去,此刻是冷冰冰的,面無表情。 “我倒是不知道一個姑娘家家的說話也能毫不避諱,張口閉口討論的就是別人夫妻之間的事,也不知這是哪門子的教養(yǎng),今兒個我算是見識到了。” 這下子,輪到那位姑娘臉色青白交錯了。 不等她再說什么,何婧明卻突然站了起來,道:“也算是給陳小姐賀過生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各位好好玩。” 她一抬腿就準(zhǔn)備走。 陳家三少奶奶看著情況不對,連忙把人攔了下來,心中暗怪那位小姑子不會做事,縱容那些人鬧得太難看,就是再欺負人也得有個度啊,這還沒開席就把人氣跑了,讓人見了就真是陳家無理了,遂她嘴里拿出七言八語,好生好氣把人給勸住了。 何婧明挑挑眉,她也無意跟陳家鬧僵,都在一個地界兒,沒得再結(jié)一個仇家,對她也沒好處,她剛才那番做派也是表了一個態(tài)度,你們大家也別太欺負人,不然我也不想給你臉。 總歸誰也別太過分就對了,她不可能當(dāng)那個軟柿子。 ☆、第十四章 何婧明從來了陳府之后,完全區(qū)別于從前,她落落大方,態(tài)度自然,毫不畏懼,這些反應(yīng)、做派都被大家看在眼里,不少人好似她怎么變化這么大?更有一部分卻是非常奇怪地不那么高興了,好似覺得她以前向來是供大家調(diào)笑取樂的,現(xiàn)在憑什么擺出這幅情高的樣子。 是的,這些人已經(jīng)漸漸意識到何婧明變了,盡管心里不想承認。她以前總是愛低頭含胸,神情畏畏縮縮,很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再看看今天,剛才那番表現(xiàn),哪里像以前那個膽小的女人。 她是這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多數(shù)人心中不禁猜測道,而更多的是,卻是再不敢貿(mào)然出頭挑釁譏諷她了。 而陳溪自覺失了面子,面色非常難看,幾她乎不掩飾自己對何婧明的惡意了,偏偏三少奶奶還親自把人留了下來,給人遞出臺階,給足了面子,做足了讓步的姿態(tài)。陳溪的臉色變了幾變,陰郁至極,覺得憋屈憤恨,對這嫂子感官也就一般了。 陳三少奶奶人精一樣的人,還能看不準(zhǔn)陳溪的心思?她面上端著笑臉不變,心里卻重重呸了一聲,對這個小姑子的行事做派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暗說這人不要臉起來忒的可怕,還出國留學(xué)喝洋墨水呢,照樣這么寡廉鮮恥!當(dāng)自己不知道她對顧淮安懷著齷齪心思呢!一個大姑娘的也不害臊,惦記有婦之夫不說,竟還在自個兒的生辰宴會上欺負人家正經(jīng)的夫人,這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她不要臉還是怎的!就是她不怕丟人陳家還要臉面呢! 三少奶奶這邊好心幫著兜了回來,再看陳溪這幅樣子,分明是把她記恨上了,說不準(zhǔn)回頭就要在婆婆面前搬弄是非了,三少奶奶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只恨不得這東西還一直待在國外不要回來才好! 陳溪正準(zhǔn)備開口再諷刺何婧明幾句,正巧那邊一名丫鬟就快步走了過來。 “小姐,三少奶奶,前廳就要開宴了。” 三少奶奶立馬松了一口氣,笑道:“正是呢,大家就一同過去吧?!?/br> 一般來說,這種宴會,只需要一個舉辦的名頭,名目不重要,重要的是內(nèi)容,實際上就是各個生意場上的人聯(lián)絡(luò)或者進一步發(fā)展交情的地方。 這次就是借著陳溪生辰的名頭,邀請了江都大多的權(quán)貴過來,加上她也剛從外國留學(xué)回來不久,陳家也有意向外介紹推銷這個女兒,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在場的也都是心知肚明。 剛才再花園子那邊,還真就只是一些在江都有些地位的人家里的年輕女眷,現(xiàn)在看這前廳才是主場。 如今大家都趕時髦,學(xué)習(xí)西方,崇尚洋派,單看這宴會廳居然還請了一支洋樂隊在前面小圓廳里伴奏表演,整個環(huán)境都是優(yōu)雅舒暢的,有舒緩的音樂縈繞在耳旁,旋轉(zhuǎn)餐桌,流水條桌上都是各色精美的食物。 完美的酒會形式,一片歡愉和樂之音。 何婧明不知道,打從她進來到這會兒起,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位男士驚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了,無疑,她太漂亮美麗了。