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沈毅堂見春生捧著經(jīng)書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這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心知她年紀尚小,此番立在老夫人跟前難免有幾分拘謹,不知為何,又有些擔憂她這幅木訥不善言辭的性子惹得老夫人不喜,只隨手指著她道:“好了,別傻兮兮的杵在那里了,既然領(lǐng)了老夫人的差事,還不回去好好干活,你先下去吧?!?/br> 春生聽了這句話,只覺得如釋重負,她立在這個屋子里,站在老夫人與那沈毅堂跟前,只覺得芒刺在背,如坐針氈,生怕忽然有個什么變故,便陷入泥濘之中。只覺得那沈毅堂難得說了一句正經(jīng)好聽的話,一時,立即與老夫人告退,退了出來。 春生一出來,便覺得外邊的空氣都新鮮了幾分,盡管那老夫人眉目慈善,仍然讓人心里忍不住發(fā)顫,她生怕···她心里害怕此行會是一場走進絕境的行程,來的路上,心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她以為老夫人是聽信了這幾日院子里的留言,便特地興師問罪的,豈料,果真如那云雀jiejie所言,是讓她抄寫經(jīng)書的,只是,果真是為了讓她抄寫經(jīng)書的么?若是如此,那么便是讓她抄寫一輩子的經(jīng)書她也樂意,只要不是,不是將她將錯就錯的提了做通房便可。 天知道,她是有多么害怕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 盡管院子里流言四起,只要心有溝渠,便無所畏懼,可若是,流言成真,老夫人為此真的將她提做了沈家的妾,她真的會不知如何是好了,那是她一直逃避著,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正在此時,環(huán)兒走了過來,只笑著道:“你出來啦!” 春生連忙迎了過去,想到方才環(huán)兒小聲的為她通風報信,便有幾分暖心,只拉著她的手道:“嗯,我出來了,老夫人吩咐我抄寫幾分經(jīng)書。” 環(huán)兒細細打量著春生的眉眼,見她神色無礙,便放下心來,只笑瞇瞇的道著:“哇,能夠為老夫人抄寫經(jīng)書,可是非常體面的一件事兒呢,要知道平日里這些可皆是府里的小姐們抄寫的呢,春生,你真厲害,生得這樣好看,還會寫字,難怪入了主子們的眼?!?/br> 春生被環(huán)兒直白的話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見環(huán)兒熱情的邀請她前往她的住處坐會子,春生只搖頭道:“下次吧,這次領(lǐng)的活比較緊急重要!”說著將懷里的經(jīng)書揚了揚。又道:“主子們都在屋子里,想來環(huán)兒今日較為忙碌,我就不打擾,先行離去了?!?/br> 春生與環(huán)兒告辭。 卻說正屋里,那沈毅堂見春生退下了,便也立即跟著站了起來,只沖著老夫人笑了笑,道:“好了,兒子便也不打擾太太休憩了,兒子也一并退下了,改日再來探望您!” 卻見那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沈毅堂被那樣的目光看得頗為不好意思。 第94章 別動 沈毅堂一出來,便隨口沖著候在門外的丫鬟問道:“爺屋子里的那個丫鬟回去了吧!” 候在門外的恰好是環(huán)兒,只恭敬回道:“回爺?shù)脑?,春生方才已?jīng)回去了?!闭f著便又偷偷地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只伸手指著前方道:“喏,才剛走不久,這會子就在前邊呢!” 沈毅堂順著看過去,剛好看到春生的纖細的背影,裙擺飛揚,轉(zhuǎn)眼便拐出了院子。 沈毅堂微微勾了勾唇,只滿意地看了環(huán)兒一眼,道:“回去精心伺候好老夫人,回頭爺有賞!” 環(huán)兒有些意外,這沈毅堂今日似乎興致不錯,難得如此和顏悅色,只有些受寵若驚道:“爺放心,伺候好老夫人是奴婢們的本分,奴婢定會精心伺候的?!?/br> 沈毅堂只點了點頭,便匆匆地往外去了,后頭一眾隨從隨行。 待那沈毅堂走后,卻見環(huán)兒身后有個小丫頭怯生生的走了上來,只捂住胸口松了一口氣道:“得虧今日這位心情瞧著似乎不錯,我可真是快要被要嚇死了。” 環(huán)兒笑著道:“爺私底下對咱們這些丫鬟們還是挺和睦的,哪里就有你說的那般嚇人?!?/br> 說到沈毅堂,那小丫頭臉上滿是發(fā)憷,只小聲道:“我上回差點挨了罰,爺一個眼神瞪過來我便嚇得要命,反正每次爺過來,我心里頭便發(fā)憷得厲害?!?/br> 環(huán)兒笑著道:“難怪瞧你今日躲得遠遠的呢。”聽那小丫頭說到這里只忽然想起了什么,嘻嘻笑著道:“哦,對了,我差點忘記這一茬了,你上回是被爺嚇壞了吧,哈哈,其實這位主子歷來愛開玩笑,往往多是痘著咱們玩兒的呢,不會真的處罰咱們的,你莫要害怕,你才剛來不久,往后時間久了便知道了?!?