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燕九少爺勾勾唇角,他姐可從來都不傻,很多事根本就是一點就通。 “嘎?”小十一討厭賣關(guān)子,掙扎彈動著就要飛出去撲打他哥。 燕九少爺橫他一眼,慢吞吞地說出計劃:“去年書院畫藝展覽上余金暉所使用的殺人手法,你稱之為‘人體彩繪隱身藝術(shù)’的,我們可以拿來用一用,顏料涂在衣服上,再做幾個頭套,夜里值崗的人穿著,就站在指定的位置‘隱身’于背景中,身上的兵器和手弩也一并涂上,夜里黑,更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如此既能保證自身安危,又可除敵人于毫無防備之下,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br> 蕭宸在聽燕七詳細地解說過這一手法的原理之后,不由深深地看了燕九少爺一陣,這個法子豈止是事半功倍,簡直是逆轉(zhuǎn)了雙方的處境,明明對方才是來搞偷襲的,敵暗我明,用了這法子卻生生給轉(zhuǎn)成了敵明我暗,來搞偷襲的人反而處在了明處,被偷襲的人倒換去了暗處,雖然這手法是別人想出來的,但能將之舉一反三靈活運用到這種程度,這個男孩兒的頭腦可真是相當?shù)牟缓唵危?/br> “另外,”可怕的小男孩兒竟還有話說,“只靠手弩和區(qū)區(qū)二十來名退伍兵,對付得了少量的敵人,卻應付不了大批量的人,所以我們還是需要搞一些大動作,比如,綜武隊時用到的枝杈陣,”說至此處看了眼崔晞,“再比如,東溪隊曾用過的煙具和能將繩網(wǎng)噴至空中而后展開落下來的工具,”又看了眼燕七,“所有能用上的東西,都用起來,姚立達會被激怒到什么程度無從預料,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和最全面的準備,用以支撐到他玩兒完的那一天?!?/br> “就照你說的來。”燕七拍板。 四個半巨頭的會議結(jié)束后,燕宅上上下下就徹底忙碌了起來,這里頭五枝最苦逼,因為運沙子不好白天去運,恐令姚立達察覺,只好晚上去,蕭宸有傷在身干不了重活,這任務就全給他一人兒來完成了,一到晚上就跑出去,整宿都在一趟一趟地往燕宅扛裝了沙子的大麻袋,好在只需要鋪眾人睡覺用的房間就行了,否則非得把他累屁了。 扛回來的沙子,由家中仆婦們先用水沖洗干凈,以免揚起塵土,尤其是小十一在的房間就更得注意衛(wèi)生,洗干凈后曬干,篩出較細的沙子用以鋪在身下睡覺,其余的放在房內(nèi)備用。 采購和搜尋各類工具和材料的話,就只能喬裝改扮后盡量避人耳目地上街去找了,東西收集回來后就根據(jù)崔晞的圖紙和用木頭做出來的小模型制造原比例的成品,張彪甚至還神通廣大地弄回來了兩個木匠,這對兒木匠是父子倆,以前被街霸地痞欺負的時候幸被張彪撞見,出手相幫救了兩人性命,如今張彪一叫,二話沒說就來了,燕九少爺也沒瞞著,把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跟這父子倆說了,父子倆一聽更是拍著胸脯表示為了燕將軍的家人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有了專業(yè)木匠的加入,崔晞設計的東西完成進度就更快了,燕宅的其他人雖然是外行,但也能跟著打打下手、做做力所能及的事。制造過程中動靜小些的,就只在已經(jīng)騰空了的第四進上房里進行,動靜略大的,便轉(zhuǎn)移至地窖里去完成,隔音效果也是好得很。 沒過幾日,城中果如燕九少爺所料那般,一些已經(jīng)逃離故土的北塞百姓聽聞了邊關(guān)軍大勝的消息,都紛紛回轉(zhuǎn)了家園,城門口白天的時候進進出出的人口絡繹不絕,而守門的衛(wèi)兵則增加了四倍的兵力,進出城的盤查也比平日更加嚴格了許多。 