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徐幽水那時候應(yīng)該是剛被李譚然救起不久,身體還非常孱弱。因?yàn)槔钭T然特地叮囑過季沁不許跟別人提徐幽水的事情,因而姬珩也只知道季沁換了管事,卻不曾見過。 徐幽水卻是見過姬珩的。 李譚然讓她來晉州,說是出任晉州的商行管事,倒不如說是隨侍季沁。徐幽水來晉州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偷偷見了姬珩。這一見,她立刻就明白了李譚然擔(dān)心的原因。 也是,一個隨身帶著王氣蘊(yùn)養(yǎng)的重寶,能調(diào)動晉州官府的力量,怎么可能會是個普通的游俠兒? 只是即便是她,也萬萬沒想到季沁竟然撩撥到了皇室頭上。而且這沒心沒肺的小紈绔竟然真的成功撩到了人家。 徐幽水只覺頭疼,她謹(jǐn)慎地向季沁提起:“你那心肝姬珩,怎么聽名字和王朝那位殿下那么像?” 從來不關(guān)心時事的季沁一臉茫然:“哪個殿下?” “除了小公主,皇室就那么一位殿下,你說呢?”徐幽水點(diǎn)了一下她的額心,對她無言以對。 “哦,沒有王氣的那個啊?!奔厩吲牧伺哪X袋,“我還不知道那位殿下叫什么名字呢,不過據(jù)說他陰鷙難以相處,是個很可怕的人。而我家心肝有人善心軟,膚白貌美,名字雖像,人的差別可大了!” 徐幽水垂著眼睛,淺笑出聲,聰慧如她當(dāng)即閉口不言。這個時候,只怕說得再多,季沁也聽不進(jìn)去一句。 季沁則撲在她身上,軟著嗓音撒嬌:“娘她讓你看著我,什么事情都得稟報她,對不對?” 徐幽水笑而不答。 “幽水姐~姐~”她瞪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徐幽水,“不要跟娘說心肝他的壞話好不好,我長這么大,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人呢。你多幫我說說好話,幽水jiejie最好了,沁沁最喜歡你了!” 徐幽水耐不住她這般,渾身又酥又軟,尤其是季沁模樣還與李譚然有幾分相似,她根本無法拒絕,只好答應(yīng)了下來。 · 長和八年的中秋,姬珩終于同意和季沁回家,于是她提前回了俞州,先給她爹約法三章,不許他難為自己的心肝,那天剛進(jìn)了俞州城,路邊有輛牙婆的驢車擋了路,驢車旁邊,一個婆子正扯著身邊小姑娘瘦弱的手腕,和一位買主討價還價。 “你別看這時候蔫巴巴的,但是你看這臉,這可是個小美人胚子,我也就是心好,否則我直接把她賣到妓館,豈不是賺得更多?” “臉好又怎么樣?我買來是做活的,她看起來病怏怏的,隔兩天死在我家里,豈不是晦氣,我不要這個,你快給我換了?!?/br> “這不是病了,是這丫頭被灌了藥,這會兒藥沒醒而已?!毖榔沤忉尩?。 “灌藥?”精明的買主立刻更不肯上當(dāng)了,“怕是她性子烈,你們降不住,這才灌藥吧,別是從別的地方拐來的。我可不沾這腥臭,趕快換!” “好吧?!毖榔艧o奈地妥協(xié)。 那小姑娘虛弱地咳嗽了一聲,她嘴唇蒼白,面無血色,似乎下一刻就會暈過去。 季沁原本只是看熱鬧,此時只覺得心中不忍。 “且慢。”她叫住罵罵咧咧的牙婆。 一盞茶后,她撐著下巴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頗有些頭疼,徐幽水已經(jīng)簡單地給小姑娘診過了脈,確定她患了瘧疾,又體虛疲憊,需要好好休養(yǎng)一番。 她扭頭問徐幽水:“在哪里休養(yǎng)?我爹最不待見我往家里撿人,我不能把她帶回家啊,我在俞州有沒有什么空閑的房產(chǎn)?” 徐幽水看了她一眼,道:“州城東有個三進(jìn)的小園。” “會不會有點(diǎn)?。俊奔厩叩?。 “你難道還要打造個金屋不成?” “這倒不必?!