女人們總是刻意忽視一個比自己更漂亮的存在,并且敵對她,而男人就恰恰相反,出色的美人能在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就抓住他們的心。 接著就是內(nèi)心時刻的sao動。 更妙的起何婧明身邊沒有男人陪同,這更讓許多在場的男人躍躍欲試。 此時陳溪正站在某個靠墻的一邊,眼神冷冷盯著何婧明,而她旁邊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眼光同樣落在何婧明身上,眼睛里是遇見獵物般的驚喜,垂涎,癡迷。 陳溪泯了口手中的雞尾酒,嗤笑:“怎么,你看上她了?” 這個男人叫李利成,以前是陳溪的同學(xué),也在國外混過幾年,去年就回了江都,陳溪深知他的本性,才會有此一問。 的確如此,李利成的目光像一匹狼,冒著綠光,閃爍著,仿佛正伺機而動,極具侵略性,甚至于帶了幾分邪肆。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半晌,啞著嗓音道:“她是誰?叫什么名字?” ☆、第十五章 “她?她可是有婦之夫?”陳溪笑了笑,“怎么,有興趣了?” 李利成喉嚨溢出幾聲低沉的笑,他扯了扯脖頸處的領(lǐng)結(jié),幽微的聲音顯的很有男性魅力,道:“那就更帶勁了?!?/br> 隨后猛然直起身,伸出指尖挑了挑陳溪的下巴,動作輕佻邪肆,話頭一轉(zhuǎn),“陳小姐肯不肯賞臉跟在下跳第一支舞?” 陳溪哼了一聲,也沒拒絕,竟自把自己的手放在對方手上,兩個人隨著舒緩的音樂舞動起來。 一邊跳舞,陳溪一邊繼續(xù)提起剛才的話題,小聲說道:“你就是看上了也沒用,那可是非常封建古板的一個女人了,你若真把她勾到了,才算厲害?!?/br> 李利成揚起手帶著女人完成一個利落的轉(zhuǎn)圈,繼而笑了:“陳溪,你這是在激我?” “怎么會,剛才不是李少爺自己說對她有興趣嗎?”陳溪的眼光看向遠處的何婧明,眼睛里劃過一縷幽光。 “呵呵……”李利成笑了笑,手指慢慢從她的腰上劃過,又改為握住,玩味道:“難道你跟她有仇?” 陳溪眼睛一斜,道:“哪兒能啊,我怎么會認識這種老古董的女人?!?/br> 兩人跳完一支舞,李利成貼著陳溪的耳朵,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找個地方?嗯?” 陳溪立馬懂了他的意思,在國外別的沒學(xué)到,倒是學(xué)會了外國人的開放,她跟李利成有過幾次露水情緣,心里有個想法,讓她有些意動,不過又想著場合不對就沒怎么說話。 李利成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道:“你還真以為這些人是開給你慶生的,時刻關(guān)注著你?別太天真。” 陳溪變了變臉,不想失了面子,索性心子橫,便小聲道:“你去二樓的大休息室,再往里面走有個小房間,你去那里等我。” 李利成嘴角一挑,曖昧地勾了勾她的裙帶,才轉(zhuǎn)身大步離去,過了十來分鐘,確認沒人注意,陳溪放下酒杯,故作鎮(zhèn)定地往二樓去了。 二樓有兩個休息室,陳溪說的小房間是平時用來當(dāng)雜物的,她一進去,就發(fā)現(xiàn)李利成已經(jīng)脫了西裝,里面穿著襯衣配個格子馬甲,斜斜靠在墻上,兩條大長腿非常醒目。 陳溪再次確認四處沒人看見,才快速一個轉(zhuǎn)身進來,然后把門反扣上。 “這么怕人發(fā)現(xiàn)?”李利成低沉的生意帶著不懷好意的調(diào)侃,然后長壁一伸,將陳溪拉了過來,抵在墻上。 這的確是一個雜物室,顯的有些灰仆仆的,陳溪嫌棄地皺了皺眉,李利成有些不耐煩了,他喝了些酒,興致來了,已經(jīng)松了皮帶,手剛?cè)チ脤Ψ降娜棺?,?zhǔn)備下一步動作,就被陳溪擋住了。 “等下!”她低喝一聲。 “又怎么了?”他越發(fā)不耐煩,似乎有發(fā)火的征兆。 “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李利成理智立馬回籠,警惕心出來了,手也跟著放了下來,臉色變了,嘴中嗤道:“怎么,陳小姐以為我是什么人,想指使就指使?你不會那么天真的以為跟我睡了幾回就能對我發(fā)號施令了?cao!你不樂意早點說唄,我李利還能缺一個女人不成,玩意兒!”說完立馬松手,順道將自己皮帶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