木匠父子依照燕九少爺?shù)闹甘?,最先做好的就是那架可以坐六個人的瞭望臺,瞭望臺就置于第三進院的院中央,六把椅子背靠背擺成水仙花瓣狀,下頭是應用榫卯技術(shù)搭建的梯架,足有十多米高,木頭之間咬合得極其穩(wěn)固,而且便于攀登著上下,為此女眷們還專門用布縫了個大罩子,白天的時候把這瞭望臺罩起來,讓外人弄不清里頭的玄機。 比較遺憾的是燕七把望遠鏡留給了燕子忱使,現(xiàn)做新的眼下又沒有這個條件,只能從那些親兵里選出六個眼力最好的來擔當瞭望兵,好在坐得高看得遠,可視范圍還是很大的。 當沙子都處理好后,眾人就正式地調(diào)換房間了,一些粗使的下人住去第五進院,貼身的丫頭嬤嬤和主人貴客們都住在第一進院的倒座房里,以及張彪等幾個功夫較好的親兵也在第一進院,好方便隨時保護主子客人。 為免大家住得過于分散而在發(fā)生緊急情況時不能及時相互照應,眾人不得不暫時盡量占用較少的房間,于是燕九少爺、崔晞、蕭宸和五枝就擠在了一間里,隔壁就是燕七、燕二太太、小十一、奶娘和五香十色兩個貼身丫鬟,其余的丫鬟嬤嬤都在另一個房間,滿滿當當?shù)刈≈?,天天在沙子里摸爬滾打。 小十一的待遇最高,不必睡沙鋪,有專門的小木床給他睡,每天夜里五香十色和奶娘輪流值夜,專門守在小十一身旁。大家其實最怕的就是小十一夜里餓了尿了哭起來,這一哭的話可就暴露了大家換房的計劃,不過這一點也根本難不住燕九少爺,吩咐了奶娘和五香十色,倘若夜里小十一哭起來,就立刻用粗鄙的話訓他——試想哪個下人敢這樣對小主子說話?便是燕二太太也不可能這樣說自己的兒子,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正巧有前來打探虛實的敵人在附近聽到,也至多以為這孩子是府中下人所生,誰會聯(lián)想得到燕家的主子竟然住到了第一進院的下人房里、燕家的下人又怎么可能會如此訓斥自家的小主子呢? 再之后燕九少爺為值夜的人親手涂繪的“隱身衣”也制作完成了,張彪他們穿上之后站在指定的位置,甭說晚上了,就是白天都不易發(fā)現(xiàn),把張彪他們這幫人稀奇壞了,沒事兒就穿著這衣服站在那兒裝空氣嚇唬人家小丫鬟。 用來冒充人多勢眾的影子工具,也在燕九少爺和崔晞的手下完美誕生了,靜態(tài)的影子通過燈光角度和材料質(zhì)地不同,做得虛虛實實遠遠近近,看上去十分逼真,動態(tài)影子要用到人為cao作,于是在房內(nèi)安排著一名家丁專門負責此事,兼顧著打燈光和不定時地拉動簾子讓動態(tài)影子動一動的任務。 東溪隊使用過的煙具、羅網(wǎng)噴射筒更是難不住崔晞,一口氣弄出來不老少,每個人都配備上還有富余,唯一要花比較長時間來制作的是枝杈陣,錦繡的枝杈陣其連動運轉(zhuǎn)的機關(guān)是埋在地下的,眼下卻沒有那樣大的人力來做到這個程度,于是只好把cao縱機關(guān)運行的部件都放在地面上,其次因為要防著對手縱火,枝杈陣不能再用木頭來做,只好四處去尋找鐵棍鐵耙一類的東西來個隨性組合。 好在北塞擁有兩座大鐵礦,風屠城內(nèi)的鐵器和鐵藝制品是絕不會少的,張彪他們幾個白天夜里四處搜刮,能用不能用的全往回兜,連人誰家要給馬釘掌的馬蹄鐵都給擼回來了。 燕家人忙著悄悄布置自己的堡壘的時候,姚立達方一直都沒有什么動靜,直到過了近半個月,才收到了推測來自于雷豫的小紙條,紙條上只有潦草幾個字:小心,我攔不住他了! 第331章 夜襲 第一次團滅。第二次團滅。 半個月的平安無事,對于燕家來說已是相當?shù)碾y得和寶貴了,再經(jīng)由燕九少爺?shù)陌才藕痛迺劦拿钍郑嗉疑舷卢F(xiàn)在是信心滿滿,張彪他們那伙子甚至巴不得姚老狗趕緊過來送死。 “姚立達如果不算太白癡的話,第一次派人來,應是以試探我們底細為主,如果發(fā)現(xiàn)我們毫無防備,才有可能順手殺之,”燕宅全體員工會議上,燕九少爺這樣和大家道,“而我們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讓他的這些探子有來無回,傳不回任何消息給他,讓他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br> 燕家仆婦們給瞭望臺做的布罩子起到了意外的效果,燕九少爺索性就讓這布罩子一直罩在那里,不必扯掉,負責瞭望的親兵從罩子下面鉆進去,沿著木架子爬到頂部,再由布罩上不易被人察覺的縫隙處向外監(jiān)視著自己這個方向的動靜,從外面看上去完全不知道這布罩子下頭罩著六個虎視眈眈的人,在夜間就更是如此了。 姚立達倒是頗有耐心,哪怕局勢脫離了他的掌控也沒有立刻氣急敗壞地跑來殺掉燕子忱的家人出氣,當然,這也跟身處前線的燕子忱和武家那伙子人在接連不斷地給他制造trouble有關(guān)系,殺滅蠻夷五萬大軍之后,四蠻聯(lián)盟登時就炸了,直接一封信發(fā)過來逼姚立達交出燕子忱的人頭,交不出來就撕破臉從此勢不兩立,姚立達正跟這兒想盡辦法拖延著要來個緩兵之計呢,結(jié)果燕子忱那王八蛋又悄么嘰兒地跑到久乃——四夷聯(lián)軍的另一據(jù)點滅了蠻子千把人,蠻子這還要能再忍那就不是“蠻”子了,連信也不給姚立達遞了,直接讓死士拿箭綁著戰(zhàn)書就射在了邊關(guān)軍大營的營門上。 這是要跟姚立達拼命了,姚立達能不急嗎?他能指望著燕武兩軍保他?于是這段日子姚立達就光忙著調(diào)兵遣將保衛(wèi)他所在的大營了,這回他不光要防著蠻子,還要防著燕武兩家落井下石,更要防著朝廷在這個時候從他背后遞刀,三面受敵,姚立達又急又氣又有點慌,再加上那幫不知好歹的百姓在這個當口回涌入城給他添亂子,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一邊忙著應對各方各面,姚立達的怒氣值一邊越升越高,終于在這一天他忍不住了——管它蠻子幾時兵臨城下,管它燕子忱會不會趁亂鑿他的城墻角,管它朝廷抓沒抓住這個機會有所動作——先弄死燕子忱全家再說! 如今全城百姓都在對燕子忱歌功頌德,姚立達氣得頭再昏也不好在白天里動手,所以只能待得晚上——讓燕家人悄無聲息地死在家里,等燕子忱回來,一屋子人早就爛得生了蛆!就是要讓他看看敢跟他姚立達作對的下場! 夜黑風不高,月光很明亮,在安靜的街巷間迅疾穿行的十幾條身影動作十分地瀟灑犀利,瞭望臺上的幾個親兵一廂欣賞這幾位煞有介事邊奔邊躲躲閃閃的風姿,一廂向著下頭早已埋伏好的其他人打出了暗號,打暗號的方式也很簡單,學幾聲夜蟲兒叫,這在夏天的夜晚是再平常不過的現(xiàn)象,且這叫聲里頭還大有玄機,根據(jù)不同蟲子的種類和叫聲的長短、次數(shù)可以傳達出很多的信息,比如來者有幾人、從哪個方向過來的、拿著的是長兵短兵還是弓箭、距此處還有多遠等等。 院子里的大家心中一片歡騰:終于來了!哥兒們都等好幾天了!快來吧!讓哥兒幾個好好爽一爽! 那十幾條飛奔而來的好漢莫名覺得菊花一緊……重新集中精神,仰臉向著遠處燕宅的方向看過去,那矗立在第三進院子里被布罩著的高高的東西他們白天到附近踩點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見過了,然而誰也猜不透那里頭到底罩著的是什么,接連在暗處觀察了好幾天,那東西就一直那么靜靜地立在那兒,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奇怪之處,這會子再細細觀察,仍然和平時看到的無有不同——不管這東西究竟有什么蹊蹺,該進去還是要進去,該執(zhí)行的任務還是要執(zhí)行。 十幾個人沒有猶豫,迅速奔到了燕宅附近,十分謹慎小心地借著房屋暗影的掩護悄悄接近了第四進院,其中一個一揮手,便有四個人會意,一提氣率先躍上墻去,伏在墻沿上仔細觀察院內(nèi)情況,見到處都黑燈瞎火一片靜寂,月光下的院落光禿禿,什么都沒有。 