奔厩呗牫鏊妮p諷,撓頭地笑了笑,低頭詢問小姑娘:“我先把你送過去,然后給你找大夫,你且安心養(yǎng)病。” 小姑娘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柔聲道了謝。 季沁彎著眼睛:“不要怕,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姍。” “姍姍啊。我叫言心,李言心?!?/br> · 飛馬開始減速,季沁也恍惚地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遲疑著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講述。 季二皺著眉頭:“爹見過他?” “沒有,姬珩他被事情纏住,最后沒有來成?!奔厩呋卮鸬?, “哦對了,那個被你撿來的小姑娘,是不是就是——” “是沉姍。” “果然,那之后呢?”季二問道。 季沁搖搖頭:“之后的事情,我都只記得一些片段,隱約記得怎么和沉姍相處,也記得她病好之后,特別可愛漂亮,還記得那年中秋之后不久,我和姬珩分手了?!?/br> “咦,你舍得?” “應(yīng)該是舍不得的,所以這里一定出了問題?!奔厩唿c(diǎn)了點(diǎn)腦袋。 趕車的馬夫吁了一聲,飛馬緩緩地停下步子:“家主,杏林到了。” 車前帷幕被掀開,季沁跳了下來,杏林上覆蓋著一層初雪,遠(yuǎn)望去如同一片漫無邊際的大氅,眾人一呼一吸間,眼前就飄蕩起裊裊白霧,季沁在踟躕片刻,還是大步地朝前走去。身后雪地印著一層淺而薄的腳印,很快又被飄揚(yáng)的雪花覆下,失去了痕跡。 · 帝都。 東市和西市里,過年的氣氛已經(jīng)漸濃,街道上滿滿是熙熙攘攘的趕年集的人,不過今年總感覺有些詭異。往年的年集偶爾也會夾雜著一兩只半獸和妖魔,但是今年的半獸、妖魔似乎有點(diǎn)多…… 這里是帝都,天子腳下,倒是沒人擔(dān)心妖魔傷人,而且偶爾見到罕見的妖魔品種,還讓他們好奇地多看兩眼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從遠(yuǎn)方趕回家過年的游子一臉茫然。 “好長時間沒回來了吧?”路邊賣紅心烤紅薯的小販接腔道。 “是啊。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妖魔?” 小販賣了一會兒關(guān)子,才慢悠悠說道:“這是鳳岐書院那些半獸和妖魔孩子的父母,據(jù)說這兩天是鳳岐書院的家長會,這些妖魔父母們特地遞了入境申請,有的還專門申請了戶籍?!?/br> “家長會?” “就是夫子向父母們告知孩子們這些日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 “倒是頭一次聽說,挺新鮮的?!?/br> “是新鮮啊?!毙∝溑?,“這群妖魔也新鮮,我聽說,蒼猿一族這次來了十好幾個,買空了帝都好幾間鋪?zhàn)?,都是用純金交易,樂得那幾家商鋪的老板見牙不見眼?!?/br> “人族的東西,豈能隨便賣給沒有戶籍的妖魔,萬一被窺見其中秘技,當(dāng)如何是好!”游子有些義憤填膺。 “急什么?他們賣的都是吃的?!?/br> “吃的?”游子有些傻眼。 “棗糕、花生酥、茶點(diǎn)。還有臘rou、蔬菜、香料一類的?!?/br> 游子嘴角一抽,萬萬沒想到蒼猿一族的妖魔大肆采購的竟然是這些。 鳳岐書院內(nèi)。 小蒼猿拽了拽他爹的袖子:“爹,你別偷吃了,夫子們一會兒就過來了?!?/br> “就一口,就一口。”蒼猿妖王擠眉弄眼地繼續(xù)往嘴里塞甜點(diǎn)。“我就知道人族的書好看,沒想到他們的食物也這么好吃!” “那你以后就帶頭提倡不要吃生rou。生rou有微不可見的小蟲子,吃了很容易生病?!?