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季沁深深地嗅了一口,頓時喜笑顏開,也忘了生氣。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季二這才把一盤一盤的美味端到矮桌上,在季沁眼巴巴的視線中,全都挪到了敖苞那邊。 “敖夫子快吃吧。”季二道。 “我的呢?”季沁眼巴巴看著。 季二面無表情地給了她一碗白粥。 季沁:“……” “吃啊?!?/br> “季二!你是不是我親弟弟!你做那么多東西誘我的饞蟲,就給了我一碗粥?”季沁委屈。 季二道:“那你呢,母親說你最后是故意跟著綁匪走的,那你那時候有沒有想到我在家里有多擔心你?那時候你想沒想過我是不是你親弟弟?” 季沁理虧,也沒心思跟他吵架,側頭看見敖苞一口吞掉大半盆紅燒rou,這種牛飲般的吃法讓季沁又是心疼又是肚疼:“我真的知道錯了,但是你也不能不讓我吃飯啊……” “喝粥?!奔径渲粡埿∧?。 敖苞瞇了瞇眼睛,滿臉幸福地補刀:“好吃。早知道你弟弟有這般手藝,我就早早讓你養(yǎng)著我了?!?/br> 季二禮貌道:“夫子喜歡就好?!?/br> 季沁滿心嫉妒,恨不得拿手里的喝粥勺子砸自家大青龍的漂亮腦門。 · 喝了滿肚子粥,季沁在書院里邊閑逛起來。 孫寶兒和楚紅珠兩人正扛著木板從她身邊經(jīng)過,看見她連忙擺手沖她打招呼:“沁沁你回來啦!傷好了嗎?” “好多了?!?/br> “我爹還很擔心你呢,說讓我去看看你,結果你住在殿下府里養(yǎng)傷,我們也不能隨便出入。不過,你沒事就好,下次不要做那么危險的事情啦!”孫寶兒道。 季沁撓撓頭:“我記得秋官長不是挺不待見我的么,年初我去秋官府辦手續(xù),他還給我臉色看?!?/br> “哈哈哈哈他以前以為你就是個百無一用的敗家子,如今卻喜歡你得厲害,他說最喜歡提起你的名字的時候,冢宰大人那副鐵青著臉吃癟的模樣,簡直是百看不厭?。 ?/br> “你不知道吧,你娘帶著玉石出帝都的時候,冢宰說著幽州那地方砸多少玉石都沒用,本來想下令阻攔的,但是被陛下出面攔了下來?!?/br> “我沒得罪過冢宰吧……”季沁滿臉茫然。 “政道之爭啊,他因主和而得的冢宰之位,你卻明里暗里供養(yǎng)主戰(zhàn)勢力,看你不順眼也是正常?!背t珠分析,“不過你也別放在心上,好歹是堂堂冢宰,不至于做什么下作的事情?!?/br> “你們干什么呢?”季沁好奇地看著他們扛著的木板。 “這個啊,我們在凰江支流里研究改造水車呢,這是我們倆的墨經(jīng)年終考試課題!”楚紅珠回答道?!耙呀?jīng)建了一半了,如果成功的話,以后山下百姓需要灌溉,就再也不用找敖餅那個懶貨了?!?/br> 季沁頗為興致勃勃:“真的?” “是啊,我們兩個這些日子天天爬鳳岐山,發(fā)現(xiàn)因為王氣涌動的原因,鳳岐山山頂?shù)娘L特別大,我們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做個風力水車?!?/br> “加油啊。”季沁道。 “當然?!背t珠挺了挺胸膛,同時提醒道,“你也快去選個課題吧,否則年終考試會被掛鴨蛋!山長還說,如果得零蛋的話會親自上門拜訪家長?!?/br> 季沁想起自己答應姬珩的畫,頓時滿臉戚戚,“我這就去看看?!?/br>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窗,都開心地跟她打招呼。 姜瀛在和蒼猿下棋,一副抓狂的樣子,看來是下不過蒼猿,正在賴皮著想要悔棋。 