這四人豎起耳朵運起內(nèi)力仔細聽了一陣,想要聽清一些上房內(nèi)的動靜,然而聽了半天什么也聽不到,不由心中起疑,仔細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上房的門窗都關(guān)得緊緊,透過窗玻璃還能看到里頭掛著厚厚的簾子——這么熱的天,這家人悶在屋子里難道不嫌熱? 四個人從墻上跳回來,把觀察到的情形用手勢向領(lǐng)頭的簡單做了匯報,領(lǐng)頭人略一沉思,心下了然:燕家人又不是傻子,燕子忱滅了五萬蠻兵的事對姚立達意味著什么他們也很清楚,不會想不到姚立達會派人來收拾他們,所以提前有所準備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就算燕家人有準備,他們也不能就此無功而返,此番來的任務就是要燕家人的命,總不能因為對方有所提防就放過他們,況這次來的都是好手,燕家宅子里能打的也就那么幾個燕子忱的殘兵舊部,再有準備也不是他們這些人的對手啊,所以沒什么好猶豫的,任務必須要完成,燕宅,必須要闖! 領(lǐng)頭的拿定主意,手勢一打,眾人會意,立即行動有素地分散開來,一個個靈貓似的悄無聲息躍上墻去,然而卻不是所有人都跳進院,墻外留了一個放哨的,墻頭上也留了兩個盯視全局的。 這燕宅的院子也太空蕩了些,沒樹也沒草,地面上一片亮堂堂的月光,很不方便讓人隱藏身形,只得沿著墻跟走,墻的影子剛好能遮掩行蹤。 墻頭上的兩個人正密切地注視著院子里每個角落的動靜,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墻磚好像動了一下——這是怎么回事?!眼花了還是有埋—— 不等做出反應,就見月光下驟然乍現(xiàn)萬道烏光,齊刷刷地向著墻根處的同伴們疾射了過去,密如雨、快如電,幾乎就在一閃念之間—— 快——躲——這兩個字由大腦發(fā)出指令還未及到達聲帶,喉嚨處便是一陣劇痛,下一瞬,視線里看到的就已是燕宅院頂上四四方方的夜空,并在視網(wǎng)膜上永遠地凝固了住。 燕子手弩,一次可連發(fā)十支,短距離內(nèi)速度堪比子彈,穿透力甚至比子彈還強,七八個人x型站位交叉射擊,任是絕世高手也插翅難逃! 五枝從外頭把放哨的那位拎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墻根兒處倒成一片的人形刺猬,而更可怕的是,沒有射中人的那些箭支,全都深深地釘在了墻內(nèi)! 燕子連弩果然名不虛傳!家里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二老爺果然名不虛傳! 心里頭正贊服,就聽得上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燕小九爺平靜似水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貜睦镱^邁了出來,看到這一小位,五枝也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這么小的年紀,又不會功夫,偏敢一個人坐鎮(zhèn)上房,穩(wěn)如泰山地等著這幫如狼似虎的殺手們殺上門來,這是怎樣的膽量與謀算呢——他硬是料準了這伙人會在今晚上門,前兒不等,昨兒不等,偏就今兒等,然后果然就等了個正著。 “活口呢?”神算子燕九少爺看著五枝,墻外有放風的,這一點也在他的預料之內(nèi),因而早就安排了五枝伏擊,并要求盡量留活口。 五枝一臉負罪感地將手中拎的那人放在地上,躬身答道:“小的無能,讓這人吞毒自盡了……” “不要緊,”燕九少爺并不意外地淡淡道,“這些人都是死士,接受過專門的訓練,自盡的速度大概比出手速度還要快,便是強留下性命怕也套不出什么話來?!?