/br> “好,聽我兒子的!” 學(xué)堂別處,也是一片亂糟糟的。 “咦,姜瀛,我怎么看小咪位置上那只大貓有點(diǎn)眼熟?” “我也是啊?!背t珠道,“我們是不是見過它?” “國士選林子里的那只九命貓妖啊?!奔厩邚乃麄兒筮吤俺鲱^來,隨意提醒了一句。 “呀,沁沁你總算回來了!之善和沉姍才子選上等不到你,說要讓你他日跟他們喝酒賠罪呢?!?/br> “陪陪陪。”季沁道。 “我聽說你去杏林治病了,怎么樣,治好了嗎?” “倒是見到了秦圣醫(yī),但是圣醫(yī)他老人家不給治,直說了一句‘解鈴還須系鈴人’。就把我打發(fā)走了?!?/br>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奔厩咭彩且荒樏H??!拔揖拖胫蝹€病而已,怎么搞得跟參悟似的。” “等等,沁沁你剛說那貓是國士選上的那只九命貓妖?”盧銘道,“可是我記得那只貓妖個頭那么大,這間房子都放不下,這只這么小,你看你看,它還被趙筠順手摸了一把腦袋!” “聊什么呢?”趙筠□□了一把貓咪,這才湊過來問道。 眾人看著她,紛紛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露出神秘的笑容。 片刻后,那只白貓從桌案上站起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鉆進(jìn)了旁邊放著的一件斗篷里,直接幻出人形。它的人形是個中年邋遢大叔,正滿臉倦意地?fù)沃掳?,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斗篷下邊,露出兩條長滿毛茸茸腿毛的長腿。 趙筠驚得下巴差點(diǎn)掉下來,顫抖得看了一眼自己剛剛?cè)嘭埖氖?,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來給趙筠開家長會的趙一鳴也是滿臉無奈:“閨女啊,你可長點(diǎn)心吧?!?/br> 趙一鳴扭頭看見季沁,笑嘻嘻地問道,“對了,大侄女,我聽閨女說,你們倆座位是挨著的,你娘什么時候過來?我可有段時間沒見過她了,還有點(diǎn)想呢,嘿嘿嘿?!?/br> “這回我娘不來?!?/br> “沒事,你坐這里也行,咱倆正好聊聊天?!?/br> “我也不坐這里……季家年尾要盤點(diǎn)了,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爹也回來了,這次家長會,也是我爹來,他馬上就到?!奔厩咝⌒囊硪淼靥嵝阉龊眯睦頊?zhǔn)備。 趙一鳴頓時不想說話了,滿臉都是嫌棄。 第64章 背叛 趙一鳴和季沁他爹從年輕的時候就彼此不對付,屬于見面就要打架的交情,后來年紀(jì)漸長,各自成家,這才不像以前那么年輕氣盛,但是依舊相見兩厭。 季沁話音剛落,門口就進(jìn)來一黑臉中年人,他渾身黝黑如同從煤炭里爬出來,顏色幾乎能反光,看見季沁,立刻露出一個笑容,樂顛顛地三步并作兩步趕過來:“我的寶貝小rourou,來跟爹爹講,你娘最近有沒有去見她那群狐朋狗友?” 季沁懶得搭理他:“沒有?!?/br> “嚶嚶爹爹不信,小rourou你再好好想想,她要是沒見她那些損友們,為什么看見我回來似乎一點(diǎn)都不高興。好生氣!我就知道我一會兒看不住她,她心思就飛了……”季沁爹碎碎念起來。 “你別鬧了?!奔厩哳^疼極了?!澳銊傄灰姷剿痛舐暼氯掠乃膲脑?,還說我把她趕走趕得好,娘親她肯給你好臉色才怪?!?/br> “本來就是,徐幽水就是一狐貍精?!?/br> “嘖嘖嘖?!壁w一鳴聽了一會兒,“我說季柏啊,你還能再沒出息點(diǎn)嗎?每次離你三丈遠(yuǎn)就能聞見一股醋味,你季家怎么不干脆改行賣醋,肯定能超越老姜,擺脫萬年老二,成為王朝首富哇?!?/br>