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走去問問季二?!?/br> “好的。” “哎,你們看明辨鏡沒有?”楚紅珠問道。 “什么時間了你還在刷鏡子!”盧銘搶過她手里的明辨鏡,也哎了一聲。 “求教兄長jiejie們,在密閉的空氣不流通的空間里,怎么活下去?嚶,好怕。”——“膚白貌美大長腿”。 而底下季沁的回復(fù)更是力透紙背的焦急:“您怎么樣了?你舅舅是不是跟你一起?有沒有危險??” “舅舅找不到了,我還好,就是餓,想吃包子。”——“膚白貌美大長腿”。 “這是誰啊?”盧銘好奇地問,“我怎么不知道學(xué)校里除了敖苞夫子,還有誰膚白貌美大長腿?”他說著,在明辨鏡上回復(fù)道。 “有沒有被困地方的大致平面圖?”——“帥臉被撓花”。 “什么是平面圖?” “就是地形圖啊,一看就是上課沒好好聽!” “這個有啊。就在天一樓頂層!” 打算幫助同窗逃離的幾人面面相覷,愣在原地。 天一樓是皇家藏書樓,頂層則全是皇室辛密,不經(jīng)允許看一眼就是掉腦袋的事情。這位拿著明辨鏡的被困“同窗”究竟是什么來路? 第44章 皇陵(三) 帝都。 秋官長披著厚重的斗篷,身后沒有帶一個仆從,他小心地遮住臉,躲躲閃閃地來到了春官長家中側(cè)門,開門的管家確定他身后沒有尾巴盯梢,這才將他迎了進(jìn)去。 春官長則正在書房讀書,抑揚(yáng)頓挫地朗讀帶著古韻的語句,他看到推門而入的秋官長,掩卷相迎,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心中有所感,想要作畫,君來題字如何?”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畫畫!”秋官長脫掉斗篷,指了指外邊,“陛下生死不明,殿下失蹤,冢宰封閉帝都,只許進(jìn)不許出,外邊亂成了一鍋粥了!” “那又如何?”春官長無所謂的樣子。 “你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雖然失蹤,但是王氣依舊浩浩湯湯,只要王氣不斷絕,外邊那群魑魅魍魎又能蹦跶到幾時?” 秋官長臉色微白:“你竟然說冢宰是魑魅魍魎?是要徹底和他割裂嗎?” 二人在朝堂上一向是屬于和稀泥的,安安穩(wěn)穩(wěn)混了許多年,若是徹底和冢宰割裂,那就是站在了主戰(zhàn)的立場上了。 “割裂又如何?陛下陷入危險,他不思營救,反而趁機(jī)排除異己!這可是堂堂王朝冢宰所為!他不值得我再尊敬!” 秋官長嘆息一聲,閉口不言。 此時是冢宰在趁機(jī)逼所有人站隊。鳳岐山出事不到半個時辰,他們才剛得到消息的時候,帝都的城門就已經(jīng)封鎖,天官長直接被軟禁,冬官長則以通妖之名被下了六極獄,而他們所謂的證據(jù),卻是那條馴化幾近成功的幼蛟! “我還打聽到,冢宰把冬官長和那條幼蛟關(guān)在了一處,并且不允許給那幼蛟任何東西吃?!鼻锕匍L滿臉同情。 “那可是妖魔!若是餓極了,一口把冬官長吃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冢宰心太黑了??!”春官長握緊了拳頭,“好歹同朝為官,何必如此不留余地?” “政道之爭啊……他憑借主和受到先帝賞識,被授予冢宰之位,而如今陛下流露出主戰(zhàn)的心思日盛,再加上前不久的幽州界守軍北進(jìn),民間要求收復(fù)幽州,與饕餮一戰(zhàn)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他不堪忍受如此境地,如今怕是想最后的一搏?!?/br> 春官長頭皮一緊:“你這么一說,我終于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了?!?/br> “什么?” “他的目標(biāo)絕對不在女皇,至于天官長和冬官長,也只是順便解決而已,朝中最大的主戰(zhàn)派從來不是他們兩個?!?/br> 秋官長也立刻明白過來,渾身發(fā)冷:“他怎么敢如此,弒殺皇室不問緣由,全是車裂之刑?。 ?