/br> 五枝感動得差點哭了——一向毒舌的小九爺非但沒怪他竟然還安慰他了!這是多大的恩賜??! “周邊可檢查過了?”燕九少爺哪管五枝在那兒感動啥,繼續(xù)問他。 “檢查過了,沒有其他人了。”五枝忙道。 燕九少爺微微將頭一點,親兵們從院子的各個角落里走出來,乍一看就像一片墻磚或是地面成了精一樣,一個個地剝落下來向著院子中央聚集。 “辛苦了,”燕九少爺看著這幫仍自因這神奇的隱身術(shù)伏擊成功而興奮的家伙們,“今晚應不會有第二批人闖宅了,諸位可以回房休息,留下瞭望臺上的幾個人繼續(xù)值夜便是。這些尸體先堆進廂房去,院子里的血跡處理一下,別嚇到女眷?!?/br> 眾人立刻應是——若說此前對這位小少爺大家心中多少還有些不服的話,經(jīng)過今晚這一次,眾人算是口服心也服了,不僅僅是因為這隱身術(shù)伏擊的方法出自這小少爺?shù)脑O計,還因為他對敵人的心思拿捏得準確。 就說今晚院子里沒有擺放已做成的枝杈陣的原因,當初大家還覺得不安全,這位爺卻道:“姚立達派來的第一批殺手,必定都是功夫好手,以悄無聲息地置我們于死地為目的,在能不驚動我們的情況下,自是不愿驚動,如若我們在院中先擺下了枝杈陣,對方一看便知我們已有準備,在高度警惕的情況下,我們再若偷襲便不容易得手,且對方或許還不肯硬闖,這就使枝杈陣起到了反作用,因我們的目的也是將這批人一網(wǎng)打盡。 “眼下這樣的情形雖然一樣會讓對方懷疑我們已有準備,但絕不會想到我們準備得這般充沛和具有攻擊性,在他們眼里我們是待宰牛羊,就算有準備也不過是躲在圈里瑟瑟發(fā)抖罷了,而我們要的,就是他們這樣的‘有警覺的大意’。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暫不擺放枝杈陣可以令院子顯得更空蕩、更無處躲藏,這就迫使準備悄悄行事的他們不得不貼著這個方向的墻根兒走,如此我們的目標便可以集中,箭支覆蓋可以更密集,全部擊殺的成功率也可以更高。 “枝杈陣的使用是在這一次擊殺對方之后,姚立達不見這批人返回,自是知道已經(jīng)滅在了我們的手里,那么他派來的第二批人應該就不會再嘗試偷襲了,因為他知道我們已有了萬全的準備,再偷偷摸摸已無意義,然而非到迫不得已他又不愿讓百姓知道自己明目張膽地殘害燕子忱的家眷,所以第二批人還是會在夜里行動,并且十有八九會采取可以掩人耳目制造意外死亡假象的火攻。 “我們的枝杈陣在此之前設置在院中,第一可以給對方施放火箭制造難度,這些枝枝杈杈能在一定程度上擋住火箭的路線,第二自然就是可以阻攔想要強行闖宅施展殺手的人。 “所以,不同的時段和情況,應用不同的手段和方法,我們的防守方式嚴格說來還是有限得很,所以每一種方法都要盡可能地讓它發(fā)揮出最大的效用。” 眾人此時已再沒有任何異議,少爺說啥就是啥,大家絕無二話。將戰(zhàn)場打掃干凈,眾人各自回房休息,燕九少爺亦慢吞吞回到第一進院,卻見他姐小流氓似的在倒座房前的石磯子上蹲著,兩臂架在膝上,手在半空搭拉著,這讓他深刻地懷疑這動作是傳染自家里那位在外帶兵打仗的當家的。 他姐見他從垂花門里出來,沖他搖了搖手打招呼,然后起身,兩手交疊在一起舉過頭頂長長地抻了個懶腰,這一抻,夏天單薄的衣衫就貼在了rou皮兒上,勾勒出了纖細的腰線和修長的腿,然而已經(jīng)這么瘦了的她卻絲毫不顯得單薄柔弱,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充滿著彈性和韻律,舉手投足間仿佛都帶著無限的張力與韌度。 “怎么不睡?”燕九少爺慢慢走過來,神色淡淡地瞟她。 “有點兒熱,出來涼快涼快?!毖嗥叩?。 事實上北塞夏天的晚上十分涼爽,畢竟地理位置很靠北。 “不放心我?”燕九少爺戳穿她,并擺出一張不被信任不開心臉。 “哪能啊,你看,我們房間里人最多,這么多人擠一屋,里頭全是熱氣?!毖嗥哒f著還用手當扇子在額角扇了扇風。 