盧銘從樹上倒掛下來,扔給季沁一個果子,問道:“沁沁你總算舍得回來了,沒有你,夫子的課上,都沒有人跟哥哥一起受罰了?!?/br> “去去去,你掛在樹上干嗎?” 盧銘道:“你不知道了吧,前幾天容夫子的課上,大家在糾結人族究竟是哪里來的,有人說女蝸捏出來的,有人說是神仙的后裔,你弟弟更不靠譜,說人是猴兒變的!” “然后呢?” “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人八成真是猴變得,我掛在樹上總覺得比坐著自在,奇也怪哉?!?/br> 季沁揮揮手,懶得再搭理他。 “沁沁你別不信,哥哥一定給你找來證據(jù),我這就去找季二去?!?/br> 爬了幾十層臺階,季沁敲響母親書房的門,李譚然正在搗鼓什么東西,身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她旁邊還有一只墨家機關獸,正被使喚地腳不沾地,滿屋亂竄。 她還在找下腳的地方,冷不防李譚然扔個她一面小鏡子,季沁手忙腳亂地接過,湊過去照了照臉,結果鏡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見,鏡子里隱約有一層黑漆漆的霧氣,時而散開時而聚在一起。 “這是什么?” “你帶回來的布告鏡碎片?!崩钭T然回答道,“隨便寫個字試試?!?/br> 季沁在鏡面上畫了個大王八。 李譚然手里的鏡子隨即亮起,也是只大王八,落款赫然一長串的“討債的小兔崽子、親閨女、隨她爹、我生的、我活該”。 季沁撇嘴看向李譚然。 李譚然面不改色:“字跡不太清,去跟敖苞商量商量,給我抓條蜃蛤回來,我再研究研究。” “好……”季沁答應下來,“您修補這個干什么?” “好玩?!崩钭T然滿臉認真。 第40章 新夫子 當天晚些時候,姬珩來到書院看季沁,他身著常服,并未表露身份,只是在書院門口等待,身形修長挺拔如郁青的喬木,半響季沁才跟書院守衛(wèi)打了招呼,磨磨蹭蹭地出來。 姬珩看她一眼,嘆了口氣,抬起她一只手開始檢查她的傷處,給她換了藥重新包扎了一遍,低聲問道:“還生氣?” “誰敢生你的氣!”季沁瞥他一眼,扭頭就要跑回書院。 姬珩低笑一聲,扯住她袖子,抱著她的腰,一把將她放在身旁的飛馬上。 他的飛馬高大健壯,季沁自己下不來,泄氣地瞪著他。 姬珩不急不緩用帕子凈了手,拿出一包香氣四溢的紅豆糯米糕:“還跟以前一樣,吃的上面一受委屈,就跟我鬧脾氣?!?/br> “姬珩,我已經(jīng)忍了你十五天了!你今天還給我吃圓芋,我才受不了的!”季沁一邊辯解,一邊伸手要搶他手里的糕點。 “讓你長個記性而已。”他背過手不給她,“跟別人在一起,什么苦都能吃,在我身邊反倒嬌氣得厲害,這是什么道理?” “你怎么還在糾結這些,你這從來沒有過心上人的呆頭鵝,你怎么能跟別人比,你是我未來夫君,別人是什么?”季沁氣壞了,一點都不想再搭理他。 姬珩愣了一下:“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么?” 姬珩神彩稍黯,但還是糾正道:“我不是你未來夫君,我現(xiàn)在就是你夫君?!?/br> 季沁看他認真的樣子,有些想笑,倒也生不起氣來,雙目含笑看向他,“好好好,夫君大人?!彼涇浀亟辛艘痪?,“那給我吃塊點心好不好?” 姬珩淺琥珀色的眸子瞬間轉暖,他心中酥軟成一片,平素冷淡自矜的面孔染上歡喜的色彩,比他身后絢爛的晚霞還搶眼幾分。 