/br> “他認(rèn)為沒有王氣,不能承擔(dān)皇室的義務(wù),便不能享受皇室的權(quán)利,因此從來不把殿下當(dāng)做皇室成員,后來殿下掌握晉州一州兵權(quán),還是八州內(nèi)最驍勇善戰(zhàn)的白羽衛(wèi),他才勉強(qiáng)承認(rèn)殿下。你忘了,以前殿下被逼出帝都,全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春官長捉筆寫信,“得快點(diǎn)把消息送出去!” “沒用?!鼻锕匍L暴躁地扯了扯衣衽,歪歪扭扭地坐下來,“帝都只許進(jìn)不許出,飛馬飛起就會立刻被內(nèi)廷衛(wèi)射下來,城外全是兵卒,別說是人,連狗都鉆不出去!帝都如今就是一座孤城?!?/br> “這……” “他還真是把什么都算好了,真懷疑鳳岐山是不是他炸的!” “噓,隔墻有耳?!贝汗匍L提醒他,心中卻籠罩起一層陰云。 女皇畢竟年紀(jì)還小,若是唯一的親人也出了意外,難保不會改變心境,很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成為一個空有王氣的傀儡! · 巴州。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家挽著褲腳收割水稻,時不時抬頭抹一把頭上的汗。 他的大兒子說道,“爹,您歇著吧,我和老三、老四一起割就好了?!?/br> “就是啊爹,您回去吧?!?/br> 老者搖搖手拒絕了,“天氣不好,應(yīng)該是要下雨了,咱們還是快一點(diǎn)吧?!?/br> 他的兒子們抬頭看了看天上飄過的烏云,應(yīng)了一聲,也加快了手中速度。 突然,遠(yuǎn)遠(yuǎn)的田埂上奔跑來一個年輕的婦人,她扯著嗓門大聲地呼喊他們:“公爹!相公!你們快回家一趟!” “怎么了?”大兒子問道。 “有人帶著四箱銀子要見公爹!” 兒媳婦嗓門特別大,瞬間整片田野都寂靜了,鄰里都好奇地看著他們一家人,還有人打趣地問他家兒媳婦:“四箱銀子是多少銀子?” “那人說是十萬兩,事成之后還有十萬兩?!眱合眿D果然傻乎乎地回答。 “閉嘴。”老者冷著臉喝止了她,老者極有威嚴(yán),兒媳婦頓時縮縮脖子,不敢再說話,老者這才將鐮刀遞給三兒子,“老大跟我回去,你們倆繼續(xù),記得把穗子收拾干凈?!?/br> “聽見了,爹?!?/br> 老者心事沉沉地來到家門口,卻見低矮的茅草屋前,正站著一只穿著衣服的大猴子,見他們過來,還禮貌的作揖。 “妖魔!”大兒子很快反應(yīng)過來,拿著手中鐮刀指著大猴子。身上肌rou緊繃,似乎下一刻就要沖上去。 “我是妖魔,但我不傷人?!鄙n猿連忙解釋道。 “咦,還是個會說人話的妖魔!” “后退?!崩险叽舐暫戎沽怂?,“這是蒼猿,你打不過?!?/br> 蒼猿頓時委屈道:“我不打架?!彼X得不對勁,立刻又補(bǔ)充道,“你也不許打我?!?/br> 老者依舊機(jī)警,他看起來已經(jīng)很老了,但是精神極好,一雙眼睛鋒利地像是出鞘的利刃,帶著陰冷的狡詐,他問道:“那你有何貴干?” “臥丘老先生何必要急著動手?!鄙n猿剛要解釋,突然聽見了季沁的聲音,她朝它點(diǎn)了點(diǎn)頭,蒼猿后退一步到她身后來,“我家小蒼猿天真爛漫,知書達(dá)理,您又何必置他于死地?” 被人看破心思,老者將手從懷中腰刀移開,不僅沒有放松,反而越發(fā)警惕地盯著季沁,“若是家養(yǎng)蒼猿,我自然不會傷它。不過,你是誰?” 季沁只道:“不如進(jìn)來說話?” 老者沉思片刻,看了眼天空,回頭交代大兒子道:“烏云更重了,你也回去幫他們拉稻谷。別讓糧食淋雨。” 大兒子答應(yīng)下來,但是依舊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老者立刻怒道:“還不滾蛋!” 季沁也舉起雙手示意他:“小蒼猿守門,我和老先生談,你們總不至于擔(dān)心我傷到老人家吧?” 老者冷哼一聲:“就算是它,想傷老夫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那是?!奔厩吖ЬS道,“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臥丘先生啊?!?