燕九少爺已經(jīng)慢吞吞地邁上階來,路過他姐面前時也不停留,只伸了只手出來拍在她的腦瓜頂上——他已經(jīng)高了她多半頭,這不可逆轉(zhuǎn)的優(yōu)勢讓他翹起了唇角,卻目不旁視地走過去,只悠悠拋下一句:“衣服里面套著的是搓衣板么?” “……”尼瑪……瘦了也逃不過毒舌嗎?! 次日白天,在燕九少爺?shù)闹甘鞠?,張彪帶著一眾人將每間院子都布置上了枝杈陣,門窗廊柱等木質(zhì)部位也依此前早便計劃好的都糊上了泥沙,然后所有人除了三餐前后起來活動活動之外,其余的時間就都窩在房里睡覺以養(yǎng)精蓄銳,瞭望臺上照例輪班倒著進行監(jiān)視。 到得夜間,已經(jīng)睡了一白天的眾人誰也沒有什么睡意,女眷們安安靜靜地坐在黑漆漆的房間里準備隨時應對突發(fā)事件,男丁們則各就其位,等待著嚴峻的第二次考驗。 第二次考驗在三更時分來臨了——三四十個黑衣人跳上墻頭持弓便射,箭尖燃著火,專往門窗廊柱上和屋內(nèi)鉆,每個院子竟都不肯放過,每個院子的屋頂和墻頭上都站著四下放火箭的黑衣人! 第一批火箭大部分都被院中的枝杈陣擋了下來,黑衣人們接到領(lǐng)頭人的指令,紛紛由屋頂墻頭跳下,瞅準了枝杈陣間的縫隙就要邊射火箭邊硬闖——好戲來了!化妝成墻磚地磚花池子假山石和水缸的燕宅親兵們?nèi)滩蛔∠胄Γ撼蜻@幫傻x們一個個兒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兒!從老子跟前兒探頭探腦地過都沒察覺,還想鉆枝杈陣呢?鉆吧鉆吧,一會兒就全成吊爐烤鴨啦! 親兵們并不急著出手,因為少爺說了,出手太早枝杈陣無法發(fā)揮最大效力,且對方若知道院子里埋伏著弩手,再想盡數(shù)擊殺可就不容易了,得看著這幫傻x差不多全跳下來時再動手,且動手也不是沖著這些跳下來的人動,跳下來的人交給枝杈陣,他們要用弩射的是院墻和房頂上的人。 黑衣人們跳下來了七八成,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枝杈間,有人試探地碰了碰這些枝杈中的一根,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動靜,于是和同伴們交換了眼神和手勢,意思是這些枝杈不過就是為了阻攔大家更順利地接近上房的,實則并沒什么卵用。 于是黑衣人們放開了手腳,有從枝杈間鉆的,有干脆顯擺輕功直接踩著枝杈從上方飛過的,原本站在墻上和房頂上保持觀望的人也跟著跳了下來,一時間各顯神通,身影與火箭亂飛,卻又都和燕宅的人一起保持著默契——雙方誰都不出聲。 黑衣人們不出聲,當然是不想讓住在附近的其他人家聽到,他們的主要目的是制造失火的意外來的,而燕家人不出聲,黑衣人們理解為是怕被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藏起來不要緊,因為他們放完火還要搜院,燕家人一個都甭想跑,一個都活不了! 黑衣人們正進攻得歡,忽地聽得一陣極輕微的“咔咔嗒嗒”聲,經(jīng)驗豐富的暗道一聲不好,抽身便要撤離,然而為時已晚,這些原本靜立不動的枝杈竟突然靈活轉(zhuǎn)動了起來,有平轉(zhuǎn)的有豎轉(zhuǎn)的,有斜轉(zhuǎn)的有倒轉(zhuǎn)的,甚至還有各個角度三百六十度任性轉(zhuǎn)的——別看這些枝杈東一根西一根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實則每一根與每一根之間的角度、位置和空隙都是經(jīng)過崔晞嚴密的計算和設計的,當機關(guān)啟動,這些枝杈旋轉(zhuǎn)攪動起來,絕不會有任何兩根枝杈會相互絆在一起,也絕不會有任何一個空隙能讓人不挨不碰就鉆出去。 