季沁坐在飛馬上慢悠悠地等投喂,姬珩偶爾跟她說話聊天,說起小女皇長歪的教育問題是究竟誰的錯,還有謝沉巒自從晉州回來就蔫巴巴,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揍得太重。 季沁聽著,偶爾出個不靠譜的主意。惹得他滿臉無奈。 突然,姬珩的動作頓住,皺眉看向季沁身后,季沁還沒吃飽,伸手去拽他散落在肩頭的頭發(fā)。忽然聽見背后一聲熟悉的嗓音,低沉略帶孱弱:“請問這里是鳳岐書院嗎?” 季沁側坐在馬上,扭不過去頭,只覺得聲音耳熟,可又覺得那人應該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索性繼續(xù)討糯米糕吃。 姬珩被她揪得歪了下身子,斂眉無力地斥責:“輕點?!?/br> 身后那人也聽見了這邊動靜,側頭看過來,輕笑一聲,上前幾步打招呼:“季家主?!?/br> 熟悉的稱呼讓季沁終于反應過來,姬珩垂眸,眉眼漸漸有浮冰升起,他抬手將季沁抱下馬背,季沁驚喜地上前兩步,拱手作禮:“夙兄長怎么會來這里?” “很吃驚嗎?” “有些?!?/br> 夙喬瞇著眼睛,笑了笑:“姬念夫人寫信邀請我來講授‘御妖課’,恰好族人也勸我出來治病,寒山谷又有賴將軍幫忙照應,于是便同意了。” “這么說我要多一個夫子了,又要多寫一門作業(yè)……不過,你不打算放棄治療,這倒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奔厩吆芴嫠_心。她聽白茅說過,夙喬隨身帶的那個小藥瓶其實并不是藥,幽州那種地方也配不到他需要的藥材,那只是一些慢性毒/藥而已,是他為了在腦子糊涂的時候保持理智而拿來自虐的。 “因為看見了希望,所以舍不得死了?!彼f道,看向季沁身邊的人,眼神微閃。 季沁連忙介紹道:“這是姬珩。” 夙喬沉默片刻,垂下眼睛:“我們見過,那日若不是季家主……我大概已經(jīng)喪命于殿下箭矢之下了?!彼f著,撩起衣袍,一絲不茍地稽首作禮。 他雖然曾經(jīng)在太學讀書,但卻并沒有畢業(yè),因而沒有讀書人遇到王室免伏禮的優(yōu)待,只能以草民之身見禮。 姬珩平淡道:“你遠在幽州十年,難得有禮有節(jié)有大義,此禮我不該受。起身吧,我已經(jīng)奏稟陛下,近日補發(fā)你太學畢業(yè)學生的身份牌。” “心肝你真是個好人!”季沁連忙夸獎他。 姬珩斜瞪她一眼。 “謝過殿下?!辟韱桃渤雎暤乐x。 “不必,你應得的?!奔х穹砩像R,眉目依舊冷漠如覆著一層寒霜,“公是公,私是私,其他事也望你有自知之明?!?/br> 夙喬抬袖掩住兩聲虛弱的咳嗽,只拱手低頭,卻并不應聲。 “好了好了,心肝你回去吧,他身體不好又趕了這么久的路,我?guī)バ??!奔厩叽叽俚馈?/br> 姬珩微帶薄怒地低頭,握住她的手腕扯回身邊,在她臉上輕咬了一口:“乖一些,我過兩天過來看你?!?/br> “記得給我?guī)С缘摹!奔厩卟淞瞬渌?,交代道?/br> · 夙喬的行李很少,除了那匹產自幽州的健壯飛馬,其余的簡直稱不上行李,最起碼在季沁眼里,那只是一堆破爛。 季沁索性趁著他去拜訪山長的時間,召來小五,將他從衣服到被褥,再到筆墨紙硯全部給換了一個遍。 小五看著那堆收拾出來的破爛:“家主,這怎么辦?” “扔了。”季沁干脆道。 “不太好吧?”小五期期艾艾道,“他們這種讀書人,別有什么怪癖,就愛破衣服破被褥怎么辦?” 季沁也不確定起來。 她娘就是這種類型的人,她隨身帶的那幾桿破畫筆都禿嚕得寫個字都掉毛,筆桿用得泛著油光。但是她娘說沒那幾桿筆根本畫不出來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