/br> 矮破的茅屋內(nèi),衣衫破舊的三個婦人正站在一起,眼睛發(fā)直地盯著屋內(nèi)的四個箱子,里面擺滿了金玉珠寶,還有錦繡布匹,看見老者回來,她們連忙眼巴巴地看著他。 “破屋簡陋,沒有茶水,小姐隨意吧。”老者看也不看那些東西一眼,徑直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說吧,什么事情?” “想請您重cao舊業(yè)一次?!奔厩吖Ь吹?。 老者并不意外,“老夫以前干的是損陰德的行當(dāng),因而遭了報應(yīng),隱姓埋名這么久,日子雖然窮困卻也過得去,不想再把腦袋別再褲腰帶上?!彼涣艚z毫余地的拒絕了她。 三個兒媳頓時滿臉哀怨地盯著他,想勸他改變心意:“公爹……” “滾蛋?!崩险咂鈽O暴躁,“我以前干的是從死人嘴里摳食的事情,以至于老二早死,我到這把年紀(jì),連個孫子孫女都沒有!還想我去干那行,是想我也克死你們?” 三個兒媳頓時瑟瑟不敢說話。 季沁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道:“您不想做這行也正常,畢竟曾經(jīng)差一點(diǎn)就死了,若是我沒有記錯,您當(dāng)初是從六極獄里挖盜洞跑出來的,結(jié)果不巧挖到了季家的后院,被當(dāng)時的季家家主季斬龍逮了個正著?!?/br> 老者聽她提起季斬龍,頓時牙齒咬得咯嘣咯嘣作響:“那個老王八蛋?!?/br> “口下留情,畢竟是那個老王八蛋給了您嶄新的戶籍和身份啊。” 老者越發(fā)警惕起來:“你究竟是誰?” “花苞?!奔厩卟⒉换卮穑皇浅砗髥玖艘宦?,敖苞應(yīng)了一聲,從藏身的陰影中顯露身形,機(jī)警如同老者也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還有這么一個人,他無意間瞥見她墨青的頭發(fā),立刻瞳孔一緊,慶幸自己沒有輕舉妄動。 敖苞將脖頸間的掛飾扔到桌案上,老者撿起來辨認(rèn)一翻,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臥丘先生?”季沁問道。 “這東西是我挖出來。那也是我下的最兇險的一個墓?!崩险哙馈K坪跤只氐搅水?dāng)時的情景中,“妖魔的圣都底下,我和季斬龍、墨襄三個人,把整個圣都的妖魔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弄走了他們最珍貴的妖祖頭骨?!彼Z氣里透出悵然的味道。 六十年光陰悠悠地過去,他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他叫劉臥丘,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盜墓賊,因為被同伙背叛險些悶死在墓中后,他逃出來殺了他們?nèi)遥魂P(guān)入六極獄中,剛要處以極刑,他挖盜洞逃脫,熟料剛從洞里露頭,就看見蹲在一旁樂呵呵給他拍手鼓勁的季斬龍。 而后他們又遇上了墨襄,三人花費(fèi)兩年時間籌劃,在妖魔眼皮底下,盜了妖祖墓。 “承認(rèn)吧,臥丘先生,您想念那種心提到嗓子眼的滋味,一想起就興奮地睡不著覺?!?/br> 劉臥丘沉默不語。 “您難道不想在臨到老死不能動彈之前,再回味一下嗎?” 劉臥丘哼了一聲:“說吧,想讓我去哪里?” 季沁張嘴說了兩個字,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劉臥丘臉色驟然發(fā)白,他認(rèn)出季沁的口型。 ——皇陵。 “這是掉腦袋誅九族的事情?!眲⑴P丘皺起眉頭。若是他年輕的時候,只要有條件,二話不說就是干,但是現(xiàn)如今他更擔(dān)心孩子們的安危,聞言有些猶豫。 “那可抱歉了?!奔厩咂鹕?,“您知道我本可以自己過來,為什么還帶著敖苞和蒼猿嗎?” 劉臥丘盯著她:“季斬龍是老王八蛋,你是小王八蛋?!?/br> 季沁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您這次非來不可。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