而比起綜武社的枝杈陣,這一部機關(guān)的運轉(zhuǎn)速度更加的快,因為占地小,便于組合和連接,且也不是需靠人不小心碰到枝杈而被動的運行,這部機關(guān)是手動運行的,cao控運行的總機關(guān)就在每個院子的做為茅廁的耳房里,通常四合院的制式大抵相同,茅廁的位置基本都在一個地方,黑衣人們幾乎都是下意識地就忽略了茅廁,那些火箭根本就沒有浪費在這種地方,于是茅廁反而成了最安全之處,幾個親兵里的壯漢正在里面玩兒命地推動著機器運轉(zhuǎn)。 而相較于綜武社的枝杈陣的又一點不同,就是這部機關(guān)是真正地具有殺傷性的機關(guān),所有的枝杈都是堅硬的金屬制成,各種尖尖刃刃就設在這些枝杈上,一旦被枝杈掛住,刺傷割傷都是輕的,最倒霉的是被兩個轉(zhuǎn)往不同方向的枝杈掛住,那搞不好就要被分尸了。 機關(guān)啟動,黑衣人們驟然亂成了一片,隱身的親兵們終于出手,手弩直指墻上房上未下來的黑衣人,而墻外,五枝照樣負責放風的人,這一次來的人多,放風的人就也多,然而燕九少爺對此也早有所料,直接把他姐丟出來給他打工,燕七繞著燕宅拿弓箭清了一圈,八個放風的一個都沒跑掉,人甚至還不務正業(yè)地抽空結(jié)果了幾個墻頭上和房頂上的人,不過須臾功夫,尚掙扎著活著的就只剩下了枝杈陣中的少數(shù)幾個黑衣人。 這幾個眼看自己無法逃脫,牙一咬就吞了毒,也不必燕家人動手了,頃刻間死了個干凈。 難得的是,從頭到尾,除了箭支射入木石或擊中枝杈的聲音之外,不管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人,都沒有發(fā)出過聲音,就連那些死狀甚慘的黑衣人,在知道自己已無法活命的一瞬都是吞毒秒死的,沒讓自己死前受多少罪。 這第二戰(zhàn)對于對手來說異常慘烈,而對燕家的人們來說卻仍舊是輕松無比——麻的要不說最可怕的就是這些讀書人,讀書人殺起人來可比他們這些大老粗牛逼多了,談笑間墻什么玩意兒的就都灰飛煙滅了,不就是說的眼前這情形嗎? 張彪等人看著這滿院的血rou模糊,再看看自家大少爺那張云淡風輕的臉,不由一起打了個哆嗦。 第332章 暗衛(wèi) 這年頭誰手上沒幾個人? 小十一在昨晚戰(zhàn)役中的表現(xiàn)十分給力,整晚保持了超高水平的睡覺實力,外頭火箭乒乒乓乓射在門窗上響成一片,人在屋里酣睡如常十分霸氣。 大家所在的屋子實則都在里頭用鐵板擋住了門窗,鐵板是后來張彪他們在外面搜羅御敵用具的時候意外收獲到的,所以第五進院住人的這幾間屋基本上沙子都沒派上用場,不過以防萬一,大家還是照舊睡沙子,沒有把木頭家具搬出來。 兩次夜襲得到了大量的尸體,暫時都先堆放在廂房里,枝杈陣拆除了兩排,方便宅里的人穿行走動,瞭望臺外面罩著的布,雖然經(jīng)過了一定的防火處理,然而畢竟不是什么先進的科學技術(shù),昨晚還是被火箭給點著了,燒得斑斑駁駁,所幸戰(zhàn)役結(jié)束得快,大家倒還來得及滅火。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燕家眾人才總算把宅子給清理干凈了,午飯干脆就擺在第五進院的廊下,支上桌子,吹著過堂風,燕二太太和燕七外帶崔晞蕭宸在一張桌上用飯,燕九少爺卻坐到了張彪他們那伙人一桌去,崔晞就笑吟吟地和燕七道:“時勢最能造人,小九變了不少?!?/br> “所以有人說能讓女人一夜長大的是生個孩子,能讓男人一夜長大的是經(jīng)歷斗爭。”燕七道。 一夜長大的燕九少爺和張彪他們坐在一桌實則也不過是在默默吃飯,張彪幾個卻是很興奮,雖不好大聊昨晚的勝仗,卻也是時不時地忍不住回味個幾句,張彪就問燕九少爺:“大少爺,那些個尸體要怎么處置?現(xiàn)在這天氣可放不住,用不了幾天就要臭了!” “先放著,”燕九少爺慢慢地把最后一筷子飯嚼咽了,“很快便有人來處理了。” 誰呢?張彪好奇,不過沒敢多問,大家吃飽喝足就紛紛回房休息去了,燕九少爺卻留在了廊下,坐到圍欄上望著影壁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