/br> 原來這個小丫頭是新來的,喚作白蕙,上回頭一次在屋子里頭伺候便被那沈毅堂呵斥了一頓,是以一直有些畏懼他。 此番聽到環(huán)兒如此說著,想起今日這沈毅堂確實眉眼帶著笑,似乎比原先那日要溫和得多,許是兩回瞧見反差有些大,百蕙只有些狐疑的抬眼,順著那沈毅堂消失的地方望了過去。 卻說這沈毅堂幾步便跨出了院子,只走到外頭,見前頭春生正雙手捧著東西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沈毅堂眼里直直盯著前方,嘴里卻是對著后頭的隨從吩咐道:“你們先行退下吧,爺自個隨處走走?!?/br> 一時后頭幾個隨從立即領(lǐng)命退下,只剩下楊大跟在后頭,沈毅堂只轉(zhuǎn)過身子,抬著下巴瞅著楊大道:“你為何還不退下?” 楊大一愣,沒想到主子爺竟然連他也打發(fā)走了,心里不禁有些狐疑,面上不顯,只恭敬道:“小人這就下去,爺,您慢慢···逛。” 楊大雖嘴里這樣說著,心里卻是疑惑得緊,要知道自跟了爺這么久,難得瞧見爺有這般“興致”,竟然單獨一個人···走走? 楊大走了幾步便又回過頭去,只見爺快步往前走了去,楊大順著往前看過去,便在前方柳樹下瞧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時便有些了然如心。 春生手里捧著幾本經(jīng)書,正在小道上走著,只路過柳樹下時,頭上的珠花一不小心被垂下的柳絮勾住了,春生只停了下來,只手去夠,欲撥弄一番,卻一不小心抓到了一只大手。 春生一愣,只扭頭一瞧,便見有個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自己身后,這身穿戴,春生熟悉得緊,不正是方才同處一室的沈毅堂又是誰。 春生心中一緊,連忙轉(zhuǎn)過身立即行禮道:“爺?!?/br> 卻不想,那頭上的柳絮還纏在了自己頭上的珠花上,春生稍稍轉(zhuǎn)身便見那柳絮愈加纏繞得愈加厲害了,只扯得頭皮有些發(fā)麻,便是發(fā)鬢也被弄亂了。 春生一時被弄得有些狼狽,下意識的伸手欲護住自己頭上的發(fā)鬢,卻不想起自己的手還抓著那沈毅堂的手,她心下一跳,只立即松開,臉一紅,只一時有些無地自容,只想快速鉆到地底下去。 沈毅堂微微低著頭,難得瞧見眼前的女兒一臉狼狽,鬢發(fā)微亂,滿臉通紅,便是連小耳朵都發(fā)泛紅了,這般窘迫,難得還被困住掙脫不開。 沈毅堂抱著臂,瞇著眼,眉眼帶著一抹笑意細細觀賞著,見她手忙腳亂的解著被柳條纏住的發(fā)鬢,卻是越解越亂,沈毅堂淺淺的笑出了聲音,只低聲道:“別動。” 說著便抬起了手臂,又靠近了一步,上前幫忙。 春生見那沈毅堂靠過來,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只有些心慌慌的,卻一時動彈不得,只咬緊了唇瓣。 沈毅堂見她乖乖地站在眼前,難得的聽話溫順,面部便柔和了些,只放輕了力度,耐心細致的將她纏繞弄亂的發(fā)絲一縷一縷的解開了。一時離得近,聞到她的發(fā)間散發(fā)著若有似無的清香,只覺得一時沁人心脾,沈毅堂不由又靠近了一分,輕輕地嗅覺了一下。 春生見頭上的發(fā)絲被解開了,一時解脫,只發(fā)現(xiàn)兩人離得太近,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卻見那沈毅堂嘴角勾著一抹笑,正挑著眉望著她,道:“怎么,此番爺幫了你,竟連句道謝的話也沒有么?” 春生只得硬著頭皮,道:“多謝爺?shù)膸鸵r。” 沈毅堂“唔”了一聲,只右手舉著一支珠花,沖著春生道:“過來,爺幫你重新戴上?!?/br> 嘴里說著讓人過來,卻是自己復又上前了一步,將珠花重新幫春生佩戴好了。末了,還上上下下暗自欣賞一番,說著:“不錯,好看?!?/br> 春生聽了面上一熱,又被他炙熱的眼神大量得渾身不大自在,只微垂著頭,只小聲的道著:“奴婢還得回去幫老夫人抄寫經(jīng)書,奴婢這便告退了。” 沈毅堂聞言,抬眼將春生打量著,許久,這才道:“唔,爺也得回院子,便一道回吧。” 春生只得跟在后頭,與他一塊回了院子。 院子里的人見那春生被請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卻又被主子爺也親自領(lǐng)了回來,一時瞧見了,各個面帶詫異,心中是幾經(jīng)心思。 其實自那陳春生被老夫人跟前的云雀領(lǐng)走后,院里一片議論紛紛,心道,只怕是因著那陳春生在書房里勾引爺?shù)氖聝罕焕戏蛉酥獣粤?,此番定派人帶了去好生處罰敲打的。又有人瞧見那云雀對她的態(tài)度親切,便又有另外一種猜測,爺至今尚未誕有子嗣,此番只怕是要提拔一番也尚且不定。絕不會像云雀說得那么輕巧,單純的為老夫